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丟盔棄甲·一、 文 / 灞水柳橋
五十,丟盔棄甲
門外一陣喧嘩,城防隊丁陸續又揪了二十幾人進來。
現在,近一百人的買賣主兒,黑壓壓的擠滿了城防隊司令部的院落。驚愕,懼怕,忐忑不安和各種口音,讓這深宅大院儼然成了黑市交易所。
柴進示意衛兵看緊各個角落,嘶啞的咳嗽一聲,站了起來。
肥肥的城防司令,先威風凜凜的掃大家一眼,然後開了腔:「都他媽拉個巴子住嘴,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
主兒們停了嘴,左右瞅瞅,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告訴你們吧,這兒是城防隊司令部,專抓關刁民的地方。」柴進神氣活現的叉著腰,二個食指頭摳在武裝帶上:「來這個地方容易,出去就難哩,哼哼!」
眾人一陣交頭接耳,有人大著膽子問:「我們不是刁民,是正當的生意人,如何把我們抓起來了?你這不是濫用職權嗎?」
「正當的生意人?媽拉個巴子,一個個籠著衣袖口,推來推去,鬼鬼祟祟,還是正當的生意人?有你們這樣做生意哩?噥?還敢狡辯?」
柴進大喝一聲,往太師椅上一蹦,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小鬼子佔了宛平,老百姓都斷了炊,你們有糧食為什麼不公開拿出來買賣?而是私下裡鬼頭鬼腦的搗弄?
這是黑市!懂哩?是黑市!按照戰時法令,應予立即取締,從事交易的雙方逮捕法辦。」
眾人哄的下亂了,衛兵們見狀都拔出了手槍揮舞,惡狠狠的叫罵著,推擠著,大院落裡頓時開了鍋。
柴進得意的瞅著這一切,好爽!這司令當到今天,才當出了些味道。
現在,這一百多個人質就在咱手裡緊捏著哩,只要再緊一緊,軍糧,金票都大大的有了。
想起上次以「有妨觀瞻」名義,縱兵抓了幾大群乞丐,全弄進司令部用井水淋了,嘿嘿,居然十有**是老少娘兒們。
從中拈了幾十個模樣好一點的,全送進了艾老闆的「」,還沒去結帳收錢哩。今天,不忙,先再嚇嚇,不然,這群倒爺,不知城防司令的厲害,還亂咋呼哩。
柴進掏出王八盒子,當的朝天就是一槍。眾人一驚,都不敢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了。
柴進得意的朝著還在冒藍煙的槍口吹吹,跳下椅子,拎著槍,朝眾人走來。大家扭過臉去,都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他。
「這不是『大老王』嗎?你媽拉個巴子搞了大半輩子的黑市,今天不出血,不得行。」
「喲,你也來啦?『飛天賊』,不是說你老到北平闖蕩去啦?怎麼也搗上了黑市?拿點糧食出來用用,不然,脫層皮再出城防隊。」……
這廝就這麼左右逢源,嘻笑怒罵的一路竄著,威嚇著,炫耀著。
柴進也不愧戰前當了二年多的宛平母官,對這些渣滓自然爛熟在胸。如今連怒罵帶威脅迫,可派上了用場。
他一圈逛蕩下來,讓眾多的老黑市和老混混莫不暗暗叫苦不迭,久走夜路總要撞鬼,這趟栽了,這趟栽了,都暗自盤算著拿多少出來才能消災?
