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畫皮 第65章 山中望氣,朱雀爭輝 文 / 徐公子鍺許
第65章山中望氣,朱雀爭輝
幽深玄黑色的蒼穹之下,龐大巍峨的紫金山就像一座靜立金剛,靜靜地蹲伏在遠處中山陵正門的後邊緣,在中山陵墓的正景前方,兩盞超大功率的探照燈循環著不同角度,從仰止亭的頂上斜射下來,燈光交匯於流微榭水池邊緣,隔著噴泉飛濺的水池,在聚光燈側下站著一位男子,正是在此堪輿的離淵。
離淵站在半截的樓梯上,抬頭仰看山勢,狀若一條長龍隱現,卻不見首尾,北望有一條山澗從絕壁間瀉下,形成蜿蜒的泉流沿山腳迴旋,恰似游龍戲水。紫金山東峰茅山的南麓,在中山一景,山形東面鎖鑰。風水師在紫金山這個方圓數里的地方,常常選擇一些不同以往的堪輿地點,天堡山向東到中山陵所在的茅山,數十里的山形鏈接,二峰相峙,隱若雙龍。
百里之外居青龍方的水陸犄角,則從容展開,像兩支利鉗、「牙刀」,從左向右前包抄紫金山。北高峰居中,像一顆明珠端置中間,並與原本的河流「牛角」密切配合,緊鎖水口。北麓天堡山攔緊密的水口,使紫金山一地成為聚氣之局,於財丁富貴均為有利,王者之氣外溢。
在離淵的印象中,近代以來皇權沒落,國家的財力物力都不足,已經很少有如此規格的風水重地興建陵墓了,中山陵這種佈置形式,算是周圍方圓100多公里範圍的主穴,況且中山陵西側天堡山,又是明孝陵所在,龍脈翻滾著分明風水重地紫金山的「二龍爭珠」,吉凶禍福難料!
龍脈地氣翻滾,在這樣的情景顯得有些矛盾,離淵不知道當初建造之人到底是作何考慮,在中山陵中留下了一些不妥之處,雖然說中山陵與明孝陵的地性關聯不大,但難免有時候受到波折,中山陵的佈局不能算是十全十美,但也能夠成為近代最大的手筆了!
除了這些,還有一處不被外人知的敗筆,紫金山北高峰到茅山的這塊,如果非要用風水名目說來,倒真的是歸葬之所,《葬書》認為,位於龍穴前的紫金山山脈朝應諸山,名為朱雀。朱雀要翔舞,要有情朝穴,斜飛直竄無情者皆不吉。中山陵一處所在,兩砂相對,尖刻直射,實為朱雀爭珠。如果將此景牽強的賦予「二龍爭珠」等吉祥富貴的寓意,也不無大礙,但是有了些曲解之處。
離淵年少的時候看過的風水書,也算是不少,在一些典故之中,以往的風水堪輿大師著作,如《玉髓真經》、《問宅》等,將朱雀爭珠列為風水完局之中的瑕疵論述。云:「朱雀爭珠,所應皆凶。」不過,風水宗師冷謙的看法倒是比較客觀公允。他說:「此不獨凶地有之,吉地亦有之。」
中山陵這樣的墓穴格局,自古也有不少,離淵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南北朝齊朝開國皇帝蕭道成,其發跡的祖墳前也算是朱雀爭珠,穴山與少祖發出左右兩山於穴前,呈現三鶴爭鰍形。明代堪輿大師在一些著作上也敘述了些,蕭道成為偏方偽主,不享大位,原因在於龍神殺氣未除,星辰反悖,文武亂班,流神駁雜。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與朱雀爭珠之殺相對應的動盪與戰爭,使齊朝江山一直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這與國父四處為中華振興奮鬥,卻難以成全的遭遇也是差不多。
離淵對這些前輩大師認定,也是相差無幾,畢竟這些並非毫無根據的主觀臆測,而是源於《葬書》關於「四象」的原則論述。青龍、白虎要謙讓對揖,有情相顧,前後位置與高低須適當宜交互,不可對峙開掙,尖射直對。穴前朱雀雖然距離較本身龍虎為遠,但朝對之山所主,其狀吉凶必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應驗無異。
風水上的「二龍爭珠」,與人們富貴吉祥的美好寓意截然不同,國父為了實現自己的革命理想,一生沒有停止過抗爭。為了推翻封建王朝,他顛沛流離,愈挫愈奮,直至革命成功。這個宏偉的事業,客觀上也值得他窮其一生去奮爭,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蓋棺定論。
史學上的東西自有人去斷定,到底跟國父埋骨之所有關聯麼,也有一些牽強附會的風水解釋,這些就不是正規風水推離出來的了,也非離淵所能知曉,晚間離淵在中山陵四處轉了不少的地方,或許是晚間景區的管理人員不足的原因,也沒有人趕他離開,且看且行之間,一路上跟著地氣行走,與平日中山陵正規遊覽的順序倒是不盡相同。
古來很多風水秘法宗師都選擇夜間看山,於山中望氣,自然是有著其獨特的風水緣由,此刻離淵面前的紫金山眾峰在夜幕之下,略顯朦朧,風水宗師對於山中望氣都算是家常便飯,而山間恢弘的胸臆氣魄,承載了數萬年自然之重,這可不是一般風水靈覺所可以承受的。
紫金山的深處景觀,離淵是沒有機會觀賞了,此山中多見比海碗還粗的巨竹,鬱鬱成林有參天之勢,而各處峭壁分佈著歷代摩崖石刻,有的已淹沒在雜樹叢花間無人知曉,離淵站在中山陵的階梯之上,隨意的展望地氣,隱隱約約能夠聽到,空氣間的佛語鐘聲,想來是中山陵旁邊的靈谷寺的原因,深夜佛語聲,空谷聞鍾鈊。
如果是無風的靜夜,這裡或許可以聽到對面寺廟內的禪語念佛,可是白日嘈雜遊客往來,如果不是耳力特別好、靈覺感觸特別精微的話,是聽不見的,只能用心去感覺,此地物性極佳,在此不溫養風水,只做和尚修行,想來也是能鍛煉心性的。
離淵晚間夜宿中山陵,當然不是只來觀賞風景,瞻仰國父的風采的,他是為尋機緣而來,風水靈覺『收放自如』之境,離淵現如今已經半隻腳都踏入了,但是卻無法完全的進入,這紫金山的地氣比起一些小的龍脈鬱結之處也強的要多,在這種境地下,溫養靈覺,相信會是事半功倍,機緣好的話,不是不可以進階!
