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死局(2) 文 / 陌夕夕
蓮蘇蘇是個有眼力見的，這根紅繩沒什麼稀奇的，但是上面附著的金色光暈，卻是求也求不來的。那是靈力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高人加諸其上的守護光圈，帶著它的人，陰氣避讓，鬼氣莫近，功效恐怕還不止辟邪保平安呢。
「這是你的貼身之物，我不能收。」蓮蘇蘇心下動容，推還給她。
「雖然實在不值幾個錢，委實也沒法拿到檯面上，你要是給我面子，不嫌棄就收下它吧。」林宸硬塞到她手裡，心裡忐忑，她大約是被鄙視了。這麼廉價的新婚禮物估計古今中外她是第一人。
「那謝謝你。」蓮蘇蘇似乎有些茫然，神色不似先前那麼歡快，很是悶悶不樂。
「怎麼了，這樁婚事你不滿意嗎？」
她回答，「也不是他不好，只是他再好，也不是我心中想的那個人。姐姐說我不能再繼續傻等下去了，再不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一線秋水一線天涯。」
「那……你等的那個人，他知道這件事情嗎？你要不要再爭取一次？」這個時候，她該說些什麼？女孩子情竇初開這個年紀，她正經歷家庭變故，長大以後，也沒有人來跟她說這些，所以這算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吐露心事，還是情感問題。知心姐姐這個角色要怎麼演？
「他……」蓮蘇蘇出神片刻，眼神漸漸堅定起來，「你說的對，無論如何，我都要再試一次。」
「嗯，如果他也喜歡你，而你沒有搞清楚狀況，不是太可惜了嗎？」
「嗯。謝謝你。」她垂下眼眸，拉起她的手，沒錯，無論如何，她都要再賭一次。
蓮蘇蘇又抬眼看她，「咦，你和你家夫君不是親熱得很嗎？現在你病了。他怎麼不在床前做他的二十四孝相公呢？」
林宸有些狼狽地別開眼，「你別取笑我啦，他大概是有事在忙吧。」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我給你帶來了一些吃的，你要不要嘗嘗看？」她從摘下手腕上的鐲子，從中取出一個超大號的食盒，「這都是我平時給自己留著的，今天本小姐賞給你了。」
林宸被洗澡盆一樣巨大的食盒震驚到了。「你……市面上有這個樣式的食盒嗎？」
她俏皮地眨眨眼，「嘿嘿，這個是我讓工匠指定做的。」
林宸無語，「你這麼能吃，也不怕胖，小心你的夫家嫌棄你。」
「等他能娶到我再說吧。」蓮蘇蘇傲然地說，見她有些累了，便起身告辭，「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我現在就要去見他。你好好休息。」
「等等。他啊他的，幾個他啊？這個他是誰。那個又是誰呀？」前後兩個他可是天差地別呀，林宸這會兒病都好了大半，捉住她的手腕，趁機調侃她。
蓮蘇蘇羞紅著臉，不吭氣。
林宸鬆開手，「小饞貓迫不及待要去會情郎啦！去吧去吧，免得有人說我不識時務。」
蓮蘇蘇衝著她眼一瞪一剜。又噗哧一聲自個兒先笑出聲來，小跑步逃走了。
初秋的陽光不再如夏時咄咄逼人，光線被屋簷上的琉璃瓦折射出七彩繽紛的絢麗輝光，雀躍地打在她的臉上，明媚如春花初綻，旭日破曉。
多少年後，林宸回憶起這個懶洋洋的午後，想起這個明麗如火紅玫瑰花的女子，心頭不禁一陣唏噓。
愣愣地躺在床上，林宸閒著無聊，便拿起塵封許久的《十萬種法訣試閱》，從目錄頁看起，第一個，凝水決。
好，讓她試試。
林宸集中精力，口中默念法訣。
半空中氣流浮動匯聚，緩緩凝成水滴。因著這幾天都是艷陽天，房間裡水分不多，總共也就那麼兩三滴，啪啪地落在食盒蓋上，沉黯的紅木呈現出一層亮芒。
噢耶，成功！
林宸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看一線秋水一線天涯。
炎火訣，化冰決，聚水成冰，隔空取物，幻形易容，隱形匿身，御風成劍，枯木逢春，柳暗花明，千江明月，截元續命……
雙魂同體。
林宸的手指在這一行停住，翻開細看。
「林小姐，奴婢為您更換熏香。」芍葯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請示她。
「不必了。現在這樣就挺好。」林宸沒有抬頭，專注於書上所述。
「林小姐，少主吩咐奴婢要及時續上，這熏香有怡神悅心、養生祛病之效，對您的病情有好處。林小姐，請莫要讓奴婢難做。」
「那你進來吧。」
「是，多謝林小姐。」
