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節 千夫所指 文 / 趙燕
梅映雪忙阻止道:「孩子,殺父不祥。若看他雖不好,畢竟是你的生身之父!」但她自己卻逼向丁有義,一字一頓地道:「讓我殺了你!」丁有義功力未復,無力躲避抵擋,忙哀求道:「我心中可是一直就只有你這一個女人啊!」梅映雪冷冷地道:「我不稀罕!自從你霸佔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想除掉你了,今天方能如願!」說完出手擊斃了丁有義。
酈麗華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梅映雪:「去年重陽節的黃山大會上,他追趕你,被少林派慧空大師攔住了。慧空大師為什麼那樣做?」
梅映雪道:「是我命令慧空那樣做的。當年,慧空給我寫了許多肉麻的情書,但我始終沒應允他。他灰心之下,出家為僧。但我一直保存著他寫給我的情書,並收藏在汴京的相國寺的佛像下。他若不聽話,我就將這些情書公佈於眾,那可就毀了他少林高僧響噹噹的名頭,也將使少林寺蒙羞!」
這時東邊有百餘人追趕過來。梅映雪滿含慈愛地看了酈麗華一眼,柔聲道:「孩子,你保重!」匆忙逃去了。
片刻那些人追到了,見了酈浩然和丁有義的屍體,紛紛叫道:「酈大俠定是丁有義和梅映雪害死的!」一時都顧不得詢問酈麗華,只朝著梅映雪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酈麗華伏在酈浩然身上,放聲大哭,含淚吟成一詩:「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嘯威懾十萬師,一腔熱血書正氣,一片丹心照青史。」
她正悲痛不已,狗兒回來了,只見他肩膀血肉模糊,有一個茶杯大的傷口。
酈麗華尖叫一聲,輕輕撫摸狗兒的傷口,哭訴了酈浩然死的經過。
狗兒向酈浩然的遺體莊重地叩了三個頭,淚如雨下。
酈麗華哭泣道:「石郎,你出身高貴,因為你實際上是金國王子;你還名聲美好,因為別人都以為你是宋國大俠之子。而我,父親是天下第一惡人,母親是天下名聲最壞的女人,我配不上你!」她由以前的極度自傲變得十分自卑。
狗兒輕輕握住了酈麗華的手,道:「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美麗而高貴的仙女。」
酈麗華歎道:「我只怕因我的身世而連累了你。」
「我的身世也好不了哪裡去,我從小就是個孤兒,連我的師弟們都叫我『狗雜種』。」狗兒注視酈麗華,道:「我倆都是棄嬰,老天爺將我倆安排在一起,真是有眼。」
二人就地埋葬了丁有義,然後裝殮了酈浩然的遺體,把棺材運到了上官蘭的墓前。卻見上官蘭的墳墓已修葺一新。
狗兒吃了一驚,道:「難道是完顏望所為?他倒還沒有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生身母親。」
酈麗華道:「他若真的體諒自己生身父母的心意,就不該再做金國的小王子了。」
她歎息一聲,道:「我的養父是舉世聞名的抗金英雄、武林大俠。沒想到埋葬他的,竟是金國王子與惡人之女。命運弄人,以至於斯!」
當下二人親自動手,將酈浩然和上官蘭合葬了。
狗兒和酈麗華將墳墓整理好,正要叩頭離去,忽然,百餘人趕了過來,其中有些還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他們都陰沉著臉,但還是一齊向狗兒施禮道:「參見盟主!」
狗兒連忙還禮道:「諸位來此,所為何事?」
其中一人指著酈麗華道:「盟主,這小妖女可是梅映雪所生的孽種?梅映雪害死了我們的親人,我們自然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殺掉梅映雪的親人!讓梅映雪嘗一嘗喪失親人的悲痛!」
酈麗華頭腦轟地一聲,花容失色,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從此,她將成為千夫所指的惡人之後!一時她全身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搖搖欲墜。
狗兒趕緊扶住了酈麗華,他也吃驚不小,暗道:「難道是金鶯兒洩露了麗華的身世?」
狗兒猜測得不錯。原來,金鶯兒在尋找狗兒的途中,恰巧遇上了正欲捕殺梅映雪的一些武林人物,她當即揭破了酈麗華的身世,欲使狗兒迫於眾人的壓力而放棄酈麗華。
隨後金鶯兒遇上了霍夫人。金鶯兒便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又見著您了!但不知您與狗兒的決鬥結果如何?」
霍夫人道:「他中了我一劍,但並不是致命的一劍。」
金鶯兒不禁變了臉色,急忙道:「這樣說來,是他輸了?」
「不,是他勝了!他用的是犧牲局部以求全局獲勝的法子。當我的寶劍刺向他肩頭時,本以為他能躲開的,不料,他竟然不躲不閃,任由我的劍刺中了他。在這一剎那,我的心神微分,內力運行因此而中斷。他不失時機地迅速出手,用內力震斷了我右手筋脈。如此一來,我便如同失去了武功。而他僅是受了點較重的外傷。因此可說是他勝了。雖然他為了取勝而有些不擇手段,但能以血肉之軀抵擋我的一劍,不愧是一條硬漢子。並且他很欣慰,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我已失去武功,自然不能再去找卓超群報仇。」霍夫人用平淡的語調道:「我從習武那天起就專攻劍術,至今已六十餘年。如今我右手已廢,就再也不能用劍,如同老虎被斬斷了利爪,毒蛇被拔掉了毒牙。」
聽到這裡,金鶯兒的心頭驀地湧上一陣悲哀:霍夫人的情形,如同一位鑒賞名家,忽然瞎了眼睛;一位音樂大師,忽然聾了耳朵;一位書畫高手,忽然失去了手臂。那是怎樣一種感受?
霍夫人又低沉地道:「但我的意志並沒有崩潰,因為仇恨支撐著我的意志。大仇未報,我不能倒下去。我的手雖然已不能用劍,但我的心依然能用劍。狗兒雖能斬斷我手中的劍,但不能斬斷我心中的劍。因為劍術的精髓已在我心底紮了根,與我共存亡。」
金鶯兒聽到這裡,不由肅然起敬。
「女人很奇怪。結婚前看上一個男人,便不顧一切要嫁給他。結婚以後卻不再滿足於他的現狀,而試圖影響他,改變他。」霍夫人歎息一聲,道:「當初我丈夫技不如我,婚後我試圖讓他的武藝更上一層樓。他自己也覺得比人矮了一截,因為黃山真人位列《英雄榜》首位,他卻榜上無名。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他一直生活在陰影之中,焦躁不安,但這更使他無法在武學上獲得重大突破。他一直試圖證明給我看,一直苦練劍術,卻先敗於慧清,又在卓超群劍下喪命。當初他若不娶我,說不定如今生活得平安而快樂。說實在的,與我成親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累,一直都不快活。」
說到這裡,霍夫人問金鶯兒道:「你懂劍嗎?」
金鶯兒不好意思地道:「我對劍術一竅不通,只會些拳腳功夫。並且內力也不深厚。」
「很好,」霍夫人盯著金鶯兒道:「你我兩次相逢,也算有緣。只要你答應日後為我殺掉卓超群,我便傳授你絕世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