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文 / 陌夕夕
紫色身影袍袖一振,斜飛上它的背部,身姿蹁躚,他朗聲道,「大護法,您與先生之間的糾葛,明忻不便過問,就此別過了!」
話畢,鳴鸞一展翅,人影已經消失天邊。
之前被稱為「先生」的那人冷聲一哼,近身上前,陰蟄的眸子瞇起,「鳳玄,明忻放過你,我可不會。既然你的神識已經歸位,倒省了我不少麻煩。若是不想死得太難看,就老實告訴我『長天町』的下落。」
「喻湛,你還真是沒有長進啊,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拿到長天町嗎?或者我應該叫你的另一個名字,扶疏……」最後的四個字從他口中幽幽道出,帶著幾分冷意,幾分感慨,幾分悵惘。
那人微微一愣,抬起頭,過於柔美的臉龐本帶了一絲女氣,一配上他狠辣的目光,便俱是煞氣。
他張狂一笑,「你知道?不錯,喻湛身體裡的魂魄確是我扶疏,整個星冥大陸被下最高通緝令的人。那又如何?鳳玄,今日你身受重傷,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他和明忻的一番對話,扶疏全都聽在耳裡,否則,就憑著鳳玄之前的積威深重,沒有十足把握,他絕不敢貿然出手。
「扶疏,師傅待你恩重如山,視你如己出。你為一己私慾,大逆不道,拭師滅祖。事到如今,你竟毫無悔過之心嗎?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會該如何痛心?如果他魂魄尚在的話。」鳳玄低聲一歎,冷聲道。
「哼,不要跟我提起他!提起他只會讓我更加恨你,我們師兄弟反目成仇,你要怪就怪他太偏心吧!」扶疏面上閃過一絲痛意。恨聲說。
「你錯了,師傅他心底裡最疼的人是你。只不過他對你期望太高。以至於對你要求太嚴格。沒有想到,師傅他一生英明,功勳卓越,臨事決斷從未做錯。卻在對待你的問題上大錯特錯,終究釀成無可挽回的慘劇,死在了他最心愛的徒弟手上!世事誰又說得清呢!」鳳玄左手暗暗壓著腹部,額頭冷汗滴落,卻硬是逼著自己站得筆直。他難得說這麼長一段話,話裡隱約帶了自嘲,不知道是在嘲諷師傅。還是在嘲諷他自己?
「你胡說些什麼?他就是不喜歡我。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永遠比不上你。他分明是不待見我,他永遠只會教訓我,懲罰我。你居然說他疼我?笑話!天大的笑話!鳳玄,我告訴你。別想耍花招,拖延時間也沒有用,今天我就要讓你粉身碎骨,死無葬生之地。以紅蓮業火焚化你的身軀,煉化骨髓,看我能不能將『長天町』從你靈魂裡煉出來?」扶疏的情緒被他的話刺激得愈加激動,俊美的面孔微微扭曲。
「我的確是在拖延時間,可你就不好奇嗎?我們『青滄』一門全部都是師傅帶回來的孤兒,可師傅……咳咳。為什麼偏偏只讓你隨他的姓,你的親生父母又在哪裡?」夾雜著幾聲輕咳,鳳玄冷聲說著。
「說,繼續說下去,我讓你說個夠。」扶疏看起來無動於衷,掌心卻濕漉漉的。全是冷汗,面色也十分陰沉難看。
「萬年前,師傅作為星月大陸第一高手,與魔君欒囚一戰,兩敗俱傷,師傅差點形神俱滅,他前胸同你一樣的六芒星的胎記才就此消失,那是星冥守護一族的標記。師傅,他是……」鳳玄說到這兒,也有些沉痛,愛子情深,望子成龍,何以會弄到如此田地?