芍葯垂著頭。小步走進來，掀起金猊雕飾的香爐蓋，取香鏟來清除香灰。她手上一邊動作，眼尾偷偷覷著林宸，見她絲毫未注意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寬。
拿著香匙的手輕輕顫抖，快速地將香料放置妥當。
「林小姐，奴婢告退。」
「嗯。」林宸覺察到她的緊張。只輕聲應下，淡定地忽略掉打攪她看書的所有生物，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瞧她。林宸從小也是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高高在上慣了。對於這種高人一等的待遇以及旁人的敬畏並不覺得什麼不妥。
煙氣從爐蓋的漏孔中緩緩逸出，青煙裊裊升騰，繚繞瀰漫，淡若無形，只淡雅的馨香漸遠漸近，或濃或淡。讓人昏昏然只想睡覺。
睡意漸濃。林宸打了個哈欠，遵循內心的渴望一線秋水一線天涯。索性收起書本，伏在床沿上，沉沉睡去。
渾渾噩噩間，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大吵大鬧。
「你們自恃是蓮氏影衛精英中的佼佼者，卻連一個人的安危都不能保障，我還留著你們做什麼？她若是醒不過來，你們也不用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這個……是蓮蕪在說話嗎？好火爆啊。原來他不是弱受是強攻啊。怎麼滴也是個傲嬌女王受！鑒定完畢！
「請少主息怒。屬下遵照您的吩咐，一直暗中嚴密監守著附近，片刻也不敢擅離職守。今日少主離開以後，先是蓮蘇蘇小姐進去，在裡面呆了半個時辰，接著就只有照顧林小姐的芍葯進去過，只待了一小會兒就出來了。若是誰有可能在林小姐身上做手腳，就只有她們了。蓮蘇蘇小姐屬下已經派人去請了，芍葯也在被帶來的路上。房間內的所有物品，食物，香料，茶盞都未檢測出毒性，其他情況，目前還在調查中。」
……
林宸只聽得隻言片語，腦中嗡嗡嗡響個不停……
是蜜蜂在她耳朵邊轉悠嗎？胡亂揮斥幾下，手卻被人抓住。
神智一時清醒一時混沌，懵懂間意識又陷入昏迷。
蓮蕪在林宸窗前焦躁地走來走去，什麼冷靜自持，什麼雲淡風輕通通都見鬼去吧！他現在恨不得將這群辦事不利的手下都給扔進天逆伏魔陣喂魔獸。
鬼醫蓮囚，仙邈城最有聲望的大夫，有著「醫死人，肉白骨」的美譽。他把了把林宸的脈象，又翻看了她的口舌、眼睛。
「師父，怎麼樣？」蓮蕪手心沁出濕漉漉的冷汗，渾身從頭涼到腳，他一身醫術師承於鬼醫，若是連他也看不出端倪，那該如何是好？
蓮囚打著一疊又一疊的褶皺的臉上全是凝重之色，沉默不語一線秋水一線天涯。
「師父，求您救救她。」蓮蕪長揖到地，眼睛充血，面色蒼白地可怕。
蓮囚扶起他，捋了捋垂至腰間的長長的大把鬍鬚，「少主，我不過草莽村夫，尊卑有別，受不得如此大禮。」
蓮蕪苦笑，「若是可以救她，就是讓我給您跪下，又有何難？」
「少主可曾試過用自己的血？」蓮氏嫡系一脈生來百毒不侵，且血液有著化解百毒的功效。
「試過，我在一開始就如此嘗試過。只是一直不見成效，她的脈象始終微弱虛浮，人也一直昏迷不醒。」
聽他的意思，還不止試過一次。
「還是說量不夠，我可以再來。」蓮蕪眼睛一亮，露出左手，右手並指成劍作勢又要劃下去。
蓮囚攔住他，白眉緊鎖，他的手腕上數道深刻的傷痕，傷口泛白皮肉向外翻捲，已經流不出血。
蓮囚輕叱道，「少主，怎可亂來？這位姑娘約莫是中了毒，此毒古怪得很，非仙邈城所有，應該是外界傳進來的，連我也看不出她所中何毒。這毒本來霸道得很，三個時辰之內毒入臟腑。必死無疑。現在毒性卻是被你的血液中的淨化之力抵消了大半，延緩了毒氣攻心的時間，這位姑娘才會到現在都相安無事。但是你的血，也只能起到這樣的作用了。毒性已經趨於溫和，你就是再給她一次性喝上十碗，且莫說你有沒有這麼多的血，就是有。也是無濟於事，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也就是說，如果到時候仍是尋不到解毒之法，她只有……
蓮蕪雙臂陡然無力垂下，身子因著失血過多又傷怒攻心微感不適，一時眼前發黑，微微暈眩一線秋水一線天涯。晃了一晃。
蓮蕪當年出生滿50歲，便被蓮老族長丟到鬼醫身邊學醫，直到200歲才學成歸來。50歲對於蓮氏族人來說，真是咿呀學語的時間。蓮蕪小時候鬼機靈地很，給蓮囚惹了不少麻煩，卻也讓他死氣沉沉的日子多了幾分樂趣。他是他的弟子中資歷最淺的那一個，卻盡得他的真傳，一身醫術不說鬼神退避，卻也是出神入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