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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沖喜 文 / 淨智居士

    「姑娘,這水太涼了,我還是去燒桶熱水吧!」老婦人對艾瑪說道。

    脫下髒衣,只穿著白色裡衣、褻褲的艾瑪一瘸一拐地踱到桶邊,伸手在冰冷的水面上攪了攪,欣然道,「這水溫正合適,大娘,不用再燒水了。」

    聞聲,老婦人的眸中滿是訝異,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用這麼冷的水洗澡,一時怔住了。

    「大娘,我現在就洗吧!」

    「額,那,那好吧。」老婦人回神,呢喃道。

    「大娘,那個,麻煩您出去一下,好嗎?等我洗好了,您再進來。」

    額,老婦人微怔,隨即瞭然地笑了笑,說,「姑娘,你還不好意思了!我們都是女人,女人那點秘密沒什麼藏著掖著的,我還想幫你搓背呢!」

    額,艾瑪尷尬地笑了笑,心想:等下她洗澡,必然要恢復原形,這要是被人類發現了,還不得當成妖怪啊!不行,絕對不行!於是,艾瑪再次勸道,「大娘,我自己洗澡可以的,您就出去吧,我洗澡時,您可不要進來。」

    見艾瑪心意已決,老婦人也不要再勸說,笑著點點頭,應道,「那好吧,姑娘,我把你的髒衣服拿出去洗了,炕上有一套乾淨的衣服,等你洗完澡就換上,我還給你準備了一雙乾淨的靴子,等下也穿上吧!」

    艾瑪瞥了眼炕上擺著的疊好的紅色袍子,還有一雙黑靴,欣喜地笑了笑,說,「大娘,謝謝您,等我洗完澡,便換上。」

    「那好,你洗,我到外面洗衣服,你有什麼需要的,就叫我。」

    「好,我知道了,大娘。」

    於是,老婦人抱著艾瑪的髒衣服走出了土屋,並細心地闔上了房門。

    呼,見老婦人走了,艾瑪禁不住放鬆地呼了口氣,睨著木桶中的洗澡水,艾瑪嘻嘻一笑,她終於可以痛快地洗個澡了。不再遲疑,艾瑪趕忙脫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副玲瓏有致的胴-體,然後抬腿跨入了冰涼的洗澡水中。

    當艾瑪的雙腿觸碰到涼水的一剎那,那淡粉色,晶瑩剔透的魚鱗漸漸幻化出來,當艾瑪整個人坐在木桶中時,便立即恢復到上身是人、下身是魚的魚美人了!

    已經幾個月沒碰水了,如今躺在水中,真是舒服,艾瑪背靠桶壁,闔著眸子,一臉滿足、舒適的神情。那條淡粉色、呈新月形的大尾巴搭在桶邊,『呼扇呼扇』地擺個不停,像是在歡聲雀躍——此時它很開心!

    艾瑪的兩隻小手不住地撥動著洗澡水,心中忖度:以前總想變成人類,可真的幻化成人了,反倒懷念海中的生活,渴望再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地在水中遨遊,嬉戲!

    也許是太過貪戀水中的觸感,艾瑪靠在桶壁上不知不覺睡著了,屋外洗完衣服的老婦人見艾瑪還沒洗完,便來到門口,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房門,並大聲問道,「姑娘,你還沒洗完嗎?」

    這道突兀的響聲迫使艾瑪猛地驚醒,艾瑪懊惱地皺皺眉,心中呢喃:糟糕,她怎麼睡過去了,這要是被大娘發現了,可就不好了。

    「大娘,我馬上就好了,您再等等!」艾瑪衝著土門急聲喊道,然後雙手撐著桶底,抬起魚身脫離洗澡水,置於空中,當魚身離開水的一剎那,再次變成那雙白皙、修長的美腿。

    隨後,艾瑪動作矯捷地跳下木桶,走到炕邊,手忙腳亂地穿上大娘為她準備的那件紅色袍子,穿上那雙乾淨的黑靴。顧不上仍在滴水的濕發,艾瑪三兩步踱到門口,『咯吱』一聲打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是懷抱空木盆的老婦人。

    艾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尷尬道,「大娘,真是對不住,我洗澡的時間太長了。」

    老婦人笑了笑,說,「沒關係,姑娘嘛,是該好好洗洗!」

    撇到艾瑪披在肩上的秀髮仍在滴水,老婦人趕忙說道,「姑娘,你這頭髮還在滴水,來,我拿毛巾給你擦擦!」

    不待艾瑪回話,老婦人便踱進屋內,將空盆放到地上,然後拿出一條白布乾毛巾走到炕邊,艾瑪坐到炕上,老婦人細心地用乾毛巾給艾瑪擦乾頭髮。

    老婦人柔軟的手拂過艾瑪的額頭,艾瑪的心中禁不住湧出一股股暖流,她想到了自己還未見過的母親,鼻子一算,眸中漸漸溢出思念的淚花,呢喃一聲,「大娘,您真像我娘!」

    額,聽到艾瑪略微哽咽的聲音,老婦人的手一怔,感歎一聲,「姑娘,你也像我的女兒。」

    艾瑪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禁不住問道,「大娘,我怎麼沒看到你的女兒,她去哪兒了?」