「閉嘴,鳳玄,你向來狡詐多端,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扶疏心緒混亂,大聲喝止,內心掀起滔天大浪,靈力激盪四竄,急於找到宣洩的出口。
夠了,只要他有這一瞬的錯亂和迷惘便夠了,鳳玄眸亮如星,掌心出現一枚赤色圓珠,霍地擲向他,大聲道,「扶疏,百年未見,這是師兄送你的見面禮。」
扶疏果然不敢硬接,側身一閃,堪堪避過靈珠。恰在疑惑間,聽到鳳玄沉聲囑咐,「就看你的了。」
「放心!」嬌俏清亮的女聲應道,極近極近,恍在身側。扶疏還未來得及回過神,腳下一滯,無法動彈,心下一凜,強自穩定心神仔細一探,神色驟變,銀色的縛魂鎖由下而上一圈一圈地纏繞,已捆縛至他的前胸。
剎那間,他腳下一寸處,玲瓏玉綻放璀璨光輝,林辰微笑著緩步而出,落日為她鑲嵌了一道金色的輪廓,似週身仙氣縈繞。
她對著鳳玄俏皮地一歪頭,嬉笑著說,「怎麼樣,我的表現你還滿意嗎?」
那時,林宸腦中乍然一冷一清,如醍醐灌頂,從夢魔昏睡中醒來。只見月魄溫潤光澤裹覆她的週身,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混沌不清,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恍如天地間只餘她一人。
她揮袖一拂,迷霧竟在她的一拂之下避讓開來,露出一條通道。林宸一喜,如是幾次,一徑向前方行去。一面巨大的玉璧攔住了她的去路。想來她是身體縮小了,被關進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席飛塵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俯身貼著玉璧,手指無意識地輕敲,掌心似有光芒逸出。咦,林宸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玉璧竟然瞬間逐漸變得透明,如玻璃般清晰可視。
半是好奇半是無聊地再次把臉貼在玉璧上,或者說玻璃上。這次她連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越聽越不安,他竟是,竟是自認不敵,所以才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騙走,才把她藏起來,想要獨自抵抗嗎?原是如此,他竟是動了這個心思,明知道她們都不會答應,就採用了這樣的手段。他以為他這樣做,如若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就不會傷心難過嗎?
錯!她會更難過,會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席飛塵,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無數次的吶喊,語音裡甚至含了一絲哽咽,手腳齊上陣,使勁地敲、打、踢、砸著。為什麼現在她成了一個那麼容易就哭泣的人呢?她不是早就告訴過自己,哭泣是弱者的行為,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以後決不再輕易哭泣,輕易為任何人流淚。可是,現在,她都哭了多少次了,自己都數不清了。席飛塵,從遇上你開始,我就沒好事,一直遭殃,一直倒霉,不是被人追殺,就是被人暗殺,還差點就被一棵樹給吞了,你把我害得那麼慘,你現在竟然想要撇下我?你要是敢有什麼事?
玉璧在她毫無章法的攻擊之下竟然微微有了一絲裂縫,林宸眼睛一亮,正要再加把勁。
「林宸!停下來!」清冷如冰玉墜地的聲音響起,那人僅以一個虛影浮現在她眼前。
「席飛塵,你說,你要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你以為你這樣很了不起嗎?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了,最討厭了。你,我尤其討厭。」迎接他的,是林宸前所未有的怒氣,她狠狠地罵,最後又似無限委屈,雪亮的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他,閃著盈盈的水光,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不肯再說話。
他看著她倔強的模樣,低聲一歎,想要上前擁抱,無奈自己此刻並非實體。只好輕輕笑道,「不要再砸了,再砸我的寶貝玲瓏玉就要被你砸碎了。你說,哪有像你這樣野蠻的女孩子。」
「你還敢嫌我野蠻,哼,砸碎了最好。」林宸怒瞪他一眼,冷哼一聲,作勢又要砸。
席飛塵苦於現在攔不住她,又怕真的被她衝出去了,只好快聲說,「林宸,你聽我說,我也是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遠處不知是否還有埋伏,僅以我一個人的力量,恐怕難以應付。塵世間,只有身為月魄之主的你可以完全藏匿氣息。林宸,若你實在不願意呆在這裡,你便聽我吩咐,助我一臂之力。」
「你說,需要我做些什麼?」他從來都是一副淡漠冰冷的模樣,整個萬丈紅塵、六界蒼生怕是無一能入他的眼。可見此次情況實屬危急,林宸毫不驚亂,心裡早做好了準備,鎮定地看著他。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聲東擊西……」鳳玄眼尾一挑,唇角微微上提,靜聲說著。他的眼神悠遠高曠不可攀附,看著她時卻帶了一絲暖意。
……
「聽我口令行動,切莫輕舉妄動。」
「嗯,只是我不知道這個縛魂鎖要怎麼使用。」林宸擔心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而給他添亂。
「不,你知道的,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你不就把我綁起來讓我動彈不得嗎?」鳳玄輕聲說著,恍若靜水之湖不起漣漪,眸中卻含了一絲促狹。
「你還說,是誰當初狠心地對我當胸一槍?」林宸圓瞪了雙眸,幽怨地看著他,小女兒的嬌憨畢露。她智商不低,心思卻單純,一下子就被他岔開話題,心裡原本的緊張、焦慮也淡了許多。
「相信我,你絕對沒有問題。待會兒,我教你如何以月魄之力駕馭玉玲瓏。林宸,你的天賦無論輪迴轉世多少次,都不會被消磨,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鳳玄看她又坦然如初,繼而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