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三則:烈火焚身 文 / 飛觴
懷中的毒藥還沒有投落井底,耳畔有個聲音呵呵笑道:「小娃兒,年紀小小就這麼毒辣,倒是入我門的好資質。」
小小的孩童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眼前已經憑空落下一個人來,一身黑色,宛如地獄使者,臉是枯瘦的,卻更慘白如鬼,雙手抱在胸前,一雙凶狠的眼睛裡帶著冷冷的笑意,望著他。
這個從天而降的人彷彿是懸浮在空中一樣,雙腳靴尖微微地點在井台上,輕功竟是出神入化般超絕。神秘之人眼睛一瞥之際,一陣冷風自金紫耀身邊掃過,他手中的毒藥已經被帶離,人也被xian翻在地,小小的身子滾落在雪地上,摔得雖然重,卻並不覺得疼,也沒什麼恐懼感,經過了先前那一場生死掙扎,他身上的血還在散發著熏人作嘔的腥味,若是這突然出現的人想動手對自己不利,他也並不怎麼驚奇。
一聲不吭地自雪地中仰頭,看向對面的人。
那神秘的人眼睛對上他閃耀的金色眸光,微微驚奇,說:「咦,居然是金眼妖瞳,小娃兒……」
他身子一晃,便已經到了金紫耀身邊,居高臨下望著他,雙腳仍舊不佔地的漂浮空中,人好似是黑暗裡浮現出來的精怪或者地獄裡逃逸而出的幽靈。
金紫耀見他一雙凶狠毒辣的眸子,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那黑色的衣裳裹著纖瘦的身子,人卻又輕飄飄浮在空中。左看右看都透著一股詭異,給人地感覺就好像一條在冬天甦醒的毒蛇一樣,無聲無息地kao近自己身邊,目光閃爍一番,不由地心頭大大憎恨,反手抓起一把雪,向著那人面上扔去。
雪即將要撲上那神秘人面上之時。忽地去勢一停,而後迅速化成了水。噗噗落地,在雪地上砸出幾個坑。
「哈哈哈。」神秘人嘎嘎一笑,聲音更是難聽,說道:「小娃兒,可不要以卵擊石哦!」
金紫耀雖然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手法,卻也知道,必定是這神秘人功夫太高的緣故。
週遭寧靜。萬籟俱寂,只有遠遠的誰家的狗兒發出一聲長長的叫聲。大家都在這寒冷的冬夜裡早早沉睡了,這邊地雪地上,一個身形高挑纖瘦的神秘人卻同一個小孩童面面相覷,情形怪異無比。
金紫耀皺眉看那人呵呵一笑,啞聲說道:「小娃兒,瞧你這滿臉怨毒地樣子,還真是有趣。你剛殺過人是不是?小小的年紀就能這麼果斷,很合老夫的心意啊,能在這裡遇到你這樣的出眾資質,莫非老天真的是注定了要讓我再收一個徒弟麼?」
他說著,便斜睨向金紫耀,又說:「娃兒。你天生一雙金眼,乃是不詳跟災禍異兆,自然是不被周圍眾人所容的,所到之處,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你唾棄你是不是?你心底是不是時常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很傷心?你可知道……能發生這一切,那是因為你不夠強,不要緊,老夫最喜歡地就是離經叛道,世俗的那些眼光,老夫最是厭煩不堪了。如果你此刻向老夫磕三個響頭。哀求老夫收你為徒的話,老夫將全身武功教給你。這天下便再也無人是你的對手,你要如何便如何,絕對沒有第二人敢對你頤指氣使眼光異樣,如何?心動了麼?」
金色的眼睛狠狠地同他對視,過了片刻,卻又緩緩平靜下來,小小的身子一動,從雪地裡爬了起來。
神秘人盯著金紫耀的一舉一動,眸光之中閃爍著某種嗜血光芒。
金紫耀起身,小小的身子握拳站定了,一動不動,似在考慮。
神秘人打量著他,笑道:「這麼好地機會,快快磕吧。」嘴角卻浮現一絲殘忍殺機。
那雙異樣的金色眸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卻一聲不吭的,只是轉過身去,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
