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告別安逸 文 / 折花不語
數日後的一天,小荷抱著只鴿子興沖沖的來找賀然,神秘兮兮的對他說:「這是我從盈草那裡偷來的,她曾說此鴿甚通靈*,於數十里外放飛都能自己回家,她與牧山常以此為戲,你想個辦法讓它放飛後不回盈草家而來找我。」
賀然見她把人家小情人的傳情之物都偷來了不禁好笑,這鴿子通體淡粉十分惹人喜愛,賀然想了想道:「這怕不行,鴿子識家,你若想讓它找你,只能從小餵養。」
「如此麻煩啊。」小荷發愁了。
「麻煩是麻煩些,不過好的鴿子千里之外都能回家,還可在腳上綁上書信。」
「真的?」小荷眼睛發亮,「我去看看盈草有沒有小鴿子。」說著轉身跑了兩步,又扭頭笑道:「險些忘記了,小姐找你下棋,你快去吧。」
賀然痛苦的直咧嘴,無奈的朝山坳走去。
自從那夜長談之後,蘇夕瑤對現代科技不怎麼感興趣了,只是偶爾問起一些,還嚴囑賀然少做些新奇之物,看來她深恐此處也走上地球的老路。
涼亭內棋至中盤,賀然的黑棋已經顯出頹勢,蘇夕瑤夾起一子卻沒有落下,輕聲道:「你與籌聖之約快要到了。」瑩膩玉手如初綻的蘭花般懸於棋盤之上。
賀然此時緊張的盯著棋局,無暇欣賞她那只秀美的手了,頭也不抬的隨口道:「我這幾日心神倦怠,籌聖之約不去也罷。」
蘇夕瑤冷哼一聲道:「當日慷慨激昂要為我拚死一戰,讓我好不感動。」
賀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事後雖知你有必勝之算,還覺有不對之處,許公子顏面盡掃,你即便不應籌聖之戰他也不會登門了,聰明機智的賀公子怎會想不到這些?」蘇夕瑤早已看清了賀然無賴本*,見他面現尷尬卻並不留情,「賀公子素貪疏懶安逸,怎會自找辛苦的遠去定陽赴約,其中當有隱情,是也不是?」
賀然扭了扭身子,賠笑道:「姐姐多慮了。」
「哼!那晚長談之後我回想籌聖之約,已想通你絕非是為我而戰。」
賀然小聲嘀咕了句:「非那麼聰明幹嗎。」可不敢放過最後的坦白機會,嬉皮笑臉道:「姐姐蘭心惠質,我當時確是想借挫敗籌聖之機,停滯這裡的術數進展,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想為姐姐出氣!」
蘇夕瑤「呸」了一聲,「沒見過無賴到你這般境地的!」
賀然毫不在意的笑道:「姐姐還不落子?是否看局勢不好想耍賴?」
蘇夕瑤被氣得哭笑不得,只得與他下了幾手,但終是放心不下道:「你現在如何打算?」
賀然盯著棋盤道:「術數乃萬業基石,若能令其止步則萬業難興,不過我這些日心情很好,想想自己也沒幾十年好活了,術數再怎樣進展也不至對我殘生有何大礙,嗯……何苦枉費寶貴時日去找那籌聖老頭的晦氣,人家那麼大年紀也不容易,哈!看你這兩個子怎麼逃!」說著得意的把棋子清脆的敲在棋盤上。
蘇夕瑤聽他把此間未來全當兒戲,把自己小命看的比天還大,氣的把手中棋子扔回盒中,嗔道:「你正經些!造福子孫萬代之事佔用你幾日時光都不肯嗎?惜命如金,你才這點年紀卻說的轉眼就要死了一般!」
賀然現在不但不怕她動怒,而且很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他無辜的眨著眼道:「我這些日子也曾想過此事,拔除籌聖一門實無大用,天下研習術數之人不可計數,日後定有資質更勝籌聖的,毀去他最多不過把術數進展延遲幾十年而已,區區幾十年於事無補。」說到這裡看著蘇夕瑤小聲嘀咕道:「再說,我還不知自己能不能有子孫呢。」
蘇夕瑤見他講最後一句時目光閃爍的望著自己,俏臉微紅,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了一會歎息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運道如此強求無益。」說著收回心神審視棋局,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隨手下出了兩招惡棋,兩顆棋子已岌岌可危。
