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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大第結局(2) 文 / 陌夕夕

    便如他對少邪的那一劍,正中心窩,長劍亦透體而出。

    他竟沒有躲,亦或躲不過……

    林宸驚駭地轉頭,只見她原來所站的地方,一團黑霧被銀箭釘立在地上,如同巨大變異的水蛭般吸附著地面伸縮蠕動不止。

    那個滿面怨毒譏誚的水漾此刻正抱著陌冼,癱坐在地面上,惶然無措到了極致。

    陌冼的胸前兩處傷痕,皆是席飛塵銀箭所致。一箭穿透他的身體,插在那蠕動著的較小的一團陰邪魔氣之上,另一箭幾乎全部沒入他的身體,只箭尾露出一小截。

    林宸猶如也被釘立於地面上,心痛如絞,再也說不了一句話。

    恍然間,極近極近的破空之聲傳來,冰涼的鐵器擦過耳際。

    只見那較大的一團魔氣如同蚯蚓般斷成兩截,行動自如的那一截欲散逸逃離卻被驚雷疾電的一劍制住,發出嗤嗤的響聲。

    紫焰驚鴻,又是紫焰驚鴻。

    林宸心臟猛然一縮,她緩緩回過頭,如同慢鏡頭一般,唇畔簌簌顫抖。

    他微微笑著,笑意溫淡,蒼白憔悴的臉上依然清雅出塵,依稀可以捕抓那風度翩然的絕世風采,身形搖搖欲墜。

    他胸口血流如注,血染半身,順滑的墨發幾簇散亂地垂在胸前,被染成暗紅色,與他白皙的頸,淡如水晶的臉色,繪成一幅魔魅的畫面。

    「你……」他張口便嘔出一大口血來,撐在一旁的巨石上撐住半刻,緩緩滑落地面。闔上眼的最後一眼,狂湧出萬般情緒,她依稀讀得出那是溫柔和憐疼,更多的是無奈和遺憾。

    她步伐不穩地走向他。扶住他的肩,手指顫抖著按在他的胸口,不敢太用力怕壓壞了他,血從指縫中漏出,從胸口一寸寸向外浸染,尤為觸目驚心。

    「我……我不知道……」她聲音顫抖,碎裂不成句。按在他胸口的手霍然抽回。她愣愣地攤開,似乎不明白掌心的顏色為什麼那麼鮮艷,為什麼有多的血,為什麼她竟狠得下心刺下那一劍?他說不是她想的那樣,她為什麼沒有選擇相信?為什麼她竟相信別人而不信他?

    「殿下!」忽而聽得水漾喚她,嗓音清脆地猶如她依然是百年前她身邊那個跟前跟後的單純小宮女。

    林宸轉過頭,吃驚地看著水漾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容貌。臉頰略帶點嬰兒肥,一笑起來露出一顆小小的梨渦,動人而清新。

    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透明,陌冼靠在她懷裡一動不動,一抹顏色如水淡然的魂體站在水漾身旁,他永遠只有一個表情,望著水漾時眼裡卻暖如春花初綻。

    她眼中泛著幸福的神采,滿面嬌羞,水漾柔聲開口,聲音空泛而飄渺。帶著愧疚和悔意。「殿下,陌冼說他愛我。上次騙我只是為了保護我,有人在門外偷聽。如果我早點知道就好了。我是因恨而生的妖,沒有了恨,我也就沒有了存在的理由。殿下,對不起,剛才我騙了你。那個魔界中人是我抓來的,鳳玄沒有要殺他。相反,他還救了他。

    殿下,我快要消失了,和陌冼一起死去是我最好的歸宿,我很滿足。對不起,我犯下了那麼多的錯,傷害了那麼多人,我不求你們原諒,如果有來生,我願意用以後的生生世世來恕罪……」

    報仇只是她為惡的借口,她是入了求而不得的魔障了。

    她得不到,便想毀了別人的,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才是她心底深處真實的卑劣。

    卻原來,她渴望的,早已擁有,且從未失去。

    悔之,晚矣。

    她變得越來越透明,說到最後,林宸已經連她的面容都看不清晰,隱約是一抹極燦爛的微笑。

    水漾和陌冼也去了。

    生命何其脆弱,如同泡沫一般啪的一聲便消失於空氣中。

    看著席飛塵越來越頹敗的臉色,她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鵝毛般的雪花紛飛,冰封千里,沒有任何生靈的存在。那肆虐的風雪撲面如割,整日整夜地落下,冬天無休無止,春日再也不會降臨。

    即使沒有水漾這番話,她也知道她錯了,知道她錯怪了他。

    他受過無數次傷,多少次倒下,多少次重傷垂死,卻沒有一次令她這樣六神無主,彷彿三魂六魄中的一魂一魄隨著她那一劍刺下,而粉碎了。

    席飛塵氣息虛弱,細聲說,「我欠你的,我現在還給你。」

    林宸驚慌害怕得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幼小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額上冷汗如漿,滾滾而出,神態疲憊而悲沮,卻淺笑著輕聲回答,「我也不知道呢。」