神秘人面色一怔,望著那小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離去,竟然頭也不回,他矗立原地良久,才搖了搖頭,歎說:「沒想到這娃兒如此的倔強,這一副寧死不肯回頭的德*,真是跟……年輕時候一模一樣啊。」
他仰頭看天,似乎是被這小孩觸動心事,開始在回想往事,天上一彎新月慘淡如鉤,他慘白枯瘦地臉上掠過一絲淺淺笑意,而後重新垂眸,望著已經緩緩消失在雪地的那小小影子,淡淡笑道:「這樣絕情絕意大有前途的小崽子,就這麼錯失,真是有些不甘心。」聲音有些陰測測的,眼睛裡卻忽地浮現一絲茫然。
然而心底雖然有些不甘,可又能如何,難道追上去拉他回來讓他拜師?又或者乾脆……得不到,就殺掉?他在武林之中名頭極響,身份非同一般,雖然行事詭異,處在正邪之間,然而一身絕學卻是不容忽視,每年都有很多後起之秀追著他想拜師他都不屑一顧,不料,今日裡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小子,人家卻又看不上自己。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方纔他開口向那小孩童絮絮善誘,讓他拜師的時候,心底卻是懷著殺機的。如果這孩子真的聽了自己的話,立刻就跪下對自己磕頭求拜師,那他會立刻出手,將對方斃於掌下。
這彷彿是人的特*,若是被哭著喊著追著不放地,必定會嗤之以鼻,如果偶然有人不甩自己轉身冷冷走掉,卻又覺得對方是塊寶貝,恨不得求人家回來。
這怪人站在原地,苦笑想了良久,眼前那小人兒地影子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望著天上點點星子,輕輕苦笑。撓撓頭說道:「操,老子這不是犯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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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終究有人發現了金紫耀家中的屍體。
望見那兩人地慘狀,全村嘩然,將那金眼的小孩捉了起來,架起火堆,準備燒死了這妖孽。
其實在很久之前。村人便就想這麼做,連那妖孽的娘親都漫不經心的點頭同意了。礙於她的姘頭出面的緣故,這事情便耽擱下來,他們卻不知道,那姘頭只是看上金紫耀的容色,意圖不軌而已。
如今,兩個人都已經死去。還有誰來護著他?
更何況,最近在村落之中。多有青年男子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事情詭異可怕地很,莫非正是這妖孽作祟,若是再留他活命,不知道這村子會被妖孽禍害成什麼樣子。
只是叫人驚愕的是,那小小年紀地孩子自始至終。不哭不鬧,不掙扎,被捉住之後,也不開口辯解,似乎變成了啞巴一樣。一直到被綁在了柱子上,那烈火熊熊燒起的時候。那絕美美的叫人震撼的臉上,才多了一種古怪的淡淡笑意。
濃煙四竄,烈火如蛇。遠處黑暗的角落中,那井台上曾出現的神秘人冷冷地望著烈火中地小小孩童。
那孩童金眸微微抬起,似看了他一眼。
神秘人腳下一動,又忍住,心道:「這孩子如此倔強,老夫倒要看看,這活活被燒死的恐懼會不會叫他屈服,只要他一句話開口。不不……或者只要他一個眼神求救。老夫就會立刻出手,救他出這烈火地獄。」
他苦苦地在這邊等候。瞪大眼睛盯著那邊清醒。
可是,那小小的臉上,神情卻是叫人恐懼的淡然。
生死,連同接近死亡所帶來的痛苦,絲毫都沒有叫他驚慌或者產生一絲絲的痛苦。
神秘人心中大驚,又大怒。他的個*本已經算是極端了,怪異的叫人害怕,卻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倔地讓自己都覺得無奈而憤怒的人,而且對方還是個身量還不足到自己腰的小小孩童。
望見烈火中的那雙眸子,望著那絕色的容顏上一絲淺淺的笑容。神秘人忽地覺得:這也許並不是個孩子,村中地人的理解是對的,這根本就是個妖孽。是妖孽。
一向目空一切的人,心底忽地有些戰慄不安。
若真是個妖孽,那麼……向來離經叛道視所謂正統如糞土的他,對這個妖孽,是殺死,還是救贖?
