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七,狡兔三窟·二、 文 / 灞水柳橋
但是見了這塊來自遙遠法蘭西的絲絨,小裁縫許諾要用這塊難得的絲絨,為宛平的大美女做一身合體的旗袍。
旗袍?這可是北平城裡那些達官貴人的太太才穿的,沒想到自已也有機會穿上哩。
當姑娘的三姨太,懷著對小裁縫深深的感激,臉兒紅紅的,腰枝細細的,出神的想像著,激動著:啊!旗袍,我終於也要穿上旗袍啦,我是天下最美的姑娘啦!
想著念著,姑娘三姨太竟對小裁縫有了愛慕之情……
然而不久,小裁縫暴死於突來的流行感冒,而年輕貌美的宛平十七歲姑娘,只好懷著悲痛和失落,由父親作主,嫁入桂府,當了年長自已一大半桂二爺的三姨太……
哦,往事如煙,如詩如夢!
如果說每個女人在自已內心深處,都有一段伴隨自已一生的秘密。那麼,這塊玫瑰紅的法蘭西絲絨,就是三姨太十七年來最寶貴最甜蜜的少女記憶。
可是,它居然會不見啦。
三姨太發現後,一直惴惴不安,一直待小夫人回來後,才猛然想起,忙忙的跑了過來。誰知,當她一腳踏進廚房,就看見了這腥風血雨的一幕。
宛兒撲過來,抱住了三姨太,卡住她雪白的頸脖,搖到:「你,你不該到這兒來,不該看見。你為什麼要來?誰要你來的?」
一面把三姨太拖進廚房,緊緊關上了門。
三姨太被卡得臉色蒼白,絕望而死勁的掰著宛兒的手:「你,你放開我;你,你殺了表妹,你是什麼人?你好兇惡,好殘酷。」
怕驚動了桂二爺和其他人,宛兒不敢鬆手,而是加緊了力道,三姨太無力的掙扎幾下,低下了頭,宛兒這才鬆開了她。
三姨太悠悠的從半昏迷中醒來,一枝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自已。
再往上一看,在微弱的油燈光下,丫頭宛兒顯得那麼的猙獰恐怖:「誰讓你來的?你都看見了什麼?」
三姨太無力的咳幾下,抬起頭,指著宛兒:「你,你殺了表妹,你是什麼人?」
「我是丫頭宛兒,是你的情人呀。」
「不,你不是,你不配是丫頭宛兒,你一定是壞人。」三姨太驟然睜大了眼睛,驚愕道:「你,對了,團副說過,你就是那個日本特務,『天皇花』!」
宛兒一楞,輕輕的笑了:「說得對,我就是日本特務,但我不是什麼天皇花?你別亂猜測啦,三姨太,你死到臨頭了,禱告吧。」
「你禱告吧,該死的日本特務。」
門,被一腳踢開。二爺怒目而視,雙手叉腰,威風凜凜:「媽拉個巴子,老子在市場上買下你,沒想到真是個禍害,給老子跪著爬過來。」
窗口也被人推開了,趙威和小狼站在窗前,二枝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屋裡,怒目而視。
誰知丫頭宛兒一點不慌亂,扔了手槍,直搖頭:「不,二爺,我雖然是個日本人,可我並沒有想到過要害你,也不想傷害三姨太,你們都是我敬慕的人。
從你倆身上,我看到了中國人的仁慈與關愛,看到了日本皇軍的無道和殘暴。二爺,你是條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如果我要動手,皇軍七三一細菌部隊的毒藥,不管你武功如何精深,一樣會至你於死地,可我沒有,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實就是這樣。」
丫頭宛兒慘白著臉,卻靜靜的站著。
桂二爺不屑的冷笑著:「小婊子,殺人哄人,我要晚來一步,三姨太也會被你殺了,你的心可真歹毒哩。」
「不,不是這樣。」
丫頭宛兒失聲叫道:「我沒想殺人,即便這個所謂的表妹,我也沒想殺她。可不殺她,她就會殺我。二爺二爺你知道麼,她可不是什麼團副的表妹,而是軍統戴笠手下的潛伏特工。」
「住嘴!你媽拉個巴子!就是軍統戴笠和其手下的潛伏特工,也是咱中國人。中國人的事兒,中國人自已知道解決,關你個小鬼子屁事兒?還不給老子爬過來受死?」
二爺想想,又道:「也罷,說出你的日本名字,咱們再聊這回。」
已經瀕於絕望的丫頭宛兒,聽二爺這麼一鬆口,頓感有了活命的希望,上前一步道:「大島芳子,我叫大島芳子!是北平特務機關長片崗大佐手下的少佐偵察員。」
二爺怒到:「小鬼子的少佐偵察員?那,那你怎麼在人販市場上被鞭打得又哭又叫的?」
「很簡單,為了打入桂府。」
宛兒平靜的回答,再回首看看小威子和小狼,笑笑道:「二爺,你是好人!真的,中國人都像二爺你這樣,就不會被我們擊敗。現在,我就告訴你吧,松尾策劃的明天進剿,是場」
呯!
