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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19章 太平鎮的太平相 文 / 赤虎

    清晨,當薄霧猶籠罩在山巒,群山之間便響起一聲響亮的軍號,接下來,這幾日小鎮百姓慣常看到的一幕再度演——要不了片刻,就會以一群赤膊漢子,喊著口號排著隊跑出來,繞著山梁跑步。

    自從太平鎮這個兩萬人口的小山鎮裡突然來了近三萬士兵後,這一幕天天映。通常這些漢子唱著歌跑完步後,會回到山腳下開始操練,偶爾,隔三岔五也放放雷火銃一類的響器,據說這種雷火銃不是驅鬼驅邪的法器,居然是一種武器……當然,這支軍隊擺圌弄這些響器的時候,或者擺出整齊隊列走隊形的時候,總能吸引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圍觀。

    這群軍漢們初來到鎮時,曾讓鎮中父老大為驚恐,許多平常百姓都把家中稍具姿色的婦女藏起來,唯恐遭到兵禍。據說,摩尼教那裡不管俊醜,只要是女人就搶。然而,這群軍漢來的第二天,鎮中孫氏當家族長,那位朝廷任命的保甲長——里長孫大人,開始吆喝族中老幼犒賞軍隊,當時,鎮唯有與孫家關係密切的李姓、苟姓謝姓王姓響應了孫姓族長的號召,其餘人本著「兵過如蓖,匪過如梳」的祖訓,疏遠了這群軍漢……緊按著,那些不去的人都後晦了。

    據說管理這支軍隊的是一位主簿。這位主簿大人面見幾位宗長後,立刻公佈了朝廷賑濟方案,當日勞軍的幾位宗長被任命全權負責此事,隨後這位主簿下了一份大訂單-僱用勞役與採購磚瓦石樑的訂單。

    主薄大人需求量很大,據說要在鎮外建立一座軍營當然,這份訂單先到先得,到了那些犒賞軍隊的家族手裡。

    太平鎮在群山之中,離景德鎮不遠,當地有不少窯廠。磚瓦這東西又不值錢,無非是下點苦力氣做泥胚,去山裡砍柴燒窯——若沒那份技術,大不了去山裡採石,附近就是十萬大山,山坡隨意揀選幾塊石樑扛到軍營裡也能賣錢。亂世裡力氣不值錢,糧食才精貴。於是,鎮民們經過初始的將信將疑,在幾位膽大者試著與軍漢們接觸,並如期得到報酬之後,所有人都瘋狂了,那些當初沒有參加勞軍的家族,在家族裡很受了一通埋怨,責備他們眼光太淺——最初參與犒賞軍隊的的幾個宗族真賺了大錢。

    據說,隨同當初那份巨額訂單的,是一份水泥窯修建方法,幾個家族得到這份圖紙後,馬在山裡的礦點附近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水泥窯,而後開始向軍隊出圌售水泥接下來,這些家族發現,他們自己也需要水泥。隨著軍隊營房的逐漸建立,許多泥瓦匠在工她轉了一圈之後,立刻學會使用這種新式建築材料,這玩意沒有多少技術含量。

    鎮裡人跟軍隊打交道多了,知道這支寫隊軍紀確實嚴明,於是,五里外的軍營成了小孩姑娘媳婦玩耍的必去之處。山裡人娛樂頂目匿乏,一場大戲常常能津津樂道好幾年的,更何況那軍營裡天天在唱戲。

    四月天,山裡天氣不涼不熱,正是舒爽的好日子。每天清晨,隨著軍號響起,那些與軍隊打交道的漢子們也像聽到號令一樣,立刻扛起鋤頭背簍趕往軍營,這時候,家中的女人孩子常常要求隨行,漢子們這個時候常常也不拒絕——這支軍隊的購圌買力實在旺圌盛,鎮百姓無論拿出多少雞蛋禽肉,他們都能一掃而空。所以每天早晨,漢子去軍營打工掙錢,娘子帶家裡產的雞蛋以及繡品,去軍營外擺個攤,也給家裡添了進項。

    所以,這支軍隊抵達十餘天後,鎮子裡已經與這支軍隊的節奏保持一致了,每天軍號吹響時,鎮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悉悉索索的起床穿衣,當軍隊跑出軍營的時候,無數男女也扛著各種工具與農產品向軍營趕,他們常常在山裡與跑步的軍隊插肩而過,這時候,鎮民們總是用軍漢聽不怪的「太平語」向熟識的軍漢打招呼。雖然軍漢們在隊列裡不能說話,卻也能得到點頭回禮—這種熟識常常讓鎮民回炫耀好幾天。

