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高飛 文 / 墨拓
清晨。
現在距離六點起床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在部隊中起床的哨聲是擁有相當神奇功效的,只要它響起,基本上所有人都要起床,而正因為這樣,所以在它還沒響的時候,戰士們一般是打死也不願意提前起來的,士兵也是人柔軟溫暖的被窩對他們也是致命的誘惑……
張龍平躺在床上睜著大大的眼睛,他已經醒來很長時間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昨晚基本上是失眠的,這對他來說可是非常不可思議的狀況,好吃好睡好長膘一直是他的生活狀態的代名詞。
黑壯漢子輕輕的從床上坐起身,本來只是想透透氣,哪知道卻意外的看見劉玉穿著常服筆挺的站在窗口前面,他的床鋪完全空了,碩大的背囊和幾個前運袋後留包取代了原來雪白的床單和那不是很厚但卻無比平整的草綠色被子。劉玉就那麼看著窗外的操場,天空中細密的雨絲在這種時刻卻成了非常好的景物。
原來睡不著的不止一個。
張龍從床上起來連鞋都沒穿,反正部隊排房的地板每天都有人拖兩遍以上,它之所以不能成為鏡子完全是因為它本身的質地不是純色的。
儘管張龍已經非常努力的不發出聲音了,可劉玉還是在他到達背後的時候發現了他,聲音很低很低:「我起來的時候就就發現你沒睡著,不過沒有擾你。」
「……哎呀一晚上睡不好……一想到著要走了,心裡老難受了……哎呀媽啊……折騰死我了……哎狗勝呢?」
「床上」
「媽玩意,這犢子今天是比咱倆都強啊……他不是裝的吧?」
「標準的深度睡眠,連眼皮都沒有跳動。」
「哎呀。真是沒心沒肺。昨晚上通知是說七點就來車接我們是吧?」
「七點整,車牌軍fl99。」
劉玉的回答再一次證明了他做事的習慣,從來都是力求精準到位。
張龍雙手揉了揉自己那碩大的臉龐,把目光調整到窗外,看著基本上每處都沾著自己汗水的操場,無數的回憶衝進張龍的腦袋,大量喜怒哀樂讓東北黑大漢一時間心中如同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這裡是他入伍的地方,是一起開始的起點,它有太多的記憶,也承載著太多的情感。這其實非常好理解,軍旅就像人生,入伍是出生,新兵單位的經歷自然就是童年,不管人們多麼想否認,童年都是不會忘懷的記憶。
如絲般的惆悵使得張龍不自覺的的長歎一聲,
劉玉聽出了兄弟歎息中的不捨,他咬了咬牙開口道:「雖然我不想說,但是這次的離別完全是你自找的,我們本來應該在這裡一直待下去,我們會在障礙場的高牆上喝啤酒,會有有資格升起團部大樓上的國旗,最重要的是我們不會離開這個房間中的人,他們是我的兄弟。」
「……就算是咱們不走,這房間裡的人你能保證都不走嗎?至於其他的那些東西,我們都會得到的,只不過是在更高的地方。」張龍說這些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但盯著操場的眼睛中卻閃出駭人的精光。
劉玉詫異的看著身形如同大理石雕塑的兄弟,史無前例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應對。
誰說張龍是個思想簡單的人,雖然看似粗魯,也確實沒什麼學歷,但他對生活的期望卻很高很高,只是他從不輕易說出來。就像劉玉表面上非常有格調好像很不近人情,可他的心裡卻是比誰都火熱,他想要的只是人與人之間最簡單的快樂,當然前提是你要有本事破開他防禦和偽裝,這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最起碼到目前為止做到的人並不多。
六點半。
大部分的人都在操場上出操,劉玉坐在已經是光板的床上,看著幫菜勝整理東西的張龍,黑大漢顯然不善於做這些事,他抓著一包碩大的洗衣粉,看菜勝的眼神簡直可以點燃空氣:「洗衣粉你都帶,犢玩意,你當你這這是去大興安嶺啊?到了飛龍你不能再買啊?你媽,你怎麼不把團部門口的那兩課桂花樹挖出來帶走呢?」
正在飛速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賽進後留包中的菜勝,並沒有注意到張龍問話時的情緒狀態,他忙碌的答道:「我是想帶的,但我怕警衛連開槍崩我,所以我就帶了它的花……」
「嗖~~~~」只有張龍的力氣才能把一包洗衣粉扔的像標槍;還在飛出窗戶時發出響亮的破空聲。
