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恥辱的入所檢查 文 / 大碗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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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班長」屈明的一聲宏亮的報告把我拉回了現實,我也趕緊收斂心神,跟著喊了一聲,我覺得我的心被人撞成了粉來,都隨著這一聲報告,飄散在風裡了……罷了,罷了,牢門一入深似海,從此刻起,我不再是昨天的我了,曾經的驕傲,榮耀,都跟我一刀兩斷了,我秦寒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犯罪分子。是個囚徒了。據我以往的經驗,我可以毫不費力的知道我的這個名字,從此只會比狗還卑賤,比塵土更輕微,看著電動門在我身後緩緩的關閉,我的心有匡匡的抖起來,我明白,一段全新的,未知的,但並不難想像的生活已撲面而至。很多年後在夢中,這個大門關閉的場面都在經常的出現,因為,這一刻,對我來說意味著太多太多……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的一側是監牆,另一側就是一排房子,在房子的左右兩邊各有一道鐵門,鐵門後面好像類似有野獸嘶鳴的聲音,嗚嗚嗚的隨風而來,令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靠近看守所大門的這一端第一個房子,上面掛著一個牌子,「值班室」,從裡面踱出了一個年齡已經很大的老警察,頭髮全白了,馮教導上前笑著打招呼:「蔡叔,您值班呢。」那個姓蔡的警察答道「我和老周,他今天帶班,上廁所呢,你們等一下。」說完,看都沒看我和屈明一眼就轉身進了值班室。
我心裡還是有點難受,忍不住又抬頭向崗樓上看去,畢竟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那裡是我唯一曾熟悉的地方。
「別看了,以後就常住了,你有的是時間看個夠!」一個滿臉是麻子的老年警察,一邊說著話,一面手在褲襠裡動作著,朝我們走來。我想:這恐怕就是剛才那個警察說的老周了。
「新來的?」老周輕描淡寫地問。
「是、是」我畢恭畢敬地回答。「誰他媽問你了!你是個啥東西?亂墳地裡的山藥,你是個人毬還是樹根?跟我說話?滾到牆角戳著去!」老周眼一瞪,轉身從屋裡拿出來一個登記本。
「啥案子呀?」老周拿著本子,盛氣凌人而又漫不經心地問。
「搶劫,其實也就是收了個賭債,搞過火了。」馮教導還替我們粉飾。
「日媽的,也是兩個瓜逼,收個爛慫帳還弄成搶劫!」老周嘴一撇,低下頭自顧登記。
我和屈明蹲在牆角,口中回答著老周諸如姓名,家庭住址等問題,心裡又開始打鼓。剛才雖然和屈明說的嘴硬,但我畢竟是第一次進來,說不怕那是騙人的!這是啥地方?這就不是人呆的地兒!還不只要受啥罪呢!我心裡這樣想著,又抬頭看看那兩扇鐵門,大概能看出來兩邊的鐵門後是兩個過道。我好像又聽見門後嗚嗚的聲音了,身上不禁開始發冷,這已經是六月天了,見鬼!登記完之個人資料後,老周讓我們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連皮帶、皮鞋都解了下來,一邊登記一邊叮嚀:「這些東西裡面都不讓穿,我們先保管,你記清呀,走的事後記著取。」
心裡有些緊張,我想稍微緩和下氣氛,就一手提著褲子,一邊苦笑著說:「這一不小心還走光了。」
「你他媽的廢話咋這麼多,都到這裡還講究個毬,你給老子規矩點!」老週一聲咆哮。
這時馮教導過來拉著老周耳語了幾句,老週一邊聽一邊看了我兩眼,神色才緩和了一些、馮教導說完話就走了,臨走時叮嚀我們:「莫惹事啊,穩一點」。
我看他走了,以為這就完事了,沒想到老周又讓我們把衣服脫了。我問:「全脫嗎?老周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嚴峻的揚了揚下巴。在他冷冷的目光裡,我把襯衣長褲全脫了,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條褲衩。我哀求的看著老周,他又揚了揚下巴,示意我接著脫。我本想堅持一下,可見屈明已麻利的脫的光溜溜,神色坦然地站在那兒了。再看看老周的冷臉,終於彎下了腰,慢慢的將褲衩退了下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一下就衝上了頭頂,這哪是褲衩呀?這分明就是我最後一片遮羞布,最後一絲絲可憐的尊嚴。現在,也被人無情的揭掉了。這一瞬間,我對這次犯得事感到了強烈的後悔,恨恨的看了屈明一眼,可他並沒看我,只是低著頭緊盯著地上的一坨濃痰,好像在盯著他掉在地下的靈魂……
這時,老周又拿了一根電警棍過來。我心裡一驚:「要幹什麼,該不是還要來一頓《隋唐演義中》的殺威棒吧?」念及於此,我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
老周皮笑肉不笑地說:「放鬆點,莫緊張,就是檢查一下,看帶沒帶違禁品。」說著用警棍戳了戳我的肚子,似笑非笑地說:「身體不錯!到號子裡可以多接幾個胃錘。」我沒聽懂啥意思,但還是被他語氣裡的陰森氣息弄得心裡發寒。
警察進行得很細,口腔、頭髮、腋下、**、無一遺漏。甚至還讓我把包皮翻開看了一下,當時我心裡還很不以為然的想:「他媽的那裡面能放啥?不是純粹尋開心,侮辱人嗎?」在不久之後我就見識了——那裡面,確實能藏很重要的東西……
最後,老周讓我們俯下身去,把屁股撅起來,用警棍撥開了我的肛門……
淚,一下就湧了出來!不是因為痛,因為我感覺那警棍不是戳在軀體上,而是一下一下戳在我的心裡……我閉上了眼睛,只求趕快結束。
檢查完畢後,老周示意我們穿上衣服,跟他到掛著醫務室牌子的屋裡,一個比較年輕的女醫生先是詢問了我們有沒有什麼傳染病之類的問題,然後又給我們量了血壓、心跳。在量心跳的時候,這位女醫生還跟我開了個玩笑:「跳的有點小快呀,一看就是頭回來!」我一時無語。
天漸漸的黑了,檢查完了回到值班室後,老周站在一個掛滿了小牌子的大黑板前,(我隱隱約約看到小牌子上寫的都是人名字)他一面瞅,一面對我說:「看你也是頭會進來,不像個還胚子,又有人打了招呼,我給你找個好號子,你娃也少吃點虧。」言罷又對那個老警察說:「老蔡,你盯一會兒,我先把這個送到號子裡去。」說完,他對我一努嘴:「走!」
我看了屈明一眼,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麼,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忽然發現,從進來到現在,除過登記,他就沒講一句話!