    接下來,當軍漢跑步回來,下苦力的漢子們也進入軍營,開始一天的操勞——這些下苦力的漢子多是被軍隊僱用蓋房子的,大工做不了,挖土和泥背磚卸運物資的活兒,都是他們的。軍營裡給的工錢厚,中午還管頓飯,這頓飯常常有肉,山裡耕地不多,左右待在家裡無事,跟著軍漢混幾頓肉食,也是美食。

    至於隨同鎮民一起來的姑娘媳婦,她們常常被禁止進入軍營。可這也沒什麼——她們可以在軍營門口擺攤。隨著這支軍營駐紮於此,漸漸的,附近四里八鄉的山民都把他們當做一道風景過來相看。連他們每日出號起床都覺得新鮮,很多人天不亮打著火把趕路,就為等在軍營門口看士兵們排隊,出營跑步當然,由於軍營內需要的勞工數量大,這些人見識過之後,常常轉托熟人或者親戚,也去軍營裡混口飯吃。

    於是,這幾日但有親戚來鎮玩耍,鎮民們總喜歡領著他們去軍營門口看風景,這時候鎮民心中不乏炫耀的心理。

    彙集的人多了,就有草市出現。每日午這段時間,軍漢們都要操練因而不能出營,但聚集在門口的看客總要吃飯喝水買點零食,時不時的,軍營內的大廚魯胖子也會來到門口,掃蕩村民帶來的農產品以及山貨,三萬人的隊伍,人數比鎮民還多,他們的胃口之大,每天都能掃空所有的貨物。

    午過後,大戲開演了——先是軍營開午飯。只見無數炊事車一字排開,士兵們挨個排隊領午餐,隊伍整齊而有序。每到這時候,總有幾位好事者大聲介紹:這群海州兵吃的可不一般,頓頓有肉,據說每天是一斤肉的配給。這且不說,他們連燒酒都分發,只要是夜裡站崗放哨的人,都能領到二兩燒酒

    接下來,好事者肯定要炫耀海州兵夜裡執勤多麼嚴格,聽到響動就放雷火銃,那雷火銃多麼厲害,百步之內取頂人頭如探囊取物,鄰村的那誰誰,夜裡不聽警告擅入軍營,立刻被轟去了半邊腦袋當然,你要真較真詢問那被轟去半邊腦袋的人具體名姓,好事春往往說不出——但全體鎮民會跟你急,他們堅持認為有這種事,只是具體名姓嘛,一千人說的一千個樣子。

    午飯過後,軍營中常常衝出一隊兇惡的蕃兵,這群蕃兵或者向南或者向北,一路奔馳。這個時候,好事者常常向從未見過高頭大馬的人炫耀說:這是晉西蕃兵,他們是出去剿匪的這群人騎的馬還不算高大,海州兵自己有支不大的騎兵,他們騎的戰馬那才叫高大呢。這些戰馬奔弛如電總之,有他們存在,太平鎮才真是太平。

    這番話常常迎來一片應和聲或有人談起莊德與宣州城附近的剿匪,據說哪裡的官軍很兇惡一旦聽到村中有人通匪,官軍來了常常雞犬不留,對比他們,這群海州兵真是良善等等。

    說這番話的同時,良善的海州兵開始自圌由活動了,荷包豐圌滿的海州兵三三兩兩結伴去鎮玩耍,當然,因為語言不通,大多數海州兵還是喜歡待在軍營裡,演「諸軍百戲」。朝廷規定的「諸軍百戲」內容有蹴鞠,划龍舟等等,宋初的時候,馬球也是一種百戲內容,但因為戰馬寶貴,所以雖有倡導,基本無人實行。

    海州兵的百戲」內容更富娛樂性.其中有披甲陣類似現代橄欖球運動的「奪鞠」,還有類似棒球運動的「捶丸」,前者碰撞劇烈,很受晉西蕃兵喜愛,於是下午這段時間,常常是兩軍打擂台,各派數隊人馬比賽——這才是等候營外的圍觀者苦苦期盼的。

    太平鎮在群山之中,海州兵佔據一個山頭,可周圍山梁不少,站去圍觀,雖然看不清具體人臉,可是攻防椿況卻看的很清楚,因此對於大多數缺乏娛樂的平民來說,這時的海州軍營就是小劇場。每到下午這個時刻,鎮中與海州兵關係密切的家族,常常打遮陽傘,帶齊大隊姑娘丫鬟僕人,進入軍營中觀賞比賽。而與軍隊關係生疏的。或者普普通通的百姓,在佔據附近一個山頭,飲著小酒吃著零食,也能欣賞到一場大戲。山坡看戲有一個好處,常常是比賽一開始,好事者就跳出來介紹比賽規則,對陣雙方情況當然,以宋人的賭性,也少不了賭人組織賭局下圌注賭勝負。