一顆子彈擊中了大島芳子的背心,突然襲擊讓大家一楞,忙左右尋找殺手。
呯呯!
緊跟著又是二槍,都準確無誤的擊中芳子的背脊。手一揚,一股烏血緩緩流落。丫頭宛兒,不,北平特務機關長片崗手下的少佐偵察員,小鬼子在桂府的潛伏特工大島芳子,倒斃而亡。
同時,二爺一縱,朝廚房那間木板隔成的小屋踹去。
呯呯呯!一串子彈射出,掠過二爺的左腋窩。閃電間,二爺掌波推上前,呼,小屋飛開,拎著王八盒子的啞巴,龜縮在一角,呆頭呆腦的看著大家。
「你?」
二爺雷鳴般怒吼,一把揪起了他。啞巴醒悟過來,又想開槍。小威子順手一腳,狠狠踢在他腕上,光當!王八盒子飛到屋頂上,又狠狠落下。
「你?啞巴,你是誰?」二爺輕輕一拎,竟將啞巴拎了起來,懸在半空。
「桂二爺,不得無禮,放我下來。」啞巴竟然開口說話:「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個道理,你桂二爺應該懂吧?」
二爺又驚又怒,手一鬆,啞巴啪的墜落在地上。
「媽拉個巴子,又出來一個?你不是又聾又啞哩?裝聾作啞的跑到我桂府干什哩?」
啞巴一落地,虎的躍起,居然當著眾人正正自已的衣服,獰笑著說:「實不相瞞,裝聾作啞進桂府,就是為了偵察你對皇軍的態度和你與鄉紳土匪們的聯繫活動。
現在,讓我告訴你吧,很不幸,你是皇軍的死對頭,連松尾太君都上了你大當。」
「松尾?哈哈哈!」
二爺輕蔑一笑:「他算老幾?小鬼子在老子面前算老幾?說出你的大名,不就是死唄。」,「我就是『天皇花』,請看。」啞巴撕開自已的衣服,露出胸口上刺的一朵櫻花。
「我們日本的櫻花多美,以櫻花來命名我的代號,多麼的富有詩情畫意啊。」
「天皇花」得意一笑,踱了幾步:「桂二爺,以你等凡人的彫蟲小技,就想攔住皇軍征服中國的步履?這不是螳臂當車嗎?有道是識時務為俊傑,何不投降歸順了皇軍,大家攜手,共建王道樂土?」
小威子喝道:「放屁!小鬼子,中國人一定要讓你們活著進來,死了出去。死到臨頭,還在癡迷不悟?」
「死到臨頭,還在癡迷不悟,是我,還是你們?」
天皇花得意洋洋一笑,:「我想多問幾句,桂二爺,你有家眷有孩子有田地有銀子,不愁吃,不愁穿,平平安安,和睦相處一大家人,為什麼非要和皇軍過不去呢?」
「放屁!『天皇花』,你給本爺好好的豎起耳雜聽著。」
桂二爺暴跳如雷:「中國本是和平禮義之邦,是你們打了進來,攪亂了我們的生活。不把小鬼子趕出去,我們就沒有安寧,這就是我們的回答。現在,你該滾了。」
說罷,嘴唇輕輕一吐,彭!天皇花突然週身爆炸,炸成了無數碎片。又對地上的大島芳子屍身,輕輕一吐。同樣,曾叫丫頭宛兒的日本女諜,撲地爆炸,一地血污和碎片穢塊。
二爺扶起三姨太,趙威和小狼呢,則把大島芳子和天皇花的碎屍塊一一撿起,紮成一個小包裹,蘸著地上的血水在包裹上寫出:「日本特務大島芳子和天皇花之屍,松尾收。」
小威子吩咐小狼將廚房打掃乾淨,然後一縱步:「二爺,我給小鬼子送禮去啦!」,飛出窗戶,消失在茫茫夜空。
再說那松尾,此時,正在憲兵隊辦公室,和聯隊長等幾個鬼子軍官開懷暢飲。