如此的響動驚住了菜勝,他抬起頭剛好看到洗衣粉消失前最後的那一抹深藍,先是極度的詫異外加憤怒,但在看到張龍那比120火箭筒還粗的黑色胳膊,並且聯想到它的凶名和惡行之後。憤怒急速的消失了,一種欲哭無淚的表情出現在菜勝的臉上,他看著洗衣粉消失的窗口,喃喃的說道:「不愧是雕牌啊。飛得這麼快」
跟張龍和菜勝相處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當然是會得到無數的好處,張龍的豪橫可以保證最惡的人也不敢輕易的欺負你,而劉玉就算不說他的聰慧敏銳好了,他對自己認可的兄弟是沒有任何計較的,到今天為止只要是有劉玉在的時刻,菜勝就沒有花過自己的一分錢,而且劉玉所有銀行卡的密碼菜勝都知道,那裡面是劉玉全部的身家,不說錢多錢少,單單是這份信任別不是旁人可以做到的。
當然和張龍劉玉做兄弟也不都是好事情,首先必須學會的就是包容或者說是忍讓,張龍對越是親近的人就越是會無理取鬧,他有什麼跟你分享什麼,但是不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折騰的肯定也是你,威脅和打罵(當然是玩笑性質)是經常發生,更過分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劉玉雖然不會又在這種問題,但是你依舊要學會接受他的喜怒無常還有一旦發起火後的各種瘋狂行徑,聽起來似乎很輕鬆,但是劉玉發起瘋來的行為很多是超出人性底線的。至少曾經有人因為目睹他的憤怒而精神崩潰……
雖說跟這兩個混世魔王生活在一起不是那麼容易,但是菜勝一直做的很好;對於一個有著軍閥父親和更軍閥繼父的人來說,他自幼接受和見識的無理暴行,遠比這兩人能做出的極限還要多出很多。
正在三人收拾好所有東西的時候,排房的門被推開了,這是很奇怪的情況;早操應該還沒有結束,怎麼會有人這時候進排房,難道是有兄弟出操的時候受傷了,想到這些三人齊齊站了起來迎向門口。
入眼的的景色讓所有人呆住了,二排的幾個士官齊齊的站在光潔的地板上,當先的人手上還端著早飯。看見走過來的三人,站在最前面的李毅峰邊把手裡的托盤放在排長的辦公桌上邊說道:「你們七點鐘車就來接,那時候咱連還沒開飯,可也不能讓你們餓著肚子上路,我們幾個去機關食堂打來早餐,領導的伙食就說好,稀飯裡面還放皮蛋,糟蹋東西啊……」
李毅峰的話讓三人徹底的僵在了那裡,要知道因為怪獸的關係,他們一直跟排裡士官們得關係不是很合得來,雖然怪獸調走後這情況有所好轉,但是一直也不如和排中其他兄弟那麼融洽,但在要離開早上他們卻端著機關食堂的早餐出現了,機關食堂在整個營區的最裡面,已經靠近家屬樓了,空手一來一回至少也要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那就更別說還端著滾燙的食物了。如此繁瑣的取回一頓早餐,誰都知道士官們帶來的並不只是食物而已。
菜勝一直和李毅峰關係比較好,瞬間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一把撲在李毅峰懷裡嘴裡剛剛說了:「班長……」兩個字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滾落了出來。
李毅峰笑了,他抱住菜勝,眼眶也紅了,澀聲說道:「幹啥呢?!大早上的還哭了,晦氣啊,這以後就是飛龍了,哪有流眼淚的飛龍啊。好了,……趕快吃東西。」
劉玉和張龍此時也都紅了眼睛,一想到這些平時無比熟悉的面容今後就將看不到,眼淚有開始不受控制,二人都不願意在士官面前流淚,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快步走到桌子前,開始對早餐發起猛攻,妄圖用吞嚥感掩飾自己的脆弱。
早飯被端著一路回來早就涼了,可是味道卻意外的好,難道真是機關食堂的水平比較高,可團裡的炊事兵當初都是一切培訓的……
就在三人都在飛速進餐的時候,李毅峰點上了一根煙,淡淡的開了口:「劉玉,大龍,我不知道該跟你們說些什麼,你們都是牛人,全團所有共同科目的比武,基本上你倆都包圓了,你們是強人,懂得道理也多……有些話我一直沒有說過,其實我本來壓根就沒打算說……我也不是那會說話的人,但是……你們就要走了,這是好事,特別好,真的,飛龍機會多,你們……你們會……你們會飛的更高,享受的風光也就會更好。但是你們這一飛,有些話不說可能就沒機會……金班……我知道金班當初對你們很過分,往死了整你們就算了,他還時不時的壓著你,你恨他,甚至是恨我們,那都是應該的。我們都是新士官,沒有帶兵經驗……進了二排你們就是我們的兄弟,軍營不論年齡,但是我們都比你軍銜高,所以我們是哥哥你們就是弟弟。當哥的應該照顧弟弟,護著弟弟,但是我們都沒做好,我們看著你被金班欺負,卻沒有幫你,我們不該這樣……兄弟,對不起。對不起啊。
