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一三七 文 / 瑾瑜
「……你到底還要逃避我到什麼時候?難道你心裡就真一點也不明白我的心意,你對我,就真沒有半分情意嗎?」
在齊少衍灼灼眼神和咄咄話語的逼視逼問下,周珺琬心亂如麻,避無可避,卻到底還未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齊少衍在一起,那麼還不如一開始便快刀斬亂麻,以免事情再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局面,因深吸一口氣,強笑著詫聲問道:「大爺這話是什麼意思,請恕我愚魯,聽不懂!時辰已不早了,我奶娘還等著我呢,我就先告辭了,省得她白擔心,也省得橫生枝節,壞了大局,還請大爺放手……」
話沒說完,已被齊少衍冷聲打斷:「你這是打算與我裝傻到底了?好,既然你要裝傻,那我索性把話再說明白點,我心悅你,想與你在一起,你聽明白了嗎?」
他竟這般直接坦誠的說心悅她,想跟她一起!
周珺琬心裡一下子百感交集,鼻子也是酸酸的,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她何德何能,能讓齊少衍心悅她,將她放在心上?
這絕對是她聽過最好聽的情話,以致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拋卻一切猶豫一切顧慮,立即投入他的懷抱,並回他一句:「我也心悅你!」了。
然她終究還殘存著一線理智一線清明,知道自己若真是這麼回了他,將只會害了自己更害了他,她現下惟一能做也必須要做的,便是趁此機會徹徹底底的回絕了他,讓他再無念想,才好毫無後顧之憂的去為母報仇,拿回原本便屬於自己的光輝與榮耀!
周珺琬強迫自己將眼淚逼回去,再將心裡的悸動盡數壓下,板著臉盡量以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道:「還請大爺放尊重些,我可是二爺的女人,就算不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進門,卻也是拜過天地祖宗的,好歹算是大爺的弟媳婦,大爺這般態度,是對著弟媳婦該有的嗎?難道大爺還想混亂綱常不成?」
一席話,說得齊少衍怒極反笑,一邊抬手以大拇指輕撫著周珺琬的臉頰,一邊笑道:「你與齊少游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難道以為就憑你這幾句話,就能讓我退縮了?」
頓了一頓,又道:「況就算你與他之間真有什麼又如何,你難道以為我是會在乎這些的人?」他若是會在乎這些世俗教條的人,一開始就不會招惹她,亦不會任情勢發展到今日這個地步了!
周珺琬被說得一窒,莫名想到了張瘋子的放浪不羈,齊少衍既喚其『師父』,可見他之於齊少衍,乃是亦師亦父的存在,有這樣一個「榜樣」在前,齊少衍骨子裡又豈會是那等循規蹈矩,願被世俗的條條框框所束縛之人?他若真循規蹈矩,也就不會有眼下這一出兒了,自己簡直就是找了一個最蹩腳最不堪一擊的回絕理由!
她沉吟了片刻,待回過神來,才發現齊少衍的手還停留在她臉上,她忙頭一偏,脫離了他的掌控後,方又道:「好,就算大爺不在乎這些倫理綱常,不在乎世人的目光,難道大爺是想讓我沒名沒分、偷偷摸摸的跟你在一起嗎?大爺別忘了,你可是要做世子,要做侯爺,要有一番大作為之人,總不能讓世人詬病你私德不修,混亂綱常,不顧人倫廉恥罷?而我,又是絕不能容忍無名無分跟著大爺,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甚至將來生下孩子,都不能叫我一聲『娘』的,大爺總不能為了我,不娶妻不生子,將來再頂著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立我生的孩子為世子罷?哦,對了……」
說著一挑眉頭,幾乎是惡意的笑了起來,補充道:「忘了告訴大爺了,經過上次滑胎事件後,這具身體已是十有**不能生了,大爺若真是堅持要與我在一起,可得一早就做好斷子絕孫的準備,甚至連別人也不能為大爺生的準備都要做好!大爺這般神通廣大,想來早就知道這事兒了罷?」
齊少衍就沉默了,再沒了方纔的咄咄逼人和自信閒適。
周珺琬也沉默了,雖臉上還帶著笑,心卻早已是縮成了一團。齊少衍熟知她的一切底細,而她雖不算完全熟知他的底細,至少已比任何人都瞭解另一個不為人知的他,他們若真能在一起,想來當能琴瑟合奏無話不談,甚至可以說,她此生極有可能再找不到另一個比他更適合她的人!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沒有人會比她自己更知道她的心!
