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七,你死我活·一、 文 / 灞水柳橋
四十七,你死我活
率隊衝進桂府的柴進,猛然站住了,城防隊丁們也跟著停下,縮頭縮腦的站在司令背後。
桂二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一臉凜然,慢條斯理的呷著香茗。
左邊,是手提雙槍的團副。
右邊是一個膀大腰圓黑衣黑褲的光頭漢子,雙手各端著一枝「漢陽造」。
後面,是五個怒目而視挺槍瞄準的團丁。九支黑洞洞的槍口像憤怒的眼睛,直直瞄著柴進的胸膛。
見柴進率隊進來,桂二爺正眼沒瞧他一眼,慢騰騰的呷一口茶,再慢騰騰的放下。「桂,桂二爺,請,請交出兇手。」
終於,柴進忍著心悸嚎啕起來。在眾多手下面前,他再也丟不起這個臉面。
無人答理,「桂,桂二爺,請,」,「出去!」二爺放下茶碗,手略抬胎,嚇得眾隊丁嗷的聲全部趴下。桂二爺的神勇,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實在是嚇怕了。
君不見二爺的手一抬,飛沙走石,幾十個小鬼子全回了東洋老家。
還有上次,也是這樣。
不過,大家都從中悟出了一個事實,即桂二爺只殺小鬼子,不傷中國人。所以,出隊時能躲即躲,實在躲不開,就臥倒在地。
只要不反抗,桂二爺的掌波就長了眼睛,專掃小鬼子,於已無關的。
現在,柴進真正是楞住了。弄了半天,桂二爺根本就沒把自已放在眼裡,連正眼也不瞧自已一眼。
雖然他早就明白,以桂二爺為首的一班鄉紳看不起自已,卻認為這沒有什麼。
常言道:人各有志,各為其主!不要以為只有你們一班鄉紳自詡「愛國」有「民族氣節」;我柴進也自詡「愛國」有「民族氣節」。
不過我與你們不同。你們是公開的不與小鬼子合作。
我呢,我是公開與小鬼子合作,暗地裡踹腿折台,這是「曲線救國」哩,你們不懂的。在這種精神支配下,柴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可是此時此地……
柴進拔出了王八盒子,抖動著嗓門兒:「桂,桂二爺,」,話沒說完,只感到自已手中的王八盒子,被什麼人猛力一拉,呼地拋上了半空,又打著旋兒落下。
柴進還沒回過神,趴在他腳下的司務長抓住他的腳一拉,啪!撲!柴進倒下,王八盒子跟著落下,狠狠砸在他背心。
「姑舅,桂二爺如此了得,你用得著與他硬拚?趴下吧,讓小鬼子倒霉去。」
被王八盒子砸了背心的柴進,痛得王八一般在趴地上摔腳晃手的:「放,放開我。我,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太,太窩囊廢了。」
「算了吧姑舅,算了。」
司務長碰碰他:「四狗子和六狗子都死啦,為了小鬼子,不值得。」
噠噠噠!
一梭子重機槍子彈從半空掃過,柴進連忙將臉孔緊巴巴貼在地上,再悄悄側眼瞟去,松尾領著一群小鬼子大步衝了進來,見狀停下,哼一聲。
一邊的三鮮少佐軍刀一揮,二個小鬼子立刻趴在地下,朝桂二爺頭頂上再是一梭子。槍聲驚得桂府後山上鳥雀哇哇的叫著,紛紛從樹林中撲騰而去,在天空盤旋。
二爺巋然不動,依然慢條斯理的品著香茗。
噠噠噠!