劉玉,你的性子我們都知道,我們不指望你能原諒,但我們希望你別恨士官,別恨偵察連,別恨二排。更別恨你的新兵生活。這裡有你的兄弟,有你跑過的跑道,有你睡過的床鋪,最重要的是,這裡是你對戰旗許下的諾言的地方,因為那一刻你才變成了軍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說什麼,我只是想讓你在快要離開的時候知道,770團偵察連二排有著你很多的記憶,這裡……這裡是你的家。」
如此的話在部隊是非常難聽到的,軍隊是武裝的集體,暴力是他們的專業,它們大多由強壯的青年組成,他們彼此的感情肯定非常真摯,戰場上為了兄弟擋子彈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讓他們把這種感情說出來或者是表現在大眾面前卻異常的難,只有政客、演員和騙子才善於並且熱衷於煽情,而軍人尤其是士兵;他們往往是實幹家,善於的是行動。
不過正是因為部隊中這種場面太稀少,才更能證明李毅峰的真誠。
劉玉不自覺的停下了動作,他不敢回頭,因為眼睛裡的液體已經有些飽和了,也不敢說話因為他怕控制不足自己的語調。只能不停的點頭,雖然頻率有些過快,顯得很是慌亂,但這也正好讓李毅峰清楚他已經釋懷了。
七點鐘
飛龍的車到了,一輛非常有氣勢的大巴士,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麼大的車,但是三人還是迅速的把東西放在進了行李箱中,司機是個白淨的士官,他取下很酷的墨鏡(一般情況下在軍隊裡只有司機才允許帶墨鏡,還是要在開車的時候)看了看上來的三人,開口道:「你們要不要給自己的兄弟們告個別?雖然接上你們我還要去接另外的人,不過還是可以擠出點時間的。」
這是徹頭徹尾的優待,此時全連已經帶回了,不少人站在二樓或三樓的陽台上看著那偌大的巴士,還有巴士上自己那即將離開的兄弟。
對於司機的好意劉玉沒有任何的表示,可菜勝卻積極的已經轉頭要下車了,巨大的黑手一把抓住了菜勝,絲毫不管後者的掙扎和嘶吼,張龍對著司機說道:「不用了班長,要是真下去告別,到中午我們都走不了。」
「那你那些兄弟們就都不見了?我開車接人走已經好多次了,我剛剛的那種提議你是第一個拒絕的。兄弟們一起吃住了這麼久,要走的時候你一句話都沒有,這心可是夠狠的。」
張龍這時候心情本就奇差,聽司機這麼一說當下就上了火:「誰心狠了,那些都是我自己兄弟,我能對他們心狠嗎?你就給我一槍我也不會狠心傷他們。可我……」
「誰說你對別人心狠了,小子,我是說你對自己。你對自己可是夠心狠的」
張龍愣住了,他不知該怎麼回答面前這個白淨的司機。
已經坐下來的劉玉看著窗外熟悉的排房,突然開口道:「不是他不想去告別,而是他知道如果他去告別,我也會去,而如果我去了……我就不會再上來了。」
這回輪到司機無言以對了,好半天對著張龍微微的豎豎了拇指,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轉身回去準備開車了。
發動機震動車身的感覺劉玉經歷過無數次,可從來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那麼難熬,他打開身邊的窗戶,看著熟悉的三層樓房,心中莫名的傷感起來。人不管如何的成長,都無法克服離別時帶來的痛苦,這是人性所共通的弱點,說不定億萬年前大自然正是利用這點才保證了人類族群最初時的群居性,這就像它利用快感保證了所有生物的生育繁衍一樣,都不怎麼冠冕堂皇卻讓人很難拒絕。
車子緩緩的開動,三人異常的沉默,就算是菜勝也拚命忍住不發出哭泣的聲音,儘管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就在車子即將開出偵察連,距離要把一切都吞噬的時候,突然響亮的哨聲從連長室裡飄出,瞬間全偵察連的戰士們都動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上常服、扎上外腰帶、帶上了大簷帽的他們,整齊出現在一樓走廊和二三樓的陽台上。
士兵全都一列橫隊筆直的站立著!確保離去的是三人能看到每個人的臉龐……
入眼的狀況讓劉玉的心一下子抽緊了。
張龍直接打開了他一直沒敢打開的窗戶。
前面的菜勝更伸出手去不停的揮舞,嘴裡早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沒有任何徵兆的;排房三樓陽台上突然滾落下了兩條紅色的寬大布條,就像是給排房添加了兩條鮮紅的豎帶,只見左邊的紅布豎帶上寫著黃色大字:戰!友!高!飛!風!光!好!