皮鞋被沒收了,我赤著腳跟著老周向這排房子另一端的鐵門走去。我看著越來越近的鐵門,感覺就像走進一個怪獸的血盆大口,頭皮陣陣發麻。
站在鐵門前老周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過頭來問我:「你是q縣的?你家裡跟我們郭局是啥關係?」
我沒聽懂但還是囁嚅著回答:「是q縣的但您講的郭局,我不清楚。」
老周瞇著眼看了我半天,好像是在判斷我講的是不是真話。最後他開鐵門的時候突然冒了一句:「我不管你講的是真是假,也不管你有啥關係,總之一句話:到了這裡面,是龍你也得臥著,是虎你得盤著。少說話,多幹活,對你有好處。
我趕忙答應:「是,是,謝謝您!」
隨著鐵門的開啟,一陣歌聲撲面而至。有人,不是十幾個人,而是幾十個人的歌聲,聲音蒼涼而整齊。仔細一聽,居然是《國際歌》!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我愣在當場,完全被這歌聲給鎮住了,我從沒想到過,有人能把這首充滿希望的歌唱的如此絕望,卻又絕望的撩人心弦。就像是月下群狼的對月哀嚎,又像是叢林中受傷的獸鳴,彷彿從遠古的洪荒時代傳來。迴盪在這條昏暗的過道裡!
就在我正聽得如癡如醉的時候,耳邊一陣急劇的喘息聲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偷偷瞄了一眼老周,他的臉都綠了。隨後側著身子仔細聽了聽,緊跟著一個箭步衝進了過道旁的一個小院裡,就像是一隻獵狗撲向了他的獵物。
「你們這些壞慫,驢球日出來的,還把自己當成革命先驅了,還唱國際歌?那老子不成反動派了?別你媽不要臉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呸!都你媽給老子關機,不然一個個腳鐐全給你們扎上!你們叫老子值班不安生,老子叫你們天天都不安生……
老周唾沫四濺的罵著,手插在腰裡,隨著上身有節奏的起伏,腳下還轉著圈。這狠毒的罵詞,包括剛才迅捷的的動作,還有一手『聽風辨位』的本領,不是一朝一夕練就出來的,頗有幾分電影《九品芝麻官》中周星馳的味道。五六十的人了還有這身手,看來這個看守所不像屈明說的那樣不堪呀,看來我還不能掉以輕心。
趁著老周罵人的當口,我迅速掃瞄了一下身處的這個院子。一面靠著值班室的那排房子牆腳下是一個20公分的水泥檯子。另一面一次有時間一模一樣的房子,院子大概有四五十平方米,全是水泥的,有一個小花台裡可以看見一點的土色,花台裡長著一株不算太高的枇杷樹。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僅僅兩個龍頭的水池,約有半人高,砌在院子的中間。整個院子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老周大概是罵累了,終於停了下來。四周靜謐得只剩下他喘息的聲音。其實,就在他進門的一瞬間,歌聲就戛然而止。要不是剛才給我的感覺太強烈,太震撼,我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當時的我把這當成了新鮮,當成了笑話看,誰知道沒過幾天我就『光榮』的成了這個合唱團的一員。而且,後來還成了l縣看守所的著名主唱。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老周打開了房門上寫著『3號』的房子,站在門口對我沒好氣的說:「你還瓜兮兮地站在那裡搞啥?往進滾!」
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個的光頭青年,對老周陪著笑臉:「周叔,又送來一個啊」
「你們一天是吃得太飽還是咋的,歌唱的不錯呀!」老周陰陽怪氣的說「你們是不是看我值班,覺得我好欺負,怕我太清閒了,想幫我找點事做呀?」
「唉!這不一天沒俅事,無聊嘛。不知道是您值班,不唱了,不唱了。「無聊?老子這警察還嫌一天無聊呢!你們些爛慫犯人,還想有個啥聊?我給你們說,誰不安逸了給我說。你周所我專治各類疑難雜症!」
老周咧著嘴說。
「你放心,今晚上你保證在從我們這聽不到一點聲音,誰在鬧我把他牙拔了。」
「你們別整過火了。」老周把我一把推進了屋。
「保證不會給您惹事,你就放心吧,我們有數!」光頭把胸脯拍得梆梆響。
老周俯在光頭身邊耳語了幾句,光頭雙腿委曲,整個身子矮了下了,邊聽邊點頭,像極了電視裡白狗子聽皇軍的吩咐。還瞟了我兩眼。
隨著「光」一聲,我徹底與外面世界隔絕了。聽著叮叮噹噹鎖門的聲音,就像一隻怪物的爪子撓在我的心上,讓我心裡窒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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