離淵孤身一人,仰望著中山鐘樓,花崗岩鑿階高台上的樓閣,層鋪碧色琉璃瓦,梁枋彩畫為宋代碾玉裝風格,斗拱作解綠結華裝,雄偉與絢爛交輝,或許是地氣濃郁的原因,一開始離淵從景區大門走入,他的步子彷彿很凝重,就似前方有什麼無形之物在阻擋,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壓在心頭,莫名的沉重。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很難形容,倘若現在只看離淵的神情,旁人會覺得他很輕鬆很愜意,在這樣的天氣到這樣的地方遊玩,感覺當然很好,可是如果離淵現在背後有人的話,一旦凝神望著他的背影,卻會莫名感覺到天地之間有物無形,渾然凝煉不易察覺。
此刻連離淵本人也未察覺,他已行走中入了定境,心神已融入地氣靈樞中,在行走移步之間,風水靈覺匯聚與山水風景交融的意境中,似虛而是實,元神心像正是眼前所見。這是在《撼龍經》的秘術,在步伐穩健中凝煉神識之功,風水境界正在門檻處左右徘徊,只須一線莫測機緣堪破。
夜遊中山陵,離淵完全是一種完全坦然毫無疑忌的姿態,這種心境裝是裝不出來,胸臆舒展便是如此。同時又說不清為什麼感到難言的沉重與無奈,現在的離淵也算是靈覺半入化境,幸好夜晚此處沒什麼人,倘若有些風水一脈的人在,趁此機會擊殺離淵,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算不打算殺離淵,也可以打斷離淵其破關精進機緣的天賜良機。
當離淵邁步走過一座牌樓時,突然感到心神一片輕鬆,輕鬆中還帶著奇異的寧靜,彷彿剛才那無形的凝重壓力一剎那間消失了。帶著些疑惑離淵停下了腳步,回首而望,恰好看見牌樓的枋楣上有一塊匾,上面橫書四個大字——天下為公。
離淵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如錄像定格般發呆凝望,呆立的情形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在慢慢的反應過來,緊接著離淵又一刻不停息的向前走去,姿態、步履與剛才一般沒有變化,彷彿那回首定格的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可是走著走著,離淵就發現一些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離淵的風水靈覺之中,只感覺自己的精神突然出現了一種怪相,好似自己在行走間,那原本翻滾無跡的地氣竟似不動一般,再無任何的風水氣息波動——如果冷謙現在在這裡的話,定會高興萬分,離淵在這一步一行,一花一葉之間,已經進入了一種靈覺靜態,倘若現在有人再凝神望著離淵的背景,就會恍然間會有一種錯覺,離淵邁步前行時彷彿身形未動,身形不動如何行走?
離淵像一座運轉靈樞一般,邁步之間隨之移轉而動的是周圍的景物天光,每一步邁出就似移動了天地!這一動一靜之間,那地氣還是在調動,但是離淵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地氣再動,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現在的離淵本身就在風水靈樞之中,如何感應的到風水靈樞在不停的運轉,地氣不變的則是那天地空間靈樞。
離淵身形未變神情未消,緩步行走之間,風水靈覺也是在那化境之中,只不過他不知曉的是,自身的風水靈覺已然化『收斂』為『收放自如』而且秘法修為還在不斷的增長,就在離淵剛才邁過牌樓的那一剎那,這踏破境界門檻的機緣來的是如此玄妙莫測,卻又是水到渠成。
數千階的台階,離淵緩步拾階而上時,不同於白日其他遊客那般尋各種角度拍照,離淵所作的只是將所見所聞默默印在心中,台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離淵緩步登上最後一介石階,回身先處於夜幕下的繁華南京,及那遠處不可見的江流,在離淵的風水靈覺中,那江流盡處的浩淼煙波在可見與不可見之間,離淵的風水靈覺隨江流前行,宛然已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