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毀滅 文 / 優姬櫻花
「咳……寂……」近乎虛脫的墨姬掙扎著開口，喉口被緊緊遏制住，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嬌俏的臉上早已佈滿了淚水，晶瑩的淚珠滑落，滴落到司空寂的手上，骨節分明的大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正汩汩流著鮮血，那是格擋漓火的冰刃時劃出的，皮肉外翻猙獰可怖，殷紅的鮮血滴落一地，染紅了墨姬紫色的裙裳。司空寂的力道很大，掌心的傷口緊緊地貼在墨姬的脖頸上，在強大的壓力下變得血肉模糊，墨姬的頸子被濕滑粘稠的手掌緊緊箍住，司空寂的傷讓她心中一陣刺痛，澄澈的瞳眸中是絕望的哀慟。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司空寂的嗓音沙啞而疲憊，夾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男人的眼底傷痕纍纍，這是他第一次付出真心，卻將整個雍門一併葬送了出去。
墨姬沒有回話，只是嗚咽著抓著喉頭緊握著的手望著他，這是這個男人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的眸色赤紅得近乎滴血，眼底駭人的光芒剮到人心裡，那是嗜血般的痛苦，她帶給他的，他從未經歷過的刻骨銘心的傷痛。
「說啊！為什麼不說！」看著她的沉默，司空寂突然抑制不住地如發狂般嘶吼，手下漸漸用力，墨姬被他掐得伸出了舌頭，五官痛苦地猙獰到了一起，臉色已然醬紫。
「沒……沒有……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身子已被熟悉的男人毫不費力地提了起來，她雙腳騰空難以用力，手卻依舊不忘護著小腹，無論司空寂為此如何，她都不會忘記他們已經有了寶寶，她和寂的骨血……
銀冥宸似乎也是見到了她的舉動，揮開了幽殺扶著她的手跑到司空寂面前一把奪下墨姬護在身後，灰色的眸中滿是怒意，「司空寂！你瘋了！她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司空寂站在原地身子僵硬地看著銀冥宸扶著的不停咳喘著的墨姬，小女人的臉因為血脈的再次暢通變得微紅，她依舊是護著自己的小腹，落地的那一刻，她最先查看的卻是她腹中的孩子。細瓷般的脖頸上一個血紅的手印，一路流下斑駁的血跡沾染了她的衣襟，司空寂怔怔地望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掌心，突然仰天大吼，眼角溢出微不可見的淚光。
「宸兒，過來！」漓火看著有些失態的銀冥宸，內心裡平白起了一股怒火，他的宸兒竟然去關心一個背叛了夜門的女人！一個閃身，漓火一把拉過銀冥宸，他單手摟著她，將她禁錮在懷中，銀冥宸想要離開，卻不能動彈分毫，「哥哥……」
「這不是你該管的！」冰冷的聲音，銀冥宸瞬間愣在那，漓火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她說過話，這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
「寂……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墨姬擺脫了銀冥宸，跪爬著來到司空寂的跟前，就這樣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身子，精緻的打扮早已凌亂不堪，「點心裡下的毒我暗中分析，研製出了解藥……真的……藥出來的當天我就親自試過了，第二天晚上便讓你用了……救你……北宮府救你我是真的……我是真心的……那時候我想，若是就這麼死了，也……也好……後來你救了我……我好開心……寂，寂沒事了，寂原諒我了……」
墨姬的聲音斷斷續續，她哭著笑著，抽泣嗚咽，司空寂黑色的袍子被淚水打濕，他低頭，不再似先前的癲狂，只是靜靜地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女人。
「廢武功……我是真的怕被你發現……寂，你知道麼，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我怕被你發現我的秘密，我怕自己會讓你失望……所以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我只能毀了自己的武功，希望這樣就能打消你的懷疑……可是我這麼做真的是因為愛你，不是因為夜門……那幽冥劍……幽冥劍……我不知道那上面有毒……真的不知道……」
墨姬聲淚俱下，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心好痛，像是有許多人在不斷地拉扯著，撕裂般的痛……漓火懷中的銀冥宸，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沒由來地揪痛，看著一旁正看好戲的饒空瑾，她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幾不可能的幸福，僅僅是想再回到漓火的身邊，就讓原本相濡以沫的兩人瞬間瓦解奔潰，用別人的感情鋪墊自己的希冀……