黑袍下,一顆心首次沸騰如火,有什麼東西翻湧沸騰,蠢蠢欲動。
而前方火焰升騰更高,已經有烈火捲上了那小孩子的衣服一擺,伴隨著村人的驚呼跟興奮尖叫,向著他身上席捲撲過去。再不出手,已經沒有機會。
可是,那一雙金色的眸子,卻閃出了比烈火更加熾熱耀眼的光芒,卻給台下眾人一種奇怪的錯覺,彷彿,這烈火並不是來摧毀這孩子地,而是,而是……宛如鳳凰涅槃一樣,那眸子掠過污穢地人世間,慢慢地向著頭頂望過去,那裡,天幕如濃墨,星子閃爍,那裡,可會有傳說中的神祇麼?而星子,可是眾神地眼睛?如此眼睜睜看著這世間發生的一切,遺棄著一切,如此的……冷血。
什麼諸神,什麼人間,都是……狗屁。
小孩子閉上眼睛,嘴角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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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麼?居然做這種殘忍的事!」一聲震驚的怒喝,帶一絲稚嫩。
「琉璃珠!這……這……是御公主……」
那聲音怒道:「愣著做什麼?快點救人!」
「殿下……這個……萬萬不可。」有人驚呼,有人想上前勸阻。
「可惡,你們竟然真的想燒死這孩童!」
「殿下,這孩子是妖怪!留不得,他殺了自己的親娘,還害死了我們村子裡諸多的人,他很可怕,是個沒有人要的孩子。」
「沒有人要的孩子,果然是很該死地。」金紫耀閉著眼睛。冷笑不休。
木柴劈里啪啦,燒得旺盛。他聽到耳旁驚呼聲陣陣響起,有人叫道:「殿下,您受傷了!殿下……請住手。」
「滾開!」那人怒喝。
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他已經懶得再睜眼看。
「殿下,他不過是個賤民,是妖怪。沒有人敢kao近,沒有人願意要他……」
那聲音停頓了片刻。隨即,一字一頓說道,「誰說沒有人要他,我要他!」那麼鄭重的聲音。
金紫耀心一震,睜開眼睛,眼前的木柴,已經飛快地被搬開兩邊。讓出一條窄窄的路,幾個青年男子忙碌著將柴火撥開,而從燃燒著的柴火當中,慢慢地走過來一個身著錦繡的小女娃子,一雙眼睛,清澈透明,卻又似帶著悲憫般的望著他,那額心一點透明琉璃。不知是被火映地還是如何,顯出血色光芒來。
這個人……是誰?
她飛快向前幾步,奔到自己身邊,稚嫩的小手拍打他地身上燒起的火焰,似乎全不顧自己已經被燒傷了的手會疼,金紫耀呆呆地望著她的動作。如此近距離,兩人在火堆中,他看的清楚,這張小小的臉上,寫著的是痛。
她看著他身上地傷,看著他燃燒起了的衣裳,眼中都會寫著痛,她沒有看他的臉,最後看來一眼的時候說:「沒事啦,你不用怕。」那一雙晶瑩剔透如冰雪的眼睛裡。卻驀地隨之墜落一滴淚。
於烈火中。那一滴淚,搖搖墜落
兩邊男人衝上來。將周圍的木柴盡數踢開,女娃子從腰間拔出短劍,將捆著他的繩索割開,從上到下端量他全身,雖然狼狽了些,不過傷的不重,這才舒了一口氣,張開手臂將他抱住:「可憐地孩子……好啦,好啦。」
那一雙被火灼傷的小手,撫摸過他的背,在他的背上輕輕地劃過,帶著無限溫柔。
心中有什麼緩緩流淌,這樣的懷抱,他從未有過。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到現在,他都從未有過,那一夜,火光沖天地夜,鮮血淋漓的夜,不堪回首的夜晚,他第一次得到了自來人間之後的第一個溫柔而無私的擁抱。
金紫耀望著那埋頭在自己胸前的那小小腦袋,又看向她身後,黑色的天幕之中,一顆流星搖搖欲墜,最後劃出一道光痕,消失天際。
好美……就好像方纔她流下的那一滴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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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金眼不詳。」
「他是妖怪!」
「殺害親娘,無法可恕。」
「沒有人想要的孩子!」
那個人卻說:「我要他。」