賀然這些天輸多贏少,此時局勢大優不禁喜上眉梢,嘴裡的話也多了起來,「我還未曾告訴姐姐,此棋又名『手談』,一招一式如來言去語,有詩云『心藏多少事,不語兩相知。』……」
蘇夕瑤皺眉看了一眼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賀然還要再講,小荷走了過來,遞上兩封書信道:「那個許公子遣人送書來了。」
賀然唯恐攪了贏到手的棋,急忙接過來放在石几上,道:「他定是提醒我去赴約,不會什麼大事,下完棋再看不遲。」
小荷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已猜出雙方局勢,不屑道:「當師傅的贏徒弟一兩盤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賀然大感洩氣,衝他做了個鬼臉,小荷也以鬼臉回應。
蘇夕瑤思索良久輕輕落下一子,賀然一時沒看出這手棋的用意,再看時似乎她要把自己旁邊的一片棋牽扯進來,顯然是放出了勝負手,要攪亂局勢以圖逆轉,計算了一會他覺得頭有些大。
蘇夕瑤看了一會棋局,見賀然抓耳撓腮的一時半會不會落子,就取過寫給自己的那封書信,看罷放在一邊。賀然算的有些心虛,此時他反想攪局了,訕笑著拿起另一封書信道:「我也看看,萬一有什麼要事別耽誤了。」
蘇夕瑤微笑不語,小荷鄙夷道:「才說沒什麼大事,現在又這般說,明明是要耍賴,只識得幾個字還裝腔作勢,能看懂書信才怪!」
賀然抬起頭面色沉靜的說:「確有一些字不認識,你過來教我認一認。」
小荷熟知賀然*情,知道他越是平靜事情越是嚴重,不敢再開玩笑,走過去把他指的字輕聲讀給他聽。
賀然微微點頭冷聲道:「『萬勿托庇閨門』,好,許公子果然好文才,這就怪不得我了,小荷你代我去告訴下書人,我明日動身,讓他轉告許經早作打算,術數一途他永無出頭之日了!」
這個時代的人最重名節,賀然雖視名譽如糞土,但入鄉隨俗,受到許經這種侮辱,他要是一笑置之,恐怕連小荷都要生出輕視之意。
蘇夕瑤攔住小荷,接過賀然手中的書信看了一遍,美目中寒光一閃,對小荷道:「告訴下書人,我與賀公子明日起程。」
這次換賀然攔住小荷了,他見蘇夕瑤為了他要離開幽居近五年的山谷,心中雖是感激,但怎忍讓她回到曾讓她傷心的定陽城,「姐姐不必去,我見過籌聖就回來,不會有事的。」
蘇夕瑤指了指許經寫給她的信,道:「許經邀我前去作證,我看看也好。」
「勞動姐姐讓我心中難安,我找牧山陪我去就行了。」
蘇夕瑤歎了口氣道:「你不見他書中提到『定陽名士均想一睹君之風采』嗎,他故意散佈消息是執意要置你於死地啊。」
賀然笑道:「我已想到這點,姐姐若去那些人會更恨我,若不去他們會認為姐姐並不看重我,事情反而簡單些。」
蘇夕瑤聽小荷在旁邊笑了一聲,玉面一紅,瞪了賀然一眼道:「整日油嘴滑舌,下棋都要耍賴,你有何值得我看重的。」
賀然與小荷相視偷笑,蘇夕瑤心中憂慮顧不得再掩飾,沉吟一下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我即刻修書給晴雲公主,你到定陽先去找她,有她助你應不會有事。」說著向自己居處走去。
小荷跟在賀然身邊小聲說:「晴雲公主是大王的三女兒,是小姐的閨中好友,嫁與天河王長子金典。」賀然微微點頭。
蘇夕瑤寫好書信遞給小荷,叮囑道:「你打發了下書人就把此書送到山下護衛那裡,讓他們日夜兼程親手交與三公主,還有,告訴牧山明日陪公子出行。」
小荷答應著去了,蘇夕瑤又寫了一封遞給賀然道:「明**先隨牧山去鳴鐘城,將此信交與城守蘇戈,此人跟隨家父多年,精明多智,我命他多帶兵卒喬裝護你赴約,一切事宜你皆聽他安排,萬勿任*胡鬧。」