本無嗜酒惡俗的松尾,之所以破例,實在是屬無奈。
明天一早,按照自已早擬了好的策劃,步兵大隊就要進山痛剿張一槍眾匪。野戰部隊一投入殊死的戰鬥,非死即傷,這是不能以自已意志為準的。
因此,聯隊長提出了按照部隊慣例,請大家喝喝酒,唱唱歌,吟吟徘句,以壯行色。
作為宛平最高長官和聯隊的臨時指揮官,松尾沒有理由不同意。但是,平時確切不喝酒的憲兵隊長,推不過聯隊長幾名軍官的勸酒,只不過二小杯米酒,就感到了昏昏然茫茫然。
「青青的山呀/富士山/山頂有終年不化的雪喲/雪裡有千年不走的魂/」
小鬼子軍官們快樂地吼叫著,放肆的大笑著,喝了一杯又一杯,唱著日本民間小調「富士山之魂」:
「爸爸媽媽就在山腳下喲/山畔有美麗的櫻花盛開/今年種的是紅薯/明年種什麼喲/到了明年/遠方的遊子就會回來了喲/回到富士山畔/……」
唱著唱著,一個小鬼子軍官居然抽抽泣泣的哭了起來,加上酒精的作用,滋淚交加,搖搖晃晃,語不成音。
松尾臉色陰沉,一個堂而皇之的大和武士,臨上戰場前痛哭流涕,散佈謠言,動搖軍心,他感到這實在有失皇軍臉面。
不過,當著聯隊長大佐的面,松尾強忍著,面子上的關係總是要的。
再說,這些野戰部隊和軍人,都是拎著腦袋瓜子耍的。如果真要下不了台,惹急了,吃虧的還是地方,他最多屁股一拍走人了事兒。
松尾眼珠一轉,對,得打破這傷感的氛圍,來點瘋狂激動的才行。他喚過衛兵,低語幾聲,衛兵疾行而去。
不久,衛兵帶著五個妖嬈的女孩兒回來,後面跟著一個沉默不語的艾老闆。
喲西!五個對五個,正好配對。松尾帶頭脫去軍裝外衣,拉起一個姑娘就跳舞。於是,踢踢噠噠。噠噠踢踢,五對男女就使勁兒的踹著水泥地面,跳將起來。
鬼子軍官的斯文並沒裝多久,聯隊長第一個脫掉了全身衣服,揪住一個女孩兒就往地上按。女孩兒卻誇張的尖叫著,扭動著,不讓聯隊長得逞。
有了長官效應,眾軍官都呼呼呼的幾下扒光了自已,露著滿胸脯黑毛,抓住這些中國女孩兒朝地面上按。
尖叫聲,罵人聲和高興聲,鬧騰得隔壁牢獄裡的犯人煩躁不安,咒罵著拚命地搖著鐵欄。
隨行而來的艾老闆,則靠在牆頭上,吸著香煙,見慣不驚淡漠的望著這一切,聽著這一切,無動於衷。
松尾從那女孩兒身上爬起來,感到有些睏倦,便拎起褲子踱到一邊喝水,看見了中年人:「你的,什麼幹活?」
「太君,我是帶她們來的老闆,我姓艾。」
「艾老闆的,你的生意大大的好的。」松尾東倒西歪的站著,斜睨著艾老闆:「柴進的,帳的,給我的有。」
「這上半個月的,我已給了他。」艾老闆聲色不動的說:「下半個月的,結帳後,一定給你的有,行嗎?」
松尾聽明白了,高興地點頭:「喲西!喲西!我們合作的,大大賺金票的有。」
「大大的,大大的賺錢。」艾老闆剛一落音,啪,啪啪!一個包裹夾著一大塊磚頭扔了進來,鬼子軍官全都嚇得緊巴巴趴在地上,以為是炸彈。
還是松尾膽大,爬起來撿到一看:「日本特務大島芳子和天皇花在此!」映入眼簾,嚇得手一抖動,包裹重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