可是事實又清楚的擺在眼前,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她方才與齊少衍說的這些話,即便多少帶了幾分誇大的成分,然又何嘗不是事實?又何嘗不是也說給她自己聽,以便好讓她自己也死心的?她不能拖累他,不能讓他因為她而毀了以後大好的人生,他天生就該高高在上的接受世人的頂禮膜拜,那也是他應得的尊崇和榮耀!
罷了,就當他們有緣無分罷……
「這些念頭,其實你早放在心裡打了不知道多少個轉,想了不知道多久了罷?」
良久,齊少衍終於啞聲再度開了口,「由此可見,你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意,你心裡不是沒有我的對嗎?不然你也不會想這麼多了!」說到後面,聲音裡竟然帶出了幾分笑意,不難看出,他此刻心情其實並不壞。
周珺琬啞然,隨即便生出幾分惱怒來,他可真是有夠會避重就輕的,合著這些在她看來不亞於天塹的鴻溝和困難,在他看來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沖別的,只衝他這般輕佻的態度,她都絕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惱怒之餘,又有幾分莫名的委屈,他剛才還說心悅她,想跟她一起,就是這樣心悅她,想跟她在一起的?他心思縝密,算無遺策,若真想跟她在一起,又豈會連這些她都能想到的問題都想不到?可見只是想玩玩兒她!
念頭閃過,周珺琬心裡反倒清明下來,聲音也是一片清明:「大爺愛自說自話還請自便,我卻不能奉陪了,還請大爺不要再加以阻攔,我感激不盡!」
說著屈膝行罷一禮,便要離開。
卻被齊少衍再次晃身擋在了身前,正色道:「你是在為我沒考慮過你考慮那些問題,半點不明白你的顧慮而生氣嗎?可你又怎知我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沒想過要怎麼解決這些問題?」
他定定看著周珺琬,神色鄭重的道:「你方才說的那些問題,我其實一早就考慮過,並早已有了答案,現在,我就一一將我的想法說與你聽,你聽完後,若是還不能感受到我的誠意,咱們又再說。你說我們身份有別,果真在一起,定會受到世人的唾罵和詬病,可你看我是在乎那些的人嗎?還是你就真那麼在乎旁人的眼光,為了那些虛無的東西,寧願捨棄自己的幸福?好,如果你真那麼在乎這些,那我也斷不會真讓你委曲求全!」
「我是立志要做西寧侯世子,要做西寧侯爺,可我只是想以此來為我母親正名,為自己正名,為我們母子討回一個應得的公道而已,並沒有想過要在這個位子上待一輩子!事實上,只待為我母親正了名,我便會即刻上書,奏請皇上奪了西寧侯府的封號,讓西寧侯府這個名號以後都再不存在,我恨死了這個侯府的一切,恨不能將這一切都毀掉,又怎麼可能留在這裡一輩子?那不是在折磨我的仇人們,是在折磨我自己!到時候,我們大可找一個世外桃源隱居,過我們自己的日子,旁人便是想詬病我們,也無從詬病起了!」
「至於孩子這個問題,就更簡單了,兒女命數,本就是天定,指不定我命裡本就該無子呢?便是沒有孩子,難道我們兩個人就不能過日子了?況在遇見你之前,我甚至沒想過要娶妻生子,只想著待大仇得報,便尋一處僻靜的所在,自過自己閒雲野鶴的日子去,如今我好歹有了你,比先已是強出百倍了,我也該知足了!所以你儘管放心,就算一輩子沒有孩子,我也絕不負你……」
齊少衍還在低聲說著,周珺琬卻已聽不清他後面都說了些什麼了。
她只知道有一股暖流,正自她的腳趾間往上,一點一點浸潤她的全身,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漸漸融化。她有些慌張,很怕自己最終會被完全融化掉,可這融化的滋味兒又實在太好,好到她根本無法抵擋,也根本不想抵擋。
齊少衍說不會讓她委曲求全,說他根本沒想過要在西寧侯爺的位子上待一輩子,說願意與她找一個世外桃源隱居,只過他們自己的日子,甚至還說就算他們一輩子不能有孩子,也絕不會負她!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大到理智如周珺琬,一時間都有些招架不住,惟有腦子嗡嗡作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