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八章 強敵 文 / 本物天下霸唱
第二十八章強敵
群盜正待上前，去結果了剩下來的大小蜈蚣，鷓鴣哨卻猛然察覺不對，忙於袖中一占，知有殺機前，抬眼正看見有幾名盜伙走上橋頭，趕緊叫道：「快退！」
陳瞎子也已聽見枯潭深處似有異動，但他和鷓鴣哨出言示警的時候已經晚了，猛聽下面「嘩啦啦」一陣爆炒般的響聲，那條六翅蜈蚣已經順著石壁游了上來，原來它似乎感覺到有天敵進了瓶山，物性使然，驚得躲深澗裡不敢稍動，不過眼看它那些重子重孫都快被群雞趕殺絕了，忍無可忍之下，終於狂衝上無量殿前的石橋。
老洋人和花靈這兩個剛出道的搬山道人，剛好和幾名盜伙走橋上，誰知那蜈蚣來得好快，別人想救他們也已來不及了，只見那六翅蜈蚣攀橋下，鞠著身子猛地從橋欄上探將出來，黃褐色的腹下百爪皆動，猙獰已極。
群盜雖是有備而來，可事出突然，見那大蜈蚣驀地裡現身出來，竟連躲閃都忘了，老洋人和另外兩名盜伙，當場就被六翅蜈蚣卷落橋下，慘叫著摔死枯潭底部的亂石之中。
淒厲的叫聲和骨頭摔碎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宮殿洞穴間反覆迴盪，駭得群盜面色驟變，站前排的群盜發一聲喊，想要舉槍射擊，進古墓的時候，槍裡的子彈就已經頂上膛了，這一排亂槍打過去，好歹也射它幾個窟窿出來。
但鷓鴣哨見六翅蜈蚣爬石橋側面，如果亂槍齊發，不但難以射殺那條大蜈蚣，反倒是橋上沒死的幾個倖存之人，包括花靈內，都會成了它的擋箭牌，此時萬萬不能胡亂開槍，他趕緊抬手撥開前排幾名盜伙的槍口，實是間不容髮，「啪啪啪」一排亂槍都貼著橋上幾人的腦瓜皮射了過去。
陳瞎子也急叫：「休得開槍傷了自家兄弟！」群盜聽到首領招呼，這才硬生生將槍口壓下，有些膽量稍遜的工兵看明瞭情由，紛紛掉頭向外逃跑，混群盜裡的手槍連專門負責射殺這些逃兵，當即就有幾個先逃跑的被當場擊斃，人群中頓時一陣大亂。
鷓鴣哨見老洋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心中又急又恨，抬手推開擋身邊的幾個人，搶步上了橋頭，想把師妹花靈從橋上救回來，可就與此同時，就見那六翅蜈蚣倏然間石橋下躥了上來，兩隻鍔足攫住花靈，振動六翅百足，拖著它游上無量殿的重簷大頂。
那蜈蚣動作快得難以想像，哪容人有絲毫反抗躲閃的餘地，紅姑娘也是救人心切，當即便是幾枚袖箭脫手而出，可那蜈蚣碩大的身軀進退之際快逾閃電，黑影殿前一閃，那幾支袖箭雖然準頭奇佳，勢勁力足，卻竟然慢了一瞬，全都釘了大殿的門柱之上，連蜈蚣的影子都沒碰到分毫。
鷓鴣哨見花靈生死不知，哪還顧得上細想，他也是仗著身手矯健，劈手從旁邊的人手裡奪過一架「蜈蚣掛山梯」，勾住殿角歇山頂的戧脊，三躥兩縱之際，就跟著六翅大蜈蚣前後腳上了殿頂。
鷓鴣哨腳下踏著溜滑的長瓦，只聽前邊嘩啦啦磚瓦撞擊，抬眼一看，原來那蜈蚣伸展百足，把殿頂上鋪的琉璃瓦蹬撓得紛紛滑落，它爬行的速度也頓時緩了下來。
殿下的群盜陳瞎子的帶領下穩住陣腳，舉著槍對著殿頂瞄準，但一來鷓鴣哨也房上，二來蜈蚣伏殿頂重簷垂脊之間，暴露出來的部分很少，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輕易開槍，忽聽亂瓦響動，眾人急忙向後退開，幾十片滑下來的大瓦片，辟里啪啦落了一地。
