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隨心所** 文 / 折花不語
「還政於民與姐姐治理歸月山莊的手法差不多,順民心,簡政令,讓民自治。」賀然見她二人都用探尋的目光看著自己,繼續說道:「所謂順民心,就是使民參政,通過民眾表決,裁斷諸事,簡政令是為令人心純樸,如此則可做到不治而治的目的。」
「此處不同于歸月山莊。」蘇夕瑤輕輕道。
「確是如此,是以我想先立法,除**、去*佞。」
「你要立之法與易國之法有何不同?」蘇夕瑤問
「易國之法大多沿襲趙國之法,條目繁多,我想刪減為三條。」
「三條?!三條如何夠用?」竹音公主詫異道。
「以心為治,三條足夠了。其一,訓責,心*純正之人偶有小過,可施以此條;其二,斬首,心*不良之人犯下大錯,可以此誅之;其三,驅逐,依第二條當誅者,若其家人有從軍者,可罪減一等,驅逐出谷。」
「不通且漏洞百出,試問,心*純正者若犯大錯當如何?心*不良者若犯小錯當如何?軍卒之家人可減罪有失公道,何以服眾?」竹音公主連連搖頭。
「哼,心*純正者豈會犯大錯?心*不良者又哪有小過?順手牽羊者亦當誅殺!軍卒捨命而戰,其家人得些恩澤不為過,不如此難有效死之師。」賀然眼中lou出凌厲的光芒。
「這如何使得?此法太過嚴厲了,恐使民心生亂。」蘇夕瑤不安的說。
「何亂之有啊,我的姐姐,我觀此處民風甚為淳樸,比之我們那邊不知強了多少倍,百姓心地善良,少有**之徒,此際若不嚴懲那些惡人,久而久之民風必然因其而敗壞,到那時就難治了。」
「可……,萬法都要留情,給人以改過之機,怎也要設個監押之刑,哪能動不動就斬首呢?」蘇夕瑤皺眉道。
「哼,*惡之人豈是監押就能令其改過的?放出之後大多還會生事,我沒有閒心陪他們玩,殺了乾淨,不施重法不足以震懾人心,監押如同下棋中的緩手,緩手看似兩邊兼顧,實則乃取敗之道。」
「無論如何我也覺此法不妥,一旦施行,殺戮太重了。」蘇夕瑤輕輕搖頭。
賀然求助的望向竹音公主,她正在低頭思索,注意到賀然求助的目光後,也搖頭道:「我雖認同你施重法的言論,但如何分辨一個人是良善之人還是*惡之人呢?如此掌管判罰大權的官吏豈不是隻手遮天了?出了冤殺誤判之事百姓如何能服,徇私舞弊之事更會隨之而生。」
「公主所慮不無道理,但此谷只二百餘戶,人口不足兩千,若要查明一個人的品行並非難事。至於官吏,權柄確不應過重,判罰案件應輔以民眾表決,還有就是我下面要講的以民治官,每隔一段時日,可召集民眾用表決的方式對官吏加以考核,不稱職者去之,徇私舞弊者殺之。再者,斬首之判皆要留有文案,以備查考,若民眾對某件判罰懷有疑慮,可聯名上書,請求再審,不過此乃後話,此刻尚難施行,所以最初判案我想請公主執法。」
「我去執法?」竹音公主明眸閃動。
「公主心智機敏,明察擅斷,又懷治理天下之宏願,不妨先在此小試一下身手。」賀然鼓動道。
竹音公主微微一笑,隨即又皺眉道:「刑罰之事或可依你之意做些嘗試,可你方才提的使民參政甚為不妥,你先前在定陽博論場與那王羽曾說過,民不願戰,若順應民意,我們豈不是要解甲歸田?」
「我所講的順應民意,目前只限於日常之事,正如你所言,軍國之事民眾是無法做主的,一則,他們大多不知天下形勢,參與其中只會添亂,二則,此刻時機尚不成熟。民並非不願戰,若有值得他們以死相護的東西,民眾自會死戰。」
「這就是了,你可有讓民死戰之法?」竹音公主問。
「方纔所講的順應民意是一法,其二是削減稅賦,由現在的十取其二,減為二十取其一,我們三個非奢靡之人,耗費不多,若讓民眾自治也不會有太多官吏需要供養,谷中軍卒閒暇時可命其屯田勞作,稅賦輕**眾喜,自會生護谷之心。」
「此法使得。」蘇夕瑤贊同道。
「可有其三?」竹音公主問道。
「賜奴僕以自由之身。」賀然說完靜靜的等著挨罵。