柴進就這麼拎著珵亮的王八盒子,在人群裡擠來撞去的。
終於有人繃不住了,舉起了手:「司令,我拿五擔糧食,全部家當了。」,柴進朝他瞅瞅:「你的買主兒哩?不行,至少十擔,否則,莫想出門。」……
如此,討價還價,哀求哭泣,跺腳發誓,蔚為大觀。
然後,二個隊丁就押著主兒回家,半響,又咯支咯吱的推著獨輪車回來。
就這樣,咯吱咯吱咯吱的響聲不斷,院落裡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堆積如山,越來越多;而地上的通用卷,也堆積如山,越來越高……
留在司令部的主兒,也越來越少。
看看還剩下的十幾個主兒,柴進惱了,一拍桌子:「媽拉個巴子,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守財奴!都站著啞巴哩?不出血,今天能走出這扇大門?莫亂想了哩。」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又瞅瞅,這一瞅不要緊,瞅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嚇得一哆嗦。
媽呀,這不是那張第一次在松尾憲兵隊,向木樁上被捆綁著的人開槍後,朝自已露出媚笑的臉蛋嗎?
柴進額頭滲出了汗珠,忙屁顛顛的跑過去,一哈腰:「大小姐,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哩?」
丫頭宛兒咯咯一笑:「買糧唄!我們正在市場逛蕩,被你的隊丁抓來了哩。」,「你們?」柴進眼珠骨碌碌轉:「你們?」
宛兒把身邊的小夫人一摟,嗔怪道:「怎麼,不認識?這是我妹妹。」
小夫人亮晶晶的眼睛盯住柴進,皮笑肉不笑的輕張櫻唇:「柴司令,我們該拿多少贖身糧呀?」。柴進尷尬的咧咧嘴,朝後喝到:「來人呀!」。
二個隊丁應聲跑來。
「立即送二位大小姐回桂府,見了桂二爺要喊二爺好,要有禮貌,明白嗎?」,「明白!」,丫頭宛兒呶起嘴巴:「拉我們到這兒站了這麼久,說走就走?沒這麼便宜。」
小夫人也呶起嘴巴:「對,二爺擔心死了,說不定,找上門來問罪哩。我們不走,等桂二爺來領人。」
瞅瞅還剩下的主兒,柴進有些急了。
折騰了幾個時辰,眼看好事將成,沒想遇到了這二個女災星,無論哪個都得罪不起呀。
柴進將二人拉進裡室,又是作揖又是打拱的,還讓衛兵抱進一大堆通用卷,堆在床上:「大小姐,大小姐,饒了我吧。實在是城防隊沒糧啦,小鬼子又不管,才出此下策。沒想到連累了大小姐,柴進給你老跪下了。」
說罷,真的一步跪下,呯呯呯的磕了三個響頭。
丫頭宛兒咯咯咯的笑著:「免了免了,瞧你這城防司令當的。」
小夫人卻眨著眼睛,說到:「柴司令,快起來吧,要不,你的女傭進來看見了多不好哩。」,柴進跳了起來,在年輕女人面前,他總是充滿了激情活力。
「好了,二位大小姐饒恕我啦,一定請給桂二爺說,不是我柴進故意的,實在是手下抓錯了人。」
宛兒又咯咯咯的笑了:「你不是常堂而皇之的城防司令嗎?這麼怕桂二爺?」,「桂二爺厲害呀,厲害呀,連小鬼子松尾都怕,我焉能不」
柴進突然醒悟,拍拍自已嘴巴,不好意思的一笑。
然後,抓起床上的通用卷,就往二女孩兒手裡塞:「拿去,全拿去,金票,大大的有。」,小夫人一扭身,正色道:「柴司令,男女有別,讓你的女傭看見了不好。」
柴進一楞,哈哈哈大笑:「女傭?我打發她上西天去啦。」
「此話怎講?」
小夫人一把拉住了他:「她做錯了什麼事情嗎?」,柴進望望丫頭宛兒,又看看小夫人,打開了話茬兒,如此這般地得意的炫耀一番,聽得二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半天作聲不得。