    唉,提到女兒,老婦人禁不住哀歎一聲,「兩年前,她嫁人了,嫁給鎮長王富戶的公子做偏房,為了沖喜。」

    額,嫁人的意思艾瑪知曉,以前龜爺爺講過,可『沖喜』是何意,艾瑪不知,便問道,「大娘,沖喜是何意啊?」

    「唉,是這樣的。那位王公子身染重病,臥床不起,大夫說沒救了,可王富戶和王夫人不忍兒子病死,便想到了老習俗——沖喜的辦法,得找個生辰八字上對王公子有利的姑娘作為王公子的偏房。找尋了整個小鎮,只有我的女兒在八字上與王公子相生,於是,他們給了我家很多好處,便將我的女兒帶走了。」

    艾瑪微驚,眸子禁不住睜大了幾分,問道,「那您的女兒嫁過去後,那位王公子好了嗎?」

    老婦人笑了笑,說,「說來也怪,我的女兒一嫁過去,那個王公子的病情就逐漸好轉,也能下床行走了,大夫都說是奇跡。這樣一來,我女兒在王家的日子還算過得去,雖然出身低微,時常遭人白眼,但沒人敢欺負她,因為只要我女兒一受傷害,那個王公子就會生病。」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原來這便是沖喜!」艾瑪不可置信道。

    「不過,我女兒算是幸運的,還有很多姑娘家為了沖喜嫁給病怏怏的公子、老爺,也沒起到任何作用,該病的還是病,該死的還是死,而那些姑娘只得守活寡,不得改嫁,每天受公婆的打罵、下人的欺負,日子苦不堪言哪!很多姑娘承受不住,要麼上吊自盡,要麼投河輕生,這種事情層出不窮啊!」

    額,艾瑪微怔,眸中不禁閃著一絲疼惜,不解的光,呢喃一聲,「既然如此,沖喜根本就是個荒唐的事,人類為什麼還要相信呢!這不是把好端端的姑娘退入火坑嘛!」

    唉,老婦人哀歎一聲,「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這沖喜是從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百姓篤信不疑,尤其是大戶人家,財大氣粗,不管沖喜是否管用,就算不管用,白娶進一個姑娘,無非是多了副碗筷,不足為慮。」

    「可那些大戶人家怎麼不替那些為沖喜而嫁過來的姑娘想想呢!她們好可憐!」艾瑪不解地呢喃一聲。

    「因為沖喜嫁過去的姑娘都來自貧寒人家,都是窮人,那些大戶、富戶人家哪裡會管我們窮人的死活!他們一直覺得我們窮人生下來就是伺候他們的!」老婦人感歎一聲,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憤恨。

    額,艾瑪怔住了,她沒想到人類與人類之間會存在這麼大的不同,似乎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艾瑪很不解,人類為什麼要如此呢?

    「姑娘,我一個老太婆羅裡吧嗦跟你說了這麼多,姑娘聽煩了吧!」

    「額,沒有。大娘,那你女兒時常回來看你嗎?」艾瑪問道。

    「唉,剛嫁過去那一年,倒是抽空就回來看我,可這一年根本沒來過。料想是王家的伙食好,環境好,她看不上我這個不起眼的土屋,不願回來跟我吃苦受累了!」

    額,艾瑪眨巴兩下懵懂的眸子,淡淡一笑,說,「大娘,您是多慮了吧,您的女兒畢竟是人家的媳婦,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總會娘家呀!說出去也不好聽!」

    老婦人搖頭苦笑一聲,「我太瞭解她了,今年過年時,也不回家來看看我這個老娘,她心裡壓根兒就沒我這個娘,她現在一心做好王家的媳婦,討好她的公婆、丈夫,期望扶正,不做小。」

    額,艾瑪撇撇嘴,呢喃一聲,「人間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嘛——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大娘,您的女兒可能一時昏了頭腦,以後她會想清楚的。」

    「唉,但願吧!反正我也指望不上她!我也沒幾年活頭了,省得拖她後退!」老婦人苦笑一聲。

    聽到老婦人自暴自棄的話,艾瑪抿抿唇,一時語塞,心中湧出一股股悲涼。她一直以為這個世上像朋友關係、敵對關係、陌生關係等這些關係都可以發生變化,而唯獨親人關係,是不會改變的,可聽完老婦人的敘述,艾瑪突然發現,也許她錯了,在這個世上,即便是最牢固的親人關係,也有可能變得面目全非,一言以蔽之——任何關係,都在變化之中。為什麼會這樣呢?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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