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雲煙小屋 文 / 不若棄紅塵
來時的那些愉悅現在已經是煙消雲散了,告別了兩位疼愛她的老人,湮染離開了千意谷,四周變幻莫測的氣景漸漸淡去,火紅的花海被拋在了身後,彩蝶紛飛,但是它們卻不能跟著往前。輕輕踏過梅樹的枝頭,如玉般剔透的花瓣紛紛飄落,不捨地從她的衣角劃過。這裡的每一處都太熟悉了,不過一會兒,湮染又來到了那座木橋邊上,如夏季般的清涼幽靜,然而卻平復不了湮染的內心,馬兒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氣息,顛顛的跑了過來,用腦袋蹭著湮染的肩膀,輕輕打著響鼻。「好馬兒,我們要離開這裡了,你跑快點,我趕著去一個地方,辛苦你了。」溫柔地為馬兒順了順身上的毛,湮染抓起馬韁,利落地翻身上馬,「駕」的一聲,馬兒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飛快地衝了出去。
出了千意谷的地界,刺骨的寒氣瞬間席捲而來,湮染攏緊了衣裳,抬頭看了看陰著的天,這樣的天氣,是不是就快要下雪了?薛老頭說過,娘就是出生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如果明天娘的生辰也下雪就好了,那麼,女兒就能陪您一起看雪了,我想這個時候,爹也一定會陪在您身邊的,到時候我們一家人一起看這第一場雪。」低喃的聲音飄散開來,冷冽的寒風中,馬背上那個倔強的身影越走越遠。
第二日果真下起了鵝毛大雪,湮染艱難地在山谷中行走著,將雙手合在嘴邊呵了呵氣,手心剛感覺到了暖意,一會兒又不見了。湮染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滿是水珠,霧濛濛的,有些看不清前方了,只要一呼吸,嘴裡就會冒出一陣白氣,仔細辨別著方向,湮染快步往山中走去。這條路,納蘭洛軒曾經帶著她走過一次,當時湮染特意仔細記清了方向,她要去父母生前居住的雲煙小屋,原本從懸崖那邊走會近不少,但是她沒有理由進到北固名莊,更不可能不讓人察覺地去到後山。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到了,大雪紛飛中,那間小屋看起來格外地溫暖,似乎無論外邊有多麼的寒冷,都不能浸透到裡面去。湮染輕聲說:「到了。」遂加快腳步向小屋跑了過去,寒風捲起了湮染披散著的頭髮,青絲飛舞,潔白的雪花纏纏繞繞,一下子沾滿了她的長髮,漫天紛飛的雪花包裹著她的身體,一陣陣潔白的花朵擦過她的衣裳,又飛向了空中,臉頰上也一陣陣的冰涼,但此時的湮染已經感覺不到了,她小跑著來到了屋子門前。
身後積滿白雪的地上,延伸著一串腳印,在整個潔白的世界中,這串腳印顯得格外孤寂,此時腳印的主人站在了門前,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慢慢地伸出顫抖著的雙手,輕輕推開了門,木門「吱呀」一聲,在跟前漸漸打開,湮染抬起盈滿淚水的雙眼朝裡面看了去。淚水滑落的瞬間,湮染驀然睜大了眼睛,堂屋的長案上居然擺滿了酒菜!千萬種念頭在腦中閃過,湮染怔愣在門邊,呼吸漸漸厚重起來,會是誰?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誰會剛巧出現在這裡?忽然屋內傳出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啊,找到了,幸好幸好。」緊接著就聽到腳步聲漸漸向堂屋這邊來,湮染攥緊了指間,調轉視線向裡屋看去……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湮染和裴霖鈺同時開口驚叫道,就在裡湮染幾步之遙的地方,難得一身素服的裴霖鈺驚訝地用拿著火折子的手指著門邊的湮染,眼中滿是複雜之色。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裴霖鈺首先開口了,他有些惱怒地說:「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進來?把門關上,雪都飄進來了。」湮染依言帶上了門,滿身的雪花,她朝裴霖鈺走了幾步,冷著聲音說:「你怎麼會來這裡?誰讓你來的?」裴霖鈺把火折子扔在了桌上,看著湮染說:「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誰讓你來這裡的?」他瞟了瞟湮染滿身的雪花,接著問:「或者說,是誰帶你來這裡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著湮染滿是眼淚的雙眼,以及凍得蒼白的嘴唇,不知怎的,裴霖鈺有一些心軟了,他不自在地撇開雙眼說:「這裡是我父親的兩位好友曾經居住的地方,每年的今天,我都會過來祭拜一番,自小我父親就這樣交代過我。」湮染詫異地轉頭朝長案上看去,這才發現,在酒菜的旁邊擺著一隻香爐和散開的香,之前由於太過震驚,一時沒有看清,看來裴霖鈺之前是在找火折子點香祭拜。湮染快走幾步來到案邊,雙眼焦急地掃過那些菜,又連忙打開一邊的酒壺聞了聞,「梅花酒,是梅花酒,這些菜也都是我娘愛吃的菜。」湮染緊緊抓住酒壺,淚如雨下。裴霖鈺猛然拉住了湮染的手,高聲說道:「你到底是誰?你給我說話!」湮染悲切地微抬著頭說:「我爹最愛在冬日裡喝我娘親手釀製的梅花酒,我娘不愛吃甜食,卻嗜葷,這些菜都是她平日裡最愛吃的,而且,今天是我娘的生辰。」
裴霖鈺下意識地捏緊了湮染的手腕,妖冶的鳳眸滿含震驚地細細觀察著湮染,當他看到湮染髮間的那支髮簪之後,眼中快速閃過了瞭然,他慢慢放開湮染的手,自嘲地笑著說:「早該看到的,可惜我被自己的意願蒙蔽了,居然沒有早些注意到這支簪子。這麼說來,你的身份倒是越發特殊了,呵,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日你的身份揭穿了,你該怎麼做?」相對於裴霖鈺的震驚,湮染倒是很平靜,「這只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想又有什麼用?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父親竟然會與我的爹娘相識,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會每年在我娘生辰之日為她祭典一番,多謝了。」
「你、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身份嗎?」裴霖鈺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了,明明已經悲痛到搖搖欲墜了,卻還是倔強地站著,無限留戀地看著每一處,眼中有喜有悲,臉上的神色卻異常地平靜。湮染收回眼神,靜靜地看著裴霖鈺,堅定地說:「你知道他在哪的對不對?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裴霖鈺疑惑地問:「你說的他是誰?」「納蘭洛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