二女聞言都是一愣,賀然又重複了一遍後,二女都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半晌,竹音公主才艱難道:「你……莫非瘋了?簡直是胡言亂語!你莫非要我下廚做菜?要我漿洗衣物?你……」蘇夕瑤則笑著搖頭不已。
賀然早就知道她們一時絕不可能接受這「大逆不道」的觀點,笑道:「公主待下人甚厚,縱讓她們離去她們也定是不肯。」然後又轉向蘇夕瑤道:「小荷與小竹自是也不願離開解姐姐的,如此她們即便有了自由之身,也與先前無異。」
蘇夕瑤笑道:「我與公主或可按你說的做,如你所言,小荷她們不會捨我們而去,但谷中那些身為奴僕之人呢?」
「正是,谷中不乏富戶,奴僕不在少數,這樣一來,豈不全亂了?再者,此谷是你的,此間民眾皆是你的奴僕,你莫非要把此谷分與他們?」竹音公主不無譏諷道。
「我正是要把此谷分與他們。」賀然平靜道。
「什麼?!」
「不可!」
「唉,有何不可啊,我若把谷地分與他們,遇敵來攻時,谷民自會以死想抗,軍民效命此谷可守,否則,谷破之時,你我*命尚且不保,何談此谷歸屬?」
「話雖如此,可此等作法聞所未聞……」蘇夕瑤沉吟道。
竹音公主則低頭不語,似在用心思索。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政,姐姐既心存疑慮,嗯……,不妨這樣,我們緩慢施行,當今招募兵卒乃頭等大事,我們可先賜兵卒家人自由之身,如此可解兵源之憂。」
蘇夕瑤素來不喜政事,轉頭望向竹音公主,竹音公主想了一下,點頭道:「若為徵兵,倒可一試,不過……,還須仔細斟酌,此事太過荒唐,我一時也沒有主意。」說完又皺眉沉思起來。
蘇夕瑤喝了口茶,對賀然道:「刑罰之事你與公主要慎重行事,人命關天不可兒戲。」
賀然笑道:「姐姐放心,亂世用重典,此乃一勞永逸之法,民心震懾,則**不生。說到此事,我倒想起一樁趣事,在我們那邊曾有人做過這樣一件事,他把跳蚤罩於盆下,飽以血漿,開始跳蚤每次跳起都會撞擊盆底,撞得滿頭大包,數日後再無撞擊之聲了,打開盆,那跳蚤已跳不過盆的高度。他又用飯碗罩住幾隻跳蚤,開始那幾隻跳蚤也是撞得鼻青臉腫,幾日後,再xian開碗,它們也已跳不過碗的高度了。」
蘇夕瑤聽的掩嘴嬌笑,啐道:「偏有這麼無聊之人,做這等無聊之事,你更是胡說,跳蚤那麼小,即便鼻青臉腫你又如何看的見?
賀然笑道:「是有些無聊,不過確有其事,這足以說明,強壓之下,可改變一些看似難以改變之事,止*除惡也是此理,法如利劍,懸於頭上,可息民眾心中**之念,日久大家習以為常,就少有爭端了,幾代過後,谷中當無不良之人。」
竹音公主似有所悟,明眸閃動,過了一會起身對蘇夕瑤道:「姐姐,我想回去精心思索一下。」
蘇夕瑤笑道:「我不喜參研這些事,妹妹就多多勞心吧。」
竹音公主走後,蘇夕瑤獨自面對賀然立即不自然起來,對外喊了兩聲小荷,進來的卻是小竹,說小荷一早就跑去找盈草了。
蘇夕瑤還未說話,賀然就先開口道:「姐姐想讓你與小荷出去玩耍一會,我們要商討治谷之策,無事不要進來打擾。」
蘇夕瑤氣的直咬牙,但又不願當著小竹與他分辨,待小竹去後,賀然臉上笑容剛綻開一半,蘇夕瑤就擰住了他的耳朵,恨聲道:「你怎這般無賴,你當我怕了你不成!」
賀然沒想到她出手會這樣狠,疼的哀聲求饒,在竹音公主面前他是無力反抗,在蘇夕瑤面前他是不敢反抗。
用力擰過之後,蘇夕瑤略略出了心中羞憤之氣,鬆開手啐道:「給我滾出去!」
賀然見她玉面緋紅,不敢正視自己,就向門口走了兩步,見距離足夠安全了,才笑道:「姐姐下手這樣狠,小心我加倍報還。」說完見蘇夕瑤要起身,急忙一溜煙的跑了。
過了一會,他又偷偷跑了回來,在門口向內窺視,想再找機會佔些便宜。
蘇夕瑤一眼就看到了他,喝道:「你進來!」見他站在門口一臉戒備,忍不住哼了一聲,語氣稍緩道:「我不擰你耳朵就是。」