又是一梭子重機槍子彈凌空掃過,說時遲,那時快,二爺向上一縱,輕輕落坐於太師椅上,手中的茶碗滴水未灑。
一揚手,嘩啦啦,一串滾燙的空彈殼飛了過來。趴在地上的小鬼子射手和彈藥手躲避不及,被滾燙的彈殼燙得嗷嗷嗷直叫,捧著一張腫臉滿地亂滾。
松尾抱起雙拳:「二爺神勇,天下無敵!不過,想以這種方法來保庇兇手,我想是完全錯了。」
桂二爺一笑,也抱起了雙拳:「一客兄,荷槍實彈,氣勢洶洶,開槍威嚇,動輒誣陷,無中生有,這已是第二次了。以你我的交情,這也未免太不夠朋友了吧?」
松尾手一擺,小鬼子們停住。
接著,在三鮮少佐的喝令下,散開形成弧線,將二爺一行人緊巴巴包圍起來。
「說得好,以這種方法相會老朋友,一客也實在有苦衷。」
松尾走上來,站在二爺面前,笑道:「二爺啊,你是聰明人,豈不聞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中國古語深邃,句句發人深思,令人回味得很。」
「一客兄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上次,你誣賴我的團副殺人;現在,又要我交出所謂兇手。告訴你吧,桂府裡可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敢作敢為,不必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藏。」
松尾拍掌大笑:「好好好!二爺果然是蓋世英雄,話語鏗鏘,落地有聲。請看!」
他攤開手心,五枚團丁臂章現了出來:「這玩意兒,二爺不會陌生吧?」,桂二爺瞧瞧,莞爾一笑:「這是什麼?我不認識!」
「這是你的團丁臂章呀,和上次皇軍進城時,遺落在暗殺現場的那枚臂章一模一樣。」
松尾平靜的說,挑釁地望望二爺,再望望他身邊的團副和後面的五個團丁,獰笑到:「諸位,讓你們受驚了。上次,團副神槍伏擊,讓皇軍的龜田中佐為天皇陛下玉碎。
現在,你們五個又晝伏夜出,偷襲皇軍崗哨,殺了八個大和武士,埋在城外青莎帳裡的深坑。不幸的是,都在現場留下了罪證,諸位還有什麼話說?」
說罷,細細的端詳著各位的臉色。
然而,松尾失望了,團副和五個團丁神色自如,齊齊怒目而視中又露出輕蔑與鄙視,就像沒聽見他話似的。
松尾楞了楞,狠狠朝後一揮手,立即一個小鬼子走了上來:「隊長太君。」
「講的!」
小鬼子暗探就把晚上如何如何跟蹤團丁,如何摸進桂府偷撕臂章細細倒出。待松尾猛醒過來,發現不對時,已經太晚了。
他惱怒的朝暗探喝道:「你的,講完沒有的?」
還在嘮嘮叨叨的暗探猛然住了嘴,有些惶恐不安的瞅瞅憲兵隊長,納悶的想:「我哪點說錯啦?都是按太君你的吩咐講的呀,還演練了幾遍呢。」
「我的,講完了。」暗探給松尾一鞠躬,退了下去。
松尾面對桂二爺,正色道:「二爺,都聽清楚了吧?我的暗探跟了你的團丁幾個晚上,才真正摸清了情況。兇手,就是你背後站著的這五個傢伙!我要立刻將他們帶走,審訊處置。這,你不反對吧?」
沒想到二爺撫掌大笑,笑畢,端起茶碗呷呷,再慢騰騰放下。
「一客兄,請回吧。半夜潛進桂府偷撕我團丁臂章,此等狗苟蠅營之事兒,你也幹得出來?這可不像是你堂堂憲兵隊長的作法哩。好在你我兄弟一場,我不計較,請回吧。」
松尾氣得咬牙切齒,大喝一聲:「桂二,你驕橫狂妄,自以為是,難道我大日本皇軍竟是吃醋的?」
「大日本皇軍也可以吃屎呀,何必非要吃醋?」
團副不失時機的來一句,眾人哈哈哈大笑,連和城防隊丁們一齊趴在地下的柴進聽了,也忍不住笑出聲,又馬上摀住自已嘴巴。
「八格牙魯!機槍的準備!」
松尾嗖的抽出了軍刀,惡狠狠的瞪著雙眼:「少佐,上的,抓兇手的有。」,三鮮就嗷的帶著幾個小鬼子衝上來,但隨即被九枝黑洞洞的槍口逼退。
於是,少佐和小鬼子也都端起了三八大蓋和王八盒子,瞄準桂二爺一干人。
這時,二爺清咳一下,道:「一客兄,看來你今天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哩。這樣吧,說到底,這是你我二人的私事兒,不如來個現場了斷如何?」
「怎講?」
松尾氣哼哼的斜睨著眼睛,完全沒了平時的假斯文和江湖風度:「又想比武麼?你以為你會贏嗎?」
「誰輸誰贏,比過了才知道。輸了,你帶人走;贏了,從此不得再來騷擾本爺,行吧?」,「看掌!」松尾暴叫一聲,一跺腳,一縱,風聲陡起。
風聲中,看似他直奔二爺而來,實則是到了二爺身邊一瞬時,身子即向半空中縱去。
剛好與縱上來的二爺雙掌相抵,啪!驚天動地,飛沙走石,樹葉瀟瀟而落,有如狂風刮過。二人抵在半空,像一道橫切的閃電,一會兒抵過來,一會兒又抵過去。
桂二爺瞅準時機,一滑掌向高空縱去。松尾一楞,一縱跟著追逐上去。
見松尾快要追近,二爺氣沉丹田,一把抓住他的雙手,向上一撩,竟把松尾撩了幾個翻騰,差點兒跌回地面。
松尾驚出一身冷汗,直覺的感到桂二爺功夫好似突然高出了自已一大截。原先交手時伯仲之間的感覺,已不復存在。
畢竟是武林高手,松尾稍一鎮靜,躲過二爺的掌波,一縱,向一旁的樹梢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