而右邊的豎帶則是:兄!弟!時!常!要!回!家
在豎帶完全展開的時候,偵察連所有的官兵一起震天的吼道:「戰友高飛風光好,兄弟時常要回家。戰友高飛風好,兄弟時常要回家。」
聲浪一陣陣的傳來,再也沒人能控制住自己了,眼淚肆意衝出眼眶,劉玉任它們順著臉龐飄灑卻沒有動手去擦哪怕一下,因為他怕擦拭淚水的動作會讓他分神,此時的景像他要看清楚,記仔細,每一個細節都要深深的印進靈魂,因為劉玉知道這將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場景之一。
張龍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車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回道:「兄弟們,張龍我是個王八蛋,我連看著你們告別的膽子都沒有,兄弟們,我錯了,你們都是我親兄弟,親兄弟!我走了兄弟們,我走啦。再見!再見!!!」
也許是張龍的聲音傳到偵察連,偵察連的兄弟們都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中都
包含淚水,就如同晶瑩的星星一般。有什麼比兩個相互扶持的靈魂各奔東西更悲
傷呢……
突然,趙東亭和老周異口同聲吼出了,當人孤獨時候就會想起的歌曲:「
戰友你今天就要遠走~乾了這杯酒!
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盡頭
也許你從今開始的漂流再沒有停下的時候
讓我們一起舉起這杯酒,乾杯啊戰友
戰友你今天就要遠走,乾了這杯酒
天空是蔚藍的自由,你渴望著擁有
但願那無拘無束的日子將不再是一種奢求
讓我們再次舉起這杯酒,乾杯啊戰友
戰友你今天就要遠走,乾了這杯酒
綠綠的原野沒有盡頭,象兒時的眼眸
想著你還要四處去漂流只為能被自己左右
忽然間再也止不住淚流,乾杯啊戰友
乾杯,戰友
乾杯,戰友
歌詞做了堪稱蹩腳的改動,二人的歌喉也並不值得稱讚,但是這歌卻唱得異常
大聲,大的足以讓漸漸遠離的大巴聽到,大的足以漸漸遠離的兄弟聽到。一直坐
大巴副駕駛的押車幹部,看著專心握著方向盤的司機,好半天後開口道:「接了
這麼多次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要不停下他們當面去說個再見?」
「你可別啊。領導,現在要是停車,這仨人就真不會再上來了……
這麼有人緣的兵那鐵定得進我們飛龍的門才行啊。」
非常悲哀的發現,今天雖然是上推薦的第一天,但是卻連一個推薦票都沒有,被
兄弟看到好直接打擊我,說是太監掉開新好了,雖然我一場堅決的怒斥了他,
不管怎麼樣這本還是要寫的,開個故事總要給個結尾才行,怒斥別人確實讓我很
爽,但是沒有推薦票的事實卻也非常殘酷,摩托碼字一是為了追逐夢想,但是也
需要吃飯啊,所以泣血求諸位,你要是覺得好就多給點票票,要是覺得不好你也
多給點票票吧,不管怎麼樣都多給點票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