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毫無退路 文 / 不若棄紅塵
上官清衍的雙頰不正常地泛著紅,他蜷縮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意識忽而清晰忽而遠離,斷斷續續地做著各種各樣的夢。夢中的結局總是滿地的血紅,他總也抓不住湮染的手,渾身的血液都疼著,耳中充斥著各種聲音,叫囂著,瘋狂著,他對自己的心說道:「還撐著是要做什麼呢?不如歸去,不如追著湮染而去罷。」恍恍惚惚的又過了一會兒,他似是又昏睡了過去,腦中還在為其餘人擔憂,不知他們如何了呢?
他麻木的縮在牆角,突然的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湮染時的畫面。他下了馬車面向著湮染,當她抬首的瞬間,滿世的繁華盡落了眼底,烏髮明眸,絕世無雙。忽然響起了轟響聲,連帶著他靠著的那邊牆角都在晃動,是怎麼了嗎?隨它去吧,隨它去。當那熟悉的嗓音帶著悲慼響起時,上官清衍驀地摒住了呼吸,努力想要讓自己清醒。
「你怎能這樣殘忍!你把他們怎麼樣了?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是夢嗎?不是夢中又怎會聽到湮染在說話?「你把他們怎麼樣了!」「便是你看到的那樣!」納蘭洛軒?是納蘭洛軒的聲音!那、那……他艱難地挪動著身子,撐著牆角使力地抬起上半身,伸著血肉模糊的雙手緊緊扒著鐵欄,溫潤的眼眸中淚光閃爍。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那個日日夜夜銘刻在心的身影,嗓子火燒般地疼著,他不敢置信地喊道:「湮染?湮染,是湮染嗎?是湮染嗎?」
當湮染真正來到眼前,當他再一次聽到那致死也不會忘記的聲音,他流著淚撫上了眼前人的臉龐。掌心下如暖玉般的觸覺直逼心間,上官清衍淚如雨下,「你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值了,值了。」不是夢,不是夢。
「清衍,清衍,清衍,你怎麼會這樣?」湮染心如刀絞,上官清衍一直是清風流水般溫潤,君子如玉,恣意瀟灑。「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清衍,清衍!」上官清衍淡笑著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身體重又滑落在了地上,湮染焦急地伸手去推他,然而他卻一動不動,先前看到的場景又一幕幕閃現,湮染心中一緊,死命地拍打鐵欄。「清衍!清衍!」她狠狠地瞪向納蘭洛軒,一絲淡淡的殺意縈繞,姜顯警惕地跨了一步,身體似有似無地擋在納蘭洛軒身前。
「啊!」女子尖銳的叫喊震得湮染一顫,殺氣瞬間收斂,她焦急地蹲下身去夠上官清衍的手腕,努力平復情緒感受指下的脈搏。上官清衍的脈搏雖弱,卻沒有生命之危,湮染略微鬆了口氣,瞥了納蘭洛軒一眼,下一刻便迅速抬腳朝聲音來源之處跑去。一蹲一起之間,裙角無聲擺了一個美麗的弧度,青絲如瀑,在火把下泛起淡淡的紅色。「主上?」納蘭洛軒面無表情地站著,左邊臉頰微微發著燙,臉上倒是不怎麼疼,但是心中卻酸酸脹脹的。姜顯不敢多言,靜等納蘭洛軒動作。
火把辟啪炸響,火光輕輕跳動著,湮染撲在鐵牢外,邊跑邊用力搖晃著鐵欄,「住手!住手!住手啊!放開她!你們放開她!」慘叫聲越來越微弱,奈何湮染卻找不到牢門,這裡的牢房就像是個鐵籠,將人罩在其中,無處可逃,湮染只能圍著鐵牢徒勞地喊叫。
尹香香被綁在木板之上,四肢都被鐵鏈鎖著,長髮凌亂地披散著,耷拉著腦袋側在一邊。臉色蠟黃,嘴唇早被咬爛了,從嘴角到下巴上全是血。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佈滿一道道新的舊的鞭痕,血肉被打的翻了開來,衣裳早已碎裂不堪,身下的地上淌了一灘的血。那人還在一鞭一鞭地抽著,邊打邊在口中喊著數字,對於湮染的叫喊充耳不聞。湮染心如刀絞,她的手已經拍出了血,心口的傷又一次崩裂,她卻渾然不覺,只覺得那一鞭一鞭似是抽在了她的心上。
納蘭洛軒給了姜顯一個眼神,姜顯會意,朝牢中的人喊道:「先停手!」那人揮在空中的一鞭收勢不住,還是甩在了尹香香身上,尹香香顫了顫,手指痙攣地動了動,死死扣著木板。「姜侍衛?主、主上!屬下不知主上親自前來,望主上恕罪。」那人敬畏地朝納蘭洛軒跪著行禮道。姜顯只覺身後衣衫輕響,抬頭一看,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地上跪著之人也是驚訝地瞪著眼,手中握著的鞭子還在一滴一滴的滴著血。
納蘭洛軒扣住了湮染再一次揮向他的右手,同時制住了湮染揮出的另一隻手,眸色忽明忽暗。湮染忽地瘋了般地叫道:「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你是個魔鬼,你是個魔鬼!啊啊!我要殺了你!」納蘭洛軒猛地推開湮染,湮染踉蹌著跌倒在地,下一刻,她的眼睛緊緊地看著另一邊的一個背影。心跳像是要停止了一般,她乾脆爬著撲向了那間牢房,喉間發出沉重的呼吸,嘴唇劇烈地上下顫抖著,指尖一遍一遍抓著鐵欄,眼淚洶湧而出。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怕驚醒什麼一般小聲叫著:「莫羽,莫羽,莫羽……」
饒是見慣了血腥的姜顯,也不忍看她此時的模樣,慢慢側過了頭去。納蘭洛軒終於開口了,嗓音依舊冰冷,如一把把劍刺進湮染的身體,「這便是你要看的,既已看到了,接下來你該知曉如何去做。」
林莫羽毫無聲息地躺著,湮染無法觸摸到他的身體,尹香香也是奄奄一息,想到另一邊的上官清衍,湮染已是完全崩潰。她渙散著眼神,雙手滑落在地,「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我答應你,我會找出臥龍地墓,我會幫你拿到天淵,我都答應你,我都答應你。」納蘭洛軒意味不明地看著湮染,沉聲說道:「如此甚好,起來,該走了。」
「不。」湮染倉惶地想要站起身子,口中帶著祈求說:「我求你,求求你,你放過他們,放過他們吧。如今我已是毫無退路了,我把我的命給你,把我的命給你,只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已經快活不成了。你要我如何我都答應,求求你,放過他們吧。」納蘭洛軒突地暴喝道:「納蘭湮染!你求我?你求我又如何?我若要他們死,誰也阻攔不住!你憑什麼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