一瞬的安靜，只剩下墨姬的嗚咽，傷心而又絕望……
「你沒錯。」有些突兀地，男人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司空寂俯身看著淚眼婆娑的小女人，顫抖的大手撫上嬌小的臉頰，澄澈的眸子，鮮血瞬間模糊了一片，「就是這雙眼睛，這麼的漂亮，乾淨、純澈，沒有一點雜質，姬兒的眼睛很漂亮，能夠看進我心裡……」他笑得蒼白，卻依舊帶著他獨特的溫柔，司空寂拉起墨姬的手，貼近心口，「這裡，就是這裡，全心全意的相信了你……姬兒，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看清，是我沒有看清一切，葬送了影子的命，葬送了雍門的一切。」
司空寂說著說著笑開了，墨姬的淚卻再一次湧了出來，司空寂的話像是利刃，直直刺進她的心中，宣告著她的罪孽，提醒著她的所作所為，「姬兒，是我沒有看清，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本就不該在一起……」
「哥哥！」銀冥宸焦急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墨姬看到司空寂的身形突然一震，雙眼一闔直直地向後仰去，漓火的一掌尚未來得及收回，銀冥宸的目光中滿是震驚。
「寂！」
墨姬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司空寂的氣息奄奄，墨色的眸子不再像平日裡那般銳利，「還好……其實……我也從來沒愛過你……是我太自私，只想留著你體會下被愛的感覺……姬兒……真的，其實我真的從未愛過你……夜門的細作……又怎配獲得我的愛……」
「不！」司空寂的雙眼無力地合上，墨姬發了瘋似的搖著頭，緊緊抱著他。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她好不容易獲得了他的信任……好不容易放下了一切……
他終於相信了她……終於愛上了她……
他終於讓她愛上了他，讓她看清了他的心……她感受到了他的寵愛，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她終於決定用自己的生命去愛他……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他明明是愛她的……
她只是想就這樣靜靜地愛著他，感受他的目光，感受他的溫柔，感受他的寵愛……
她只想這樣，無慾無求地去愛一個人，去守護一個人，為他竭盡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她還想著日暮之時，兩人可以攜手遙看落日；花前月下，她們能夠琴曲相合；她有孕了……她還想與他共度子女繞膝之日……
饒空瑾的一席話就這樣顛覆了一切……
一句「不是一個世界的」，他以為就能這樣全盤否定了兩人的一切……他分明還是愛著她的，不然他為何要落淚，又緣何來的傷痛……
寂啊……雍門的時光，真的就是能夠如此輕易地揮斷的麼？
雍門前的初見，俊朗冰冷的男人第一次破例救下了一個看上去瘦弱無力的女人……
不知高下的小女人日日歡騰，爭著吵著要伴他左右，給他做點心……
寂啊……你可知那時的我便早已愛上了你……夜門的訓練只是學會做甜點以便下毒，可是並未教習伴隨左右，時刻等候啊……
你為了我與夜門要人，北宮府的那場意外，我的武功早已自廢，是抱著必死的信念想去守著你，為你最後再做點什麼……再一次醒過來，得到你的信任，我覺得即便是死也是值得了，這就是我愛的男人，我甘願為其獻上一生啊……
這一次，也是為了我……
你想為我徹底顛覆夜門，永絕後患……
是我讓你失望了，是我害了你，可是求求你，不要不愛我……
我懺悔，我道歉，求你起來看看我啊，不要就這樣丟下我……
其實你是真的愛我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其實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的，就這樣……一直天荒地老……
其實你我都沒有錯，只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
寂……求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墨姬哭得撕心裂肺，一句句言語淹滅在淚中，掩埋在心裡，銀冥宸遠遠看著她，為這女子沒由來地感傷。
漓火竟然真的出手了，雖然她知道他下手依舊留有餘地，雖然她知道司空寂一定還活著，可是這樣的兩人，最終還是走上了絕路。
墨姬不記得她最後是怎樣被送回了夜門，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只記得那一場熊熊的烈火，燒盡了雍門的一切，也燒光了她的感情，她的信念，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