賀然本想勸她不必勞師動眾,但不忍拂她一片真情。接下來蘇夕瑤仔細教他各項禮儀,連吃飯都不放他出去。
賀然如同作了大半天的廣播體操,累得腿軟頸僵,求饒道:「姐姐饒了我吧,再練下去我就沒命去定陽了,再說,我去見過籌聖就回來,哪用學這麼多禮儀啊。」
蘇夕瑤見他賴皮的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無奈只得罷手,讓他坐好又把定陽城中風土人情、各種權勢的脈絡宗承細細講給他聽,看那樣子似要把心中所知盡皆教與他。
賀然雖認為她是小題大做,但不願惹她生氣,還是強記在心。直至賀然lou出倦意,蘇夕瑤才放他回去。
次日一早,牧山就興奮的來找賀然,連連稱他夠兄弟,賀然原本還怕他不願意去,現在放下心來。牧山催他去跟蘇夕瑤辭行,說好在村口等他。
來到蘇夕瑤那裡,她先考問了一番昨天教的禮儀,見他做的沒有什麼差錯才lou出笑容,臨別她雖無一語,但望著賀然的目光中卻含著萬般牽掛,千般不捨。賀然強抑著擁她入懷的衝動,轉身出去,走了幾步見蘇夕瑤憑窗而望,心頭湧起無限幸福。
幾乎全村人都聚集在村口為他送行,賀然謝過眾人,小竹送上包裹,小荷遞過韁繩,當著村人二女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輕聲囑他早去早回。賀然笑著與牧山策馬而行。
賀然第一次離開山村,看著四周景色感覺既興奮又新奇,走了幾里路,見山路險要處駐紮著一隊人馬,牧山告訴他這是定國公派來守護小姐的親衛,那些親衛顯是得了消息,對賀然異常恭敬。
離開衛所牧山立刻就無所顧忌起來,大聲跟賀然說著定陽如何繁華,去了之後要去哪裡玩,去那裡吃,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
賀然看著他背後背的籠子道:「你帶的什麼?」
「兩隻鴿子,盈草讓我帶的,小荷昨天也特意囑咐我帶上,說一隻到定陽放,一隻回來前時放,你跟小荷說它們千里之外也能回家,是真的嗎?我怕它們飛丟了。」牧山擔心的問。
賀然笑道:「我也說不準,你要擔心現在就放了吧。」
牧山大聲道:「什麼?!你害死我了,說不準你還跟小荷講?你不怕她我可怕的要死,現在放了回去非被她罵死,唉……。」
賀然看他如此珍愛這兩隻鴿子,笑道:「你儘管放,回去就說是我放的。」
牧山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說:「算了吧,到定陽再說吧,我和盈草還有幾隻,犯不上為這個惹小荷生氣。」
賀然對牧山這種淳樸的*格頗為欣賞,兩人又走了一會,賀然掏出蘇夕瑤給他的書信道:「小姐讓你先帶我去鳴鐘城,她要讓那裡的城守護送咱倆去定陽。」
「啊?」牧山頓時洩氣了,「我還道就咱倆去呢,和他們去還有何趣味啊,每次與蘇二哥他們去都不得閒逛,這次……」
賀然見他這樣心中不忍,其實他也不想讓去找蘇戈,他知道蘇夕瑤實是過於擔心自己的安危才作此安排的,這肯定會給她帶來些閒言碎語。
賀然擺弄著書信問道:「你可識得去定陽之路?」
「包在我身上,我去過不止十次了,閉著眼睛也能把你帶到!」牧山見賀然似要改變主意,興奮的拍著胸脯回答。
「好,那咱們就直奔定陽。」賀然放下心。
牧山歡呼一聲,怕他反悔,策馬而奔,扭頭喊道:「我在前面等你!」
賀然學著牧山的樣子,用馬鞭抽了一下馬屁股,這下可慘了,他只是在村中練過騎馬,如同在澡盆裡練過游泳一般,這鞭子抽的又狠了些,胯下坐騎飛奔起來,他只覺耳邊生風身子如風中枯葉起伏不定,嚇的他把所學那點馭馬之術忘的乾乾淨淨,左歪右斜,前撲後仰幾次險些落馬,最後死死抱住馬脖子任由它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