    那空洞而沒有生氣的模樣看得她宛如鴆酒砒霜般地沁入她的心底,一時間,俱是淒惻、悲慟,如同離了岸的魚,在渾濁的泥沼裡撲騰掙扎,苟延殘喘,絕望到了極點。

    她輕輕地摟住他的雙肩,伏在他的肩頭嚶嚶哭泣,「對不起,對不起。全天下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可是我竟然為了別人而殺了你。我竟然相信別人不相信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理我也好,你起來也刺我一劍也好,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好。」他柔聲道,氣息愈見低弱。

    不是不怨,只是捨不得去怨。他亦沒有時間和心力浪費在怨恨上。

    林宸咬唇喃喃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他苦笑道,「這個,恐怕我沒有辦法答應你了。」

    她傷心欲絕道,「你那麼厲害,你那麼有主意,你一定有辦法的。我讓你太生氣,太失望,所以不想再看見我了嗎?我求你。不要,你怎麼懲罰我都好,不要死,不要死。」

    他的眼裡一片清明,望著她的目光如磁石附鐵,難以移轉,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既眷戀不捨又絕決無比。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撐起身子印上她的唇。

    冰涼柔軟的唇畔如同可口的果凍,清淡的冷香侵入鼻端,若春風拂過耳梢,又麻又癢,直浸心底。

    林宸愕然,恍惚間又一陣驚喜。抱著他的脖子輕柔地回應這個吻。

    丁香輾轉,瓊津默渡。

    她意動神搖間,口中突然嘗到一抹腥甜,駭然憂心如焚,林宸想要拉開他,未來得及動手,猝不及防間,胸口一痛。

    他故技重施,她竟再一次為他所制。

    他還想做什麼?

    他扶著巨石吃力地站起,疼得大汗淋漓。幾已虛脫。竟還要逞強抱起她,林宸又急又氣。又憐又痛。

    席飛塵重傷之身,半邊經脈痺塞,真氣不繼,腳下一個踉蹌,胸腔登時一陣撕裂似的劇疼,氣血翻湧,狂噴出一口鮮血。幾欲暈厥。

    他抱著她跌在髒亂的地面上,臉上全無人色。他動作輕柔地將她頰邊的髮絲撩至耳後。

    林宸心中似萬箭穿心,雙眸霧氣繚繞,淚水漣漣,偏偏他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

    即便遍身血污,即便狼狽不堪,他的神色卻淡然從容得彷彿身著錦繡羅綺,住在金碧輝煌的宮殿,秀麗絕倫的臉龐笑意溫淡。

    他氣息掇然,自嘲道,「我竟然連送你去遠一些的地方,都不能了。」

    林宸呼吸一窒,為什麼要送走她?

    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絕不會同意嗎?

    心頭不安得很,似乎他只要轉過身去,便再也不會回來了。體內暗暗運力,拚命地衝開穴道,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他黑漆漆的眼睛凝視著她,目光深邃如海,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歉然道,「對不起。不要看,也不要聽。」

    為什麼要道歉?不要走,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他只微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神像是以後再也看不見她,所以那麼虔誠、那麼認真地看著她,令她恐慌。

    他的笑容,一如初見時分,清雅絕倫,清光懾人。眼睛黑得一塌糊塗,眼神諱莫如深,幽深得望不到盡頭,卻讓人看一眼,便掉入無底的漩渦中,再也走不出來。彷彿天地間的靈韻匯聚在他一個人身上。

    林宸想,她永生永世也忘不了他這一瞬的絕代風華。

    他絕決的轉身。

    須臾,火光沖天而起,火焰雀躍的影子如同美妙的音符在地面上跳動。

    當她可以行動,當她轉過身時,伏魔陣中心只剩下漫天繾綣的火光,隱隱約約還看得到黑色的魔氣在火海中嘶吼哀嚎,「嗤嗤哧哧」響聲不絕,化作一縷白煙被火焰徹底吞噬。

    哪裡還有那白衣墨發的絕塵身影。

    如同心臟被硬生生撕成兩半,胸中那撕裂絞扯的劇痛狂潮巨浪似的湧向咽喉,喉頭一甜,她嘴角流出一縷紅線。

    顧不上擦拭,她惶急地衝入火海,兩腿顫抖得站不直,十幾步的距離跌了三次。

    她連滾帶爬得闖入火海,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他。

    奇異地,那火焰並不灼燙,火海中的昏迷或死亡的人也安然無恙地躺著,並不被烈火灼傷。彷彿這場火只為魔氣而燒。

    魔與仙不同,仙是人修煉而來,魔是天地伊始與混沌同生,同神一樣的存在。

    邪魔之力,乃暗之源力,想要徹底焚燬邪魔之力,畢得和它同等級的力量。也就是說,需得神之力。

    席飛塵是神與仙的後裔,他身上有一半神的血液。

    這場火便是他焚燒了自身真元的赤焰陽火。

    林宸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火海中,全身沒有一絲力氣,眼淚彷彿無窮無盡,彷彿要將身體內所有的水分哭干。

    神魔之痛,天地為之泣。

    那場連日累夜的大雨整整持續了三個月才停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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