丫頭宛兒淡淡的說:「你也太絕情了,發現她是特工,綁給松尾就是,何必親自動手?也不怕人家找你報仇?」
小夫人悲傷的說:「不管怎樣,都是中國人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啊!你不怕報應嗎?」
被女人瞧不起?而且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柴進急眼了,腦袋轉經啦,居然就扯起了嗓門兒:「不怕!咱幹了這一行,就拎起了腦袋瓜子玩哩。
八爺,小鬼子,蔣委員長,我他媽拉個巴子,一個都不怕。」
丫頭宛兒啐他一口,厭惡的癟癟嘴巴:「裝腔作勢!提虛勁!柴司令呵,噁心呵,算了吧,我們走。」
她拉起小夫人,突然發現小夫人眼眶紅紅的:「妹妹,你怎麼啦?」
小夫人揉揉自已的眼睛:「唉,進了灰塵,刺癢癢難受呢。」,可這一揉不要緊,那眼淚竟不斷地流落出來了:「鳴,好難受哦。鳴,好癢癢哦。鳴!鳴!」
丫頭宛兒一臉困惑的拉著小夫人,出了裡室,柴進悻悻的跟在後面。到了院落,三人猛然站住一驚:全副武裝的松尾,迎面而立。
「太君!」柴進敏捷的一變臉,竄了上去:「這麼晚了,你還親自前來,你,你有事兒嗎?」
「嗯,你們的,什麼的幹活?」松尾沒理他,而是瞪著丫頭宛兒和小夫人。
宛兒走上一步,掏出良民證:「太君,我們是良民,是桂二爺的家人。」,「哦,桂二爺的,大大的良民的,開路開路的有。」
松尾聽說是桂二爺的家人,擠出幾絲笑容。
也再不看良民證,就揮揮手:「開路開路的有!」,二人忙相互攙扶著,跑了出來。
這才發現,小鬼子早把城防隊司令部包圍了。二挺重機槍架在大門口,成散兵線的小鬼子一個接一個,殺氣騰騰的將城防隊丁們圍著,雪亮的刺刀尖,幾乎就頂著他們背心。
在夜風中微微顫抖。在小鬼如狼似虎的注視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隊丁們,個個苦著臉,似乎連手中的老套筒也握不穩了。
二女孩兒低著頭忙忙的跑下台階,跑進了空無一人的大街,很快就被濃郁的黑暗所吞噬。
松尾轉過身來,指著院落裡的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和地上大堆大堆的通用卷:「這是什麼的有?你的,講的。」
柴進白著臉,身子顫抖著,吶吶不語。
他懊悔哩,著急哩,實在不甘心自已辛辛苦苦搜刮來的財寶,讓松尾拿走。他百思不得其解,松尾是怎麼知道的?而且是當人質們都將東西拿來之後。
為了這一大堆財寶,自已費了多大的心血,擔當了多大的風險,媽拉個巴子,你小鬼子松尾就專來拈老子的便宜?
「這是什麼的有?你的,講的。」
松尾提高了嗓門兒,嚴厲的盯住城防司令眼睛:「你的,看著我的有。」
「太君,這就是你讓我自已找的糧草。」柴進心一橫,抬起了頭,不過,他不敢注視松尾兇惡的眼睛。「什麼糧草的幹活兒?」松尾一時沒聽明白。
柴進就添油加醋的將上次他答應的事兒,重複了一遍。
松尾一下跳將起來:「怎麼的我的答應?那是同意你到鄉下去搜尋的,並不是讓你摧了黑市的。你這是殺雞取卵的,竭澤而漁的,皇軍是大大的不答應的,你的明白的?」
「我明白個屁。」
沒想到柴進一跺腳,竟然嚎啕起來:「你答應又反悔,我城防隊二百多名兄弟要吃飯,你又不發糧草,我該怎麼辦?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柴進竟然逼上一步,怒目而視:「你媽拉個巴子的小鬼子有飯吃,有姑娘玩,我們城防隊就該餓死,饞死?你松尾也太偏心哩,老子不干啦。」
說著,居然一把揪下身上的武裝帶往地下一摔,抱起了胳膊肘兒。
「別請高明吧,老子不干啦。」
「八格牙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