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0 真實身份 文 / 風黎兒
陸然沒有理會他,冷峻而幽深的黑眸,如斂盡蒼穹,盛著壓抑的悲苦,淡淡地看著安晴。千回百轉的心緒,道不盡的千言萬語在舌尖打轉,卻無法說出口,全都壓回心底。
良久,他才艱難啟口,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些暗啞,似將這五年的思念,都深深刻入,「小夕不會有事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似注入了無窮的力量,叫人不得不去信任。
安晴微微抬了眼角,無波無瀾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說話,然後又離開。
陸然心頭痛的厲害,他寧願她恨他怨他,也不想看到她這樣死水般的目光,就好像,對人世再無眷戀。
秦沐雖還不十分清楚他們兩人的情況,但也猜了個六七分,只怕是,陸然已深陷情劫了,他心中微歎一聲,走上前,也不勸慰,只說道,「先去找醫生,檢查一下吧。」
陸然微輕輕點頭,強壓下心頭悲涼。
……
安晴沒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去洗手間梳洗一下,免得這憔悴模樣叫小夕看見了,會嚇到她的。
正洗手時,有短信過來,她拿紙巾擦乾手,再拿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且有些奇怪的號碼,但卻看得安晴心中一跳,差點拿不穩電話。她看了看四周無人,然後進了隔間,深呼吸一次,才打開短信看,只有簡單的六個字「倦鳥該回巢了……」
號碼奇怪,信息內容更是沒頭沒腦,可安晴,看到這條短信,卻突然平靜了。
這五年,她在g市,謹小慎微地活著,一心一意只為著小夕活著,為了思念和忘記陸然而活著,卻忘了她活著最大的使命!
呆愣只是一瞬間,安晴迅速把信息刪掉。她靠門站著,完全放空了自己,任思緒回到很久之前。
……
下午的時候,安晴借口說伊東已經陪了她很久,叫他回去陪陪家裡人,畢竟蘇家大哥和四妹難得回來一次,他都不在家呆著,也不太好。
伊東並不特別想留在這兒,他對安晴和小夕可沒什麼感情,只不過為了不被看出破綻,才不得已留在這兒。既然安晴開口了,他自是非常願意離開,但走前,還是形式上多關切了幾句。
陸然做完檢查就去看小夕了,衛思和安晴自然都在。看到他,安晴照例只是沒有情緒地瞥了一眼,衛思只是客氣地微微點頭,唯一開心的就屬小夕了。
聽到小夕開心地叫他「陸叔叔」,陸然心頭酸澀不已,這是他的女兒,卻不能聽她叫他一聲爸爸……
陸然心中苦笑,這能怪誰呢?五年前,他的決絕離開,不知給安晴帶來多大傷痛,她卻依然生下了他們的孩子,獨自撫養她,如果,他難過地想著,如果沒有蘇成磊,他都不知,今日還能否見到平安的安慶母女。
他抱著小夕,照例有一個香吻送上,比起往日,陸然心頭沉重了許多。看著這麼活潑可愛的小夕,他竟然想要落淚……
「小夕乖不乖,有沒有聽媽媽的話?」陸然壓下心頭紛雜情緒,柔著聲音問。
「小夕最乖了,最聽媽媽話了。」
陸然又和小夕玩鬧了一會兒,小夕就自己玩玩具去了,陸然目光溫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移開了目光,落在衛思身上,他微微一笑,說,「思思,謝謝你照顧她們母女,真是麻煩你了。」
衛思微鄂,她記得,她並沒有跟他介紹自己是誰……再一想到他看小夕的眼神,比往日多了許多寵溺與疼愛,她微微一驚,「你,你都想起來了?」不然他如何知道自己是誰。
陸然苦笑著點頭。
衛思只是微微驚訝,安晴心中大震,立時抬起臉盯著他,那一刻,除了震撼,再無其他情緒。
安晴無言冷笑,想起來又怎樣?當年分手已是固定結局,何況那些絕情的話,早已刻入骨髓,每每憶起,都是刺骨的痛。
如今他想起過往,無非是更冷酷的笑話罷了。
……
夜已深,窗外月明,微風過處,樹影婆娑。
淡薄的月光照進,落在小夕甜甜的睡容上,安晴輕輕揉了揉她細嫩的面頰,溫柔地笑了。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夕微微翹著的嘴角上,實際上,卻是凝神聽著屋外的動靜。
從小夕生病住院到現在,都是伊東負責的,所以小夕住的是個套間,臥室外是個不大的客廳,那裡,正睡著陸然。
從知道陸然恢復記憶之後,他就一直賴在這兒不走,一直陪著小夕,看樣子,似乎是在補償他空白的五年,似乎是在努力做一個稱職的爸爸。甚至,安晴在想,是不是五年前的分手,有什麼隱情。可陸然一個字都沒講,只是盡心盡力地對小夕好,這讓安晴心頭燃起的一絲希望,也漸漸冷卻。
安晴想,陸然大概只是在補償小夕吧,他對自己的那點喜歡,可能也在他恢復記憶時,湮滅了吧。
屋外的呼吸聲,淺淡沉穩,陸然似乎睡得很沉。
安晴凝了目光,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迅速出了病房。
冷淡的燈光下,寂靜的樓道,那女子穿梭如風,形若冷電。
安晴盯著前方寂夜的目光,森冷幽深,渾不似往日裡恭謹膽小,也不似那夜酒吧裡的妖嬈嫵媚。這樣的眉目微凝,自有一番不可逼視的威嚴。
出了醫院,安晴又在街道上往前走了許久,直到一公里開外一處稍顯偏僻的地方,看到街邊上停了輛遍地都是的黑色小車,安晴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上了車進了駕駛室坐好,又在副駕座的夾縫裡拿出一份地圖,找到目的地,記清路線,即刻銷毀了地圖,然後驅車走了。
大概一個鐘頭的時間,安晴驅車七拐八繞之後,把車就停在路邊,自己進了黑漆漆的小巷,又拐了好幾次,才進去一棟稍有了些念頭的住宿樓。
她在一間房前站定,又仔細查看了周圍的環境,才三聲叩門。
很快裡面有人問,「誰啊?」
「倦鳥。」安晴答。
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將她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