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單獨對話 文 / 不若棄紅塵
整整一夜,天牢中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三人像被遺忘了一樣,又或者這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湮染依舊高燒不退,時斷時續的囈語著什麼,模糊不清的話語中卻洩漏出了一絲脆弱,陳柯顏倒是平靜了不少,她本是將門之後,自小骨子裡就有其他大家閨秀所沒有的堅強,經過一夜,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脫離了出來。
一夜煎熬,大家都不好受,林莫羽的雙眼更是熬得通紅,陳柯顏明白他這是心焦所致。「休息一會兒吧,你現在的樣子很不好,湮染有我照看著。」林莫羽沉重地搖了搖頭,他何嘗不知道呢,在沒有任何藥的情況下,湮染的傷只能靠她自己硬撐著,誰都沒有辦法。晌午的時候湮染醒過來一次,林莫羽餵她喝了些水後又開始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他小心地把碗放好,這碗水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要來的,想到這些似乎更煩躁了。兩人都已經是十分疲憊了,但是心卻懸著,根本就沒辦法平靜下來,更別說是稍微休息片刻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就連陳柯顏的心裡也開始煩躁起來,腦袋裡更是「嗡嗡嗡」地響著,嘴裡又苦又澀,微微有些噁心的感覺。
湮染再次醒過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眼皮很沉很重,但是腦袋卻很清醒了。嘴唇有些乾裂,好在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怕是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是非常難看吧?「阿湮,怎麼樣?好些沒有?」林莫羽立刻察覺到湮染醒了,連忙輕聲問道。「好多了,我睡了很久了嗎?」「很快天就要黑了,已經過了一天了。」「還是沒有動靜嗎?不知道宮裡現在怎樣了,陳姑娘呢?她還好嗎?之前模模糊糊中好像聽到她的聲音。」「我在,我在這裡。」陳柯顏沒有料到湮染剛剛醒來居然還惦記著她是否安好,林莫羽的確沒有說錯,湮染果然沒有怪罪她,「我很好,你不要為我勞神了,你的傷……」「會好的,不要自責,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什麼事?」「你刺傷了皇上之後,意識是不是有一些清醒了?」
「我,我不太清楚,確切的說,有些時候我是有自己的意識的,只是身體不受自己控制。」陳柯顏說著這些的時候,滿臉的痛苦之色。「阿湮,你為什麼會問這個?」「有一件事想確認罷了,陳姑娘,你完全清醒之時,應該是刺傷我之後,對不對?」「……對,手上濺了血,突然就完全清醒了。」這一句話說得十分艱難,陳柯顏還清晰的記得手上沾滿的鮮血,那種溫熱深深燙傷了她,一瞬間她就清醒了。「果然,果然如此,咳咳,我沒事。」湮染對著林莫羽扯開了一個虛弱的笑容,用眼神安撫著陳柯顏,「陳姑娘,把手給我,我想確認一下你身上的毒解了沒有。」陳柯顏連忙將手腕伸到湮染手邊,「食香確實解了,今後大可安心了。」聞言,陳柯顏終究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別哭了,陳姑娘,這件事不能怪你,很多事情咱們以後再說,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想想該怎麼出去。」林莫羽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看樣子是往這邊來了,終於要來了嗎?
沒有想到來人居然是慕容逸遠與趙公公,這個時候他們的出現是不是意味著發生了什麼變數?三人互看了一眼,又謹慎地看向了來人。雖然料想到湮染的情況會很不好,但真正看到她虛弱的模樣,慕容逸遠還是免不了一陣心痛,牢門被打開的同時,他就快步走了進來,「你怎麼樣?」「我還好,沒傷到心脈,皇上如何了?」「父皇剛剛醒來,他要見你。」
這個時候皇上提出單獨見湮染,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就連她自己在聽到這句話時都沒有反應過來,「見我?皇上要見我?」「不錯,父皇想單獨見見你,特意吩咐我親自帶你過去。」湮染還待說些什麼,跟隨慕容逸遠同來的趙公公此時出聲提醒道:「殿下,抓緊時間走吧,皇上那邊等著呢。」慕容逸遠頷首,之後彎下腰小心地抱起了湮染,並且特意避開了她的傷,「可是痛了?」「不礙事,多謝了。」趙公公回頭吩咐獄卒說:「另外二人你們可要看好了,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輕易靠近,明白了嗎?這位姑娘我們就帶走了。」
雖然顧忌著湮染的傷,但是慕容逸遠和趙公公的腳步還是又急又快,甚至在最後用上輕功,慕容逸遠似乎在隱忍著什麼,就連趙公公也是一臉的凝重,不對勁,很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怎麼了?逸遠?你說話啊!」「見了父皇你就明白了,現在別多問了。」幾個起落間,乾坤殿近在眼前了,趙循連忙閃身趕到前面推開了殿門,「殿下留步吧,離姑娘由老奴帶進去。」湮染這才發現,乾坤殿外的守衛比往常更加嚴密,不但皇子和嬪妃都守在外邊,就連朝中大臣也都跪在殿外,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
湮染由趙公公抱進了內室,濃重的藥味讓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當看到床上的慕容永暉之後,她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連忙壓下了到嘴邊的驚呼。她很清楚,慕容永暉這是迴光返照之兆,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趙公公在皇上的示意下攙扶著湮染坐在了床邊,之後默默地退了出去,湮染立刻為他把起脈來,「不用了,朕自己還不明白嗎?」「皇上,怎麼會?」
慕容永暉細細地看著湮染,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柔軟,他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孩子,你的傷如何了?」「皇上,我沒事,可是你……」「不哭,朕有些話要交代給你,你好好聽著,要記在心裡知道嗎?」「好,我一定好好記在心裡面。」「其實朕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猜到了,你是納蘭家的後人,朕從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你們很像。那一年,朕無意中發現了那幅畫像……」直到閉上眼睛,慕容永暉的臉上都一直帶著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笑,也只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才能放下所有包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說自己內心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