    大約是所謂的「倉凜實,知禮節」,那些在鎮閒逛的海州兵很少做出觸犯鄉規民約的事情,這些人出了軍營,常常穿著很考究的軍服,軍服閃亮的銅扣,寬大而嵌滿銅釘的武裝帶、軍銜軍功章授帶等等,讓他們顯得神俊威武,就是衝著這身漂亮軍服.鎮有不少小伙子悄悄動了心思,去用笨拙的官話與士兵搭訕,詢問如何從軍的問題——所以海州兵去了鎮,從不缺乏領路者。而當地鎮民的官話水平,也在這短短數月內飛速漸長,這意外收穫讓時穿始料未及。

    打聽久了,鎮的年輕人常常感到失望——海州兵從不在異地招兵,這是一支團練武裝,必須本鄉本土才成。

    然而,與海州兵搭仙的鎮民卻並不是一無所獲,海州兵常常見聞廣博,談起海外風物,說起萬里揚放,以及各種新奇玩意,一套接一套的令人只恨少長了一隻耳朵這些內容足夠山民們在後半生裡,反覆給兒孫輩們念叨了。

    雙方接觸多了,鎮民們逐漸知道海州兵雖然來了三萬人,但其實正式的戰兵不足一萬人,其餘的人則是給戰兵服務的輔兵,以及沿途招納的民夫——雖然這些人也在拚命以海州團練自居,但這個時候,鎮民已經會分辯戰兵軍服與輔兵、民夫的區別。後者常常沒有制式軍裝,偶爾某些人跟隨部隊久了,會得到一兩套軍隊換洗衣服,但常常沒有肩章臂章以及軍階標誌。

    不過,這些戰兵也不完全歸屬一支部隊,據說海州團練本部只有五千兵力,另外的晉西蕃兵人數則有三千餘人,而後者也常常自稱海州兵,這種自稱雖未被海州兵否認,但大多數驕傲的海州戰兵遇到這種懷況,總是一笑而過。

    這段時間以來,海州團練本部很少出動,出去剿匪的經常是晉西蕃兵。而時穿的海州騎兵,基本用於打探情報,繪製地圖,依舊與附近軍隊溝通聯絡——然而,沒有人敢輕視這支隊伍。據孫鎮長帶來的消息稱,方臘設立在江南的水軍大營,就是這只隊伍的前鋒一戰而下。

    得到這個消息後,對於朝廷將這麼一支凶悍的隊伍閒置山中的目的,眾人開始議論紛紛,但當眾人剛起了「傳說不實」,的念頭,這支軍隊立刻凶悍亮相——附近慣匪翻山鷂盤踞山林多年,朝廷屢次進剿失利,但這支軍隊只派出三百餘人,就將翻山鷂轟成了渣。

    絕對是渣——據前去辨認屍體的孫鎮長說:翻山鷂的屍體己經不成樣子,渾身下幾乎沒有完整之處。

    於是,鎮民不再敢猜測朝廷用意,漸漸的,海州兵軍營漸具模樣,各頂工程材料款開始支付,鎮民忽然覺得,其實海州兵能長久駐紮也不獵,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有這麼一支軍隊在附近,不說小毛賊絕跡了,就是鎮民的收入——連最年長老人記憶中的豐年,都不曾有這樣好的收入啊。

    春去夏來,這年夏,方臘放棄杭州,開始向歙州撤退,朝廷被大好形勢鼓舞著,支付賞金很慷慨,七月,被東路軍徵調的海鰍船隊歸建,浩浩蕩蕩的船隊順江而下,給時穿帶來冬裝與額外補給——這個時候,整個西路軍還窩在太平與旌德兩個鎮子。

    隨船而來的還有環娘,大半年不見,也不知她在通州做得怎樣,環娘也不急著介紹情況,一到軍營,先是挑剔的看了看周圍環境,立刻嘲笑說:「哥哥,你可真是走到哪裡都背著房子——沒有房子你會蓋一座房子,宣州城那麼好你不住,躲在群山中做什麼?」

    時穿給哈一笑:「宣州——今曾是宣王,宣州城能待嗎?你這次來,有什麼緊急情況?」

    「哥哥,朝廷已任命了新的團結兵正將嗯,這不是主要的,你讓我抓的那個女真『金大王』抓到了,我們果然在洞庭湖堵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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