群盜見那六翅蜈蚣聲勢非凡，簡直就是已經成了精了，可搬山道人鷓鴣哨竟敢上殿追趕，當真是不要命了，許多人愛惜他的人材，都替鷓鴣哨捏了把汗，紛紛呼喊，讓他趕緊退下來，千緊萬緊，畢竟都不如身家性命要緊。
可鷓鴣哨做慣了迎風搏浪的勾當，視千難萬險如同無物，哪裡肯聽那些卸嶺盜眾的話，他閃身形避開從上邊滑落的瓦片，殿頂兜個圈子，迂迴到了蜈蚣身邊，只見那六翅蜈蚣用顎足抱住花靈，讒涎流了滿口。
鷓鴣哨見狀立刻醒悟，這蜈蚣常年盤據藥山之中，喜那些煉丹的奇花異草奇味，而花靈自幼就山中採藥，常和藥石芝草等物做伴，所以六翅蜈蚣才要掠了她去，打算拖回巢穴慢慢吞噬。
這念頭鷓鴣哨腦中一轉，他身子卻不曾停下，趁著蜈蚣殿頂琉璃瓦上立足不穩之際，便欺身上前，探手從蜈蚣頭前奪過花靈，抱著她便順簷頂斜面滾落下去。
那蜈蚣正想從殿頂躥到洞壁上去，抓著花靈的顎足稍稍送脫了些，哪想得到竟有人跟得如此之近，一閃之間就把到嘴的活人奪去了，它本就被逼得狂怒暴燥，豈肯甘休？當即掉頭擺尾，琉璃瓦的亂響聲中騰空而起，追著鷓鴣哨猛撲下來。
卸嶺群盜下面看得真切，只見鷓鴣哨抱著花靈順殿頂滑了下來，而那蜈蚣猛然抖翅追趕，勢頭之猛如同雷霆萬鈞，都驚得張大了嘴，同聲大叫不好，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鷓鴣哨聽得身後風聲不善，已知萬難躲避，只好想辦法擋其鋒芒，他腰眼發力，抱住花靈猛一轉身，後背帖殿頂打了個轉，順勢滑到大殿翹起的一角斜脊上，就此停下身來，兩支德國造已抄手中。
殿底下仰著脖子觀看的群盜只覺眼前一花，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殿頂轉身拔槍，又是如何撥開機頭的，看清楚的時候，槍聲就已響起
鷓鴣哨手中的兩支鏡面匣子都撥到了快機上，一扣槍機，雙槍裡壓得滿滿的四十發子彈，便如同兩串激射而出的流星，電光石火一閃，全打了隨後撲至的六翅蜈蚣口中。
那六翅蜈蚣撲下來的勢頭頓時止住，它每中一彈，就被毛瑟槍強大的貫擊射得向後一挫，中了第一槍就躲不開第二槍，四十發子彈一發也沒浪費，身上穿了四十個窟窿，裡面都湧出白色濃綢的汁液，重傷之下，翻身落了殿頂的橫脊上，疼得拚命掙扎扭動，攪得瓦片稀里嘩啦的亂響。
這一切發生得非常之快，殿下的盜眾甚至還沒來得及搭起竹梯上去相助，殿頂上便已鬥到了分際，群盜都下面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槍聲響過，這才如雷般轟然喝彩，那搬山道人鷓鴣哨果然是個有大手段的人，可不等喝彩聲落下，就見那蜈蚣一扭怪軀，鞠身甩出又半空裡躥了下來，它突然捲土重來，那四十發子彈竟沒能要了它的性命。
鷓鴣哨雙槍子彈射，尚且來不及換彈夾，就急著去看花靈的傷勢，只見她身上被蜈蚣顎足戳穿了幾個窟窿，鮮血泊泊流淌，面如金紙一般，真是「身同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油燈」，進氣少、出氣多，眼見是香消玉損救不活了，想不到這一眨眼的功夫，世上後的三個搬山道人，就剩下鷓鴣哨自己一個了，他一瞬間心中空落落地完全忘了身何方。
忽聽群盜殿下一陣鼓噪，紛紛大叫不好，鷓鴣哨猛然醒過神來，見那六翅蜈蚣正從半空撲至，頓時紅了雙眼，咬碎牙關，心中全是殺機，剛才始終未能騰出手來扯開竹簍放出怒晴雞，此時腦門子青筋直蹦，著地一撐也從琉璃瓦上縱身躍起，罵道：「好孽畜，接法寶罷！」
斷喝聲中，他已扯掉竹簍封口，飛腳將竹簍迎頭踢向那條大蜈蚣，竹簍破風飛出，裡面的怒晴雞早就察覺到了外邊正有它的死敵，借勢從中躍處，抖動紅冠彩羽，正落六翅蜈蚣的頭頂上。