賀然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蘇夕瑤嗔道:「你走近些。」
賀然又走上了幾步,見蘇夕瑤張張嘴,欲言又止,他心裡活躍起來,嬉皮笑臉的要去摟蘇夕瑤的纖腰,蘇夕瑤瞪了他一眼,紅著臉小聲問:「你對公主也如此嗎?」
賀然明白她問的是什麼,嘴硬道:「自然,猶有過之。」其實他有苦自知,竹音公主的情形和蘇夕瑤差不多,只不過竹音公主武技高超,每當他想肆意而為時總是被踹下床榻。
「滾吧!」蘇夕瑤通紅著臉,叱道。
賀然不甘心的還要圖謀不軌時,被蘇夕瑤狠狠瞪了一眼,無奈只得灰溜溜的去了。
中午時分,竹音公主找到賀然時,他正與小荷合夥欺負盈草和牧山,把賀然拉到開幾步後,竹音公主道:「我方才反覆思索你所提之事,覺得可以一試,不過尚有幾處要與你商議。」
賀然見自己離開後,小荷似已落在下風,對竹音公主敷衍道:「不需商議了,你看著辦就是。」
竹音公主見他心不在焉,氣道:「我與你說的是正事,你安心些。」
賀然眨了眨眼,道:「若要我安心不難,公主只須……」說著他湊到竹音公主晶瑩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竹音公主粉面飛紅,抬手欲打,可見四周閒人眾多,又放了下來,咬著牙道:「你最好莫要回去!」
賀然見交易不成,怕她真動手,急忙跑回小荷身邊,和盈草與牧山又鬥起嘴來。
在兩大美女如刀似劍的目光下吃過午飯,賀然主動隨竹音公主回到她的閨房,不待她動手,就先大聲講起了如何組織谷民共決,如何製作選票,這才逃過一劫。
二人整整商量了一下午,竹音公主這些年果然沒白學,提出了許多賀然事先沒想到的問題,完善了一些細節後,竹音公主看著幾張寫有新政的紙,笑道:「這應是當今最簡短的政令了,你想何時實施?」
「公主哪日得閒就哪日實施吧,我可沒心思管這些。」賀然慵懶的扭了扭身子。
「你不管?!」竹音公主立時就怒了。
「不不不,我管,不過我還要整治軍卒,所以新政之事想請公主代勞。」賀然趕忙換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整治軍卒?你這些日都幹什麼去了?方纔你還與小荷她們鬧了一上午,偏要施行新政時,你才想起要整治軍卒?」竹音公主氣的已然要動手了。
恰在賀然不知如何為自己開拖時,小來在門外稟報:「公主,太宰來了,要見賀然。」
竹音公主正在氣頭上,叱道:「什麼賀然,是賀公子!」
小來嘻嘻笑著跑了,竹音公主踢了賀然一腳,啐道:「連丫頭都敢直呼你的名字,看你成什麼樣子!滾!」
賀然下樓時,蘇戈已在院中等待了,他見到賀然笑著迎上來,伏在他耳邊道:「兄弟真是有福之人啊,擁美閒居,羨煞世人了。」
賀然嘿嘿笑道:「兄長來此不是就為了取笑小弟的吧。」
蘇戈笑了笑,向竹音公主的小樓望了一眼,道:「我先去拜見公主,其他事一會再說。」
「呃……,不必了,公主心情不好,我看拜見就算了吧。」賀然衝他使了個眼色。
蘇戈心領神會,隨賀然走向王宮。
剛一落座,蘇戈就歎了口氣,賀然知他此來必有要事,問道:「兄長可是有何難事?」
「大王要召你去鳴鐘城,可怕你不肯奉詔,所以就派我來了,賢弟可是我見過的最有架子的軍師了。」蘇戈苦笑道。
「兄長明知我是依仗著小姐的蔭蔽才得意偷閒,何苦還來笑我,大王找我何事?」
「他要攻打順國,以洩心頭之恨。」蘇戈搖頭道。
「按現今形勢,當趁亂取趙國才是,順國雖在這裡損了些兵馬,但元氣未傷,此時攻順無異以卵擊石啊。」賀然皺眉道。
「正是啊,我與大將軍苦勸無果,大王復仇心切,言道,哪怕攻取一座順國城池也好。」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他這不是胡鬧嗎。」
「你去勸勸他吧,他或許能聽你的話。」蘇戈期待的看著賀然。