他的心中記得地有很多很多地東西,大部分是黑色的,血色地,醜陋的東西,卻永遠都記得這一幕,那個女娃兒從火焰之中走過來,救了他抱住他想要他。每次想到這個,心有點軟軟的,似是想哭的感覺,有什麼東西想要從堅硬的心底湧出來似的。
「你叫什麼?」
他不回答,金色眸子裡寫著明顯的警惕。冷冷地看著她。
「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她不生氣,哈哈一笑,低頭踢翻了一腳的雪,又偷偷瞥向他,明亮的眼中卻仍舊帶著一絲隱藏的並不好的憐憫似的,望著他。
他看的心頭痛,不想要那樣。
然而無論他怎麼冷淡對她,她都會笑容滿面纏著他,似乎她的人生之中不知什麼叫做陰霾,而只有漫天陽光燦爛。
他在陽光之中,慢慢復甦著。
只是,她只短短地呆了一天,那時候他才知道,她的身份很是特殊,這一趟乃是偷跑出來,本是要路過這村落的,卻遇上了他,就這麼暴lou了身份,立刻被聞風而來的人捉了回去。
被**抱上了馬背,那個任*的傢伙不再笑嘻嘻滿不在乎的了,大聲尖叫著回頭對著他,叫道:「你叫什麼?」
他握著拳頭呆呆站在原地,不能回答,不能相信。
她一眨眼,便會流淚,咬牙又叫道:「我叫小樓,神風小樓!」
他只能凝視她離去的那一張哭的眼紅紅的小臉:小樓,神風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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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個有著金色眼睛的孩子在村落中仍舊活著,仍舊沒有人敢kao近,卻也沒有人敢去燒死他,御公主殿下下過令:他是她要的。
他在那口凍井跟前站了一天半,無論颳風下雪天寒地凍,終於在半夜的時候被凍得昏厥了過去。
那神秘的黑衣人從天而降,看著地上已經臉色鐵青全無氣息的他,自言自語說:「老夫這一生沒有刮目相看過一個人,小子,你是該覺得驕傲呢還是……」
俯身過來,將那小小的身子抱入懷中,他輕的如一片羽毛,一片雪花相似。
黑人神秘人閃身,消失夜色之中。他猜不透是什麼改變了這小娃兒的心意,卻隱約想到,或許跟那一件事情有關吧……那個突然闖入現場的小女娃子,那個身份顯貴的孩子……只是,將那站的直挺挺倒地也依舊是直挺挺的小孩子抱入懷中的時候,有一件事情是再清楚不過的,那就是:若是想讓這小傢伙下跪磕頭,那恐怕是今生今世也辦不到的事了。不然,他也不會苦苦地等他一天半,一直看他支撐不住昏死過去了,若是他肯下跪,自己也一早就現身了,何必站的暈厥過去,自討苦吃的傢伙。
哼,這麼冰天雪地的來同這小東西斗耐心,他是有內功護體不錯啦,可那些風刮在臉上小刀子一樣的也是真實感覺,很不好受。說到底……他又跟這不值一提的小東西來鬥氣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這是做什麼?而且最後還自降身價地現身出來,無福消受人家的三跪九叩拜師之禮抱起他來的時候,心底卻是一股如獲至寶般地竊喜感覺,果然……是又犯賤了,唉。
村落裡的金眼妖孽就那麼消失了,而他消失之後,在村子內的破廟之中,發現了十幾具年輕男子的屍身,原本健壯的身體都變得乾枯老化,似乎身體的血液都被抽乾放淨,古怪的是,地面上卻沒有大量血液痕跡。
遙遠的江湖上,有人傳說:武林第一奇人百里隼,跟北武林盟主燕無波定下比試之約,神仙峰上大戰三天,不分勝負,日後多年,燕無波府上終日傳出淡淡藥香,而百里隼卻自此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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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的過去,奉上。似乎還有一個,日後再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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