那蜈蚣本已受傷極重，仗著一股怒性還想暴起傷人，可突然見到一隻彩羽金爪的雄雞迎頭飛來，正是它的天敵剋星，頓時魂飛魄散，急忙低甩頭閃躲。
怒晴雞哪容它閃展騰挪，雖蜈蚣頭上落足不穩，仍是一通「金雞亂點頭」，猛鵮了它十幾口，這時那蜈蚣突然騰越起來，怒晴雞紅了眼直顧置對方於死地，被那蜈蚣身軀猛地一抖，便從它頭頂滑落，雞足金爪深深抓進蜈蚣殼裡，正它背翅之處停下，金雞怒啼聲中，早把蜈蚣背上的一條透明翅膀扯斷下來。
鷓鴣哨眼見一團彩氣和一團黑霧殿頂纏一處，鬥得難解難分，不時有雄雞身上的五彩羽翎和蜈蚣的斷翅斷足，從天空散落下來，他心知怒晴雞雖然不是凡物，可那蜈蚣也是藥山裡潛養多年，幾乎就要形煉得大道圓滿了，此刻雖然為天敵所制，不敢噴吐毒霧，但它生命力似乎格外頑強，要真想斃了它也絕沒那麼簡單，這也就是現撞見了，再過個十幾年，恐怕天下再無一物能夠傷它分毫，如果讓它就此脫身逃走，將來必成大患。
於是鷓鴣哨決心快除掉著個妖物，以免夜長夢多走脫了它，他立刻給兩支二十響重裝上彈夾，縱身接近殿頂的橫脊，想要和怒晴雞兩下夾攻，一舉宰了這六翅蜈蚣，這邊陳瞎子也率人架了竹梯往殿頂攀來。
但這時那六翅蜈蚣垂死掙扎，竟然殿頂猛一翻身，將纏鬥一處的怒晴雞甩了開去，它自己也重重落下，這無量殿，實際是座「無梁殿」，沒有一根承重的橫粱，全憑櫞柱支稱，雖也是極為堅固，可終究比不得四梁八柱來的穩定，殿頂被這大蜈蚣連番捨命撞擊，早已經承受不住，後被蜈蚣從上一砸，鬆脫的櫞木和瓦片頓時陷落，無量殿的頂上塌了一個大洞。
鷓鴣哨正行到一半，腳下突然塌落下去，有道是「力從地起」，不管如何舉手投足的施展，也都是由地發力，他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凌空飛行，隨著轟隆一聲，鷓鴣哨連同那蜈蚣，都跟著斷櫞亂挖掉了下去。
鷓鴣哨忽覺腳下無根，眼前一黑，身子已落殿內，不料殿內有一口深井般的無底洞，直徑大得出奇，上邊有個玉蓋，落到上邊頓時砸了個對穿，週身奇疼徹骨，下墜的勢頭卻並未停止，隨著碎磚斷木繼續跌落下去。
也就是鷓鴣哨身手不凡，又是屢涉奇險經驗老道，有臨危不亂的機變，雖然身上吃疼，心神未亂，下墜之中，忽見眼前亮光一閃，趕緊扔了手中槍卸，伸手按將過去，直上直下的絕壁上，不過是有一個小小的凹洞，竟被他用手扒住，他一身翻高頭的功夫，並不比卸嶺盜魁陳瞎子遜色分毫，手指上雖然磨脫了一塊皮肉，畢竟半空中掛住了身子。
這時只聞頭頂上面轟隆幾聲悶響，又一陣沙石塵土紛紛落下，原來殿堂裡的幾根明柱也隨即倒落，把那殿內的深井井口壓了個嚴實，就算卸嶺群盜馬上開挖救人，一時三刻也挖不開這倒塌的丹宮無量殿。
鷓鴣哨深吸了一口氣，換只手扒住壁上的凹槽，此刻身懸半空，也不知是到了什麼所，忍著身上的疼痛，向四周看了看，原來自己正掛一個巨大的井壁上，說是井也許並不準確，洞壁廣可十餘丈，倒像是一個巨大的垂直洞窟，四壁光滑平整，每隔一段距離，絕壁上就鑿有一個凹洞，不過不是用來給人攀登的，那些凹洞裡都有個金甲神人捧火的石燈，全是萬年不滅，皇帝的祖廟祖陵裡用得就是這種燈盞，裝有石燈的凹洞都是燈槽。
只見這大地洞裡，星星點點的滿壁皆是這種石燈，也數不有許多，鷓鴣哨就是拚死抓住了其中一個燈槽，才沒直接掉下去摔死，但石燈年頭久了，油料將枯，燈光格外的暗淡，望下看不到底，只有一層層恍恍惚惚的昏黃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