「唉……」賀然歎了口氣,知道這次不去不行了,雖然他也沒把握勸住蘇平疆,但事關重大,怎麼也要去試一試。
事不宜遲,賀然不敢耽擱,匆匆回到小樓。他不敢對蘇夕瑤明言,唯恐她擔心,只說要去商談軍機大事,之後又找到竹音公主,理直氣壯的讓她盡快施行新政,接著就帶著那二十個護衛隨蘇戈趕往了鳴鐘城。
得到稟報的蘇平疆親自在王宮門口相迎,手挽手的把賀然拉進宮內。來至偏殿,賀然不及入座就問道:「聽太宰言道,大王要攻打順國?」
蘇平疆哈哈笑道:「既然軍師不贊同,那就不打了。」
賀然一愣,道:「臣還未說不贊同啊,大王如何知道臣的心意的?」
蘇平疆自知語失,略帶歉意的望向蘇戈,賀然見蘇戈坐在那裡直咧嘴,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蘇平疆一邊把賀然按在座席上,一邊笑道:「軍師莫怪,這不關太宰的事,是我命他把你騙來的。」
賀然哭笑不得,先對蘇戈歎了口氣,然後無奈的對蘇平疆道:「不知大王召我來所為何事?」
蘇平疆見他沒有追究,放下了心,笑道:「此番召軍師來,其實乃許統之意,這些日兵馬已整頓好,我們商議著要趁趙國局勢不穩,奪他幾座城池,擴展我易國疆土,許統極力要請軍師前來謀劃,是以我才與太宰定計把你誑來。」
蘇平疆話音未落,侍臣稟報,大將軍許統到了。
許統進來向蘇平疆施過禮後,對賀然笑道:「軍師來了,我這心裡就安穩了。」
賀然有苦自知,雖然打了幾場僥倖之戰,但真要謀劃攻城略地之事,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見許統這麼相信自己,心裡更虛了,苦笑道:「大將軍過獎了,在下正是為藏拙才躲在谷中不願出來的。」
許統只當他謙虛,笑道:「軍師不必過謙,現下不只是我,全軍將士都對軍師敬服不已,有軍師在,即便你一語不發,將士都會有沖天士氣。」
蘇平疆附和道:「正是如此,藏賢谷一把大火已燒的趙軍聞軍師之名而喪膽,都說軍師有煞星相助。來日攻打采城,你無論如何也要到陣前現一現身。」
賀然無語了,蘇平疆要不提煞星之事,他自己都已忘記了。
「攻打采城料無大事,余亮獻遷安城之事卻要斟酌一下。」蘇戈皺眉道。
見賀然一臉茫然,蘇平疆解釋道:「余亮乃順國老臣,與先王交情甚厚,待我如子侄,此番白宮博大敗,他們幾個老臣上表**,不料順王不但不責罰白宮博,反而把他們這些老臣訓斥了一頓,余亮前幾天派人送來密信,要獻城而降,你如何看此事?」
賀然搖搖頭,道:「臣不知余亮其人,不敢妄斷。」
「其人重情尚義,我看他是真心欲降。」許統道。
「忠君乃大義,他既尚義按理當不會降。」蘇戈眉頭緊皺
「白宮博僅憑一戰,而官至大將軍,此番慘敗又不受責,順王如此行事必然會令將士心寒,余亮此刻來降,正是合於情理。」許統道。
「余世伯非*詐之人,書信又寫的情真意切,唉……,此事讓我……」蘇平疆顯然是受了順國的刺激,不那麼輕易相信人了。
賀然一邊聽他們談論,一邊走到懸於牆上的地理圖前,在順境內找到了遷安城,見它與易國邊境間還夾著一個寧安城,若遷安歸降,那寧安失去後援自是難保,這口肥肉的確誘*。
「*王,余亮信中可曾提到寧安城?」賀然向蘇平疆問道。
「書信在此,你看過便知。」蘇平疆說著從袍袖中取出一封書信。
「呃……,臣還是先不看信了,免得被其詞句迷惑,只需知道他如何言及寧安城即可。」賀然覺得自己真該多學幾個字了。
蘇平疆與許統聽他這樣說,都敬佩的微微頭,蘇平疆道:「軍師行事果然異於常人,余世伯想與我們約定日期,共同出兵攻打寧安,不過他手下兵卒只有三千,為表誠意,他想讓我們派出一支人馬,在他領兵出征時,代守遷安城。」
賀然轉頭盯著圖上的遷安城,方纔的肥肉逐漸的變成了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