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4章 代言人 文 / 赤虎
青衫男子深深鞠躬,但他不指望時穿回禮,當然,全海州沒人指望時穿時大郎能懂得宋代禮節,雖然時穿也帶著文士巾裝文人。所以青衫男子行完禮,也不等時穿動作,一轉身……那是一路狂奔啊,腳後跟都快貼到了後腦勺了。
「跑起來都這麼瀟灑——回頭我也買把折扇。」時穿感慨:「這人渣,罵他齷齪,都侮辱了齷齪這個詞,可這人渣拿一把扇子跑起來,像兔子一樣美。」
褚姑娘笑不可抑制:「那人手裡拿的什麼你知道嗎?是倭扇,這倭扇據說是晉代傳入倭國的,後來東坡先生寫詩讚美,倭扇才重新流行起來。如今的文人,出門不帶一把倭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哪像你,頭戴文士巾,手裡提了把倭刀——你還不知道吧,你頭上戴的文士巾被稱為『蘇公帽』,也是東坡先生的發明。」
時穿哈哈一笑:「倭扇本來是中國的啊……哦,原來東坡先生也喜歡搞發明,可惜只發明了帽子。哈哈,這個時代真八錯,聰明人都喜歡在這時代發明點什麼,我身在其中,我就是其中之一,美得很!」
褚姑娘噗哧笑了:「東坡先生深受世人敬仰,所以他這個狀元郎喜歡的冠帶才能流行起來,可你發明的是馬桶,二者不可同日而語之也。」
這話說得,連黃娥也笑起來。唯有環娘沒有笑——這時環娘依舊抱著時穿的大腿,時穿就這樣腿上掛著一個小女孩,一瘸一拐的走著,走著走著,環娘還以為時穿跟她鬧著玩,一路樂不可支。而剛才那位青衫文士只注意到大個的目標,壓根沒注意到腿邊還有一個小女孩,正抱著自己恐懼對象的大腿,像蒼蠅一樣反覆念叨:「哥哥不要走,哥哥不要走……」
那位青衫男子掉下自己的伴當,單獨一人走的快,不久,莊內陸續走出人來,被丟下來的幫閒們只好東張西望,嘴裡說著「哎呀,我怎麼忘了爐子上燒的豬頭肉」,一邊悄悄地邁動腿,悄悄四散而去。
等人走光了,黃娥上前扯動環娘,勸解:「環娘鬆手,哥哥不走了。」
環娘放開手:「要梅子露——環娘喊了半天,嗓子渴了,給我買梅子露。」
時穿一臉懊惱:「你牙都掉了,還喝這樣酸酸甜甜的東西……不行,我得趕緊把刷牙的青鹽制備出來。」
說完,時穿上下打量著褚素珍,後者剛開始還跟時穿對視,但時穿的目光實在灼熱,他上上下下打量褚素珍的身材,讓後者有一種被扒了衣服的感覺。
「輕薄子,有你這樣看人的嗎,剛才在屋裡與崔姑娘瘋言瘋語,我憐惜你是個傻子,如今這樣目光灼灼,莊門口人來人往的,你不顧惜名聲,我可是……」
「你剛才說東坡先生因為受人敬仰,所以帶動了流行時尚,沒錯吧?名人效益,沒什麼出奇的。你在海州城名聲也不小吧,我借助一下你的名聲,不反對吧。」
褚姑娘臉更紅了:「你這話說的曖昧,如果你不是傻子,我早向你丟石塊了。」
「揉碎花打人,果然曖昧……別惱,你剛才說東坡先生發明冠帶,我突然想起,那些女娘們做繡活很辛苦,熬壞眼睛不說,每天飛針走線十幾個小時,一個月出不了幾件活兒,我想找一些更省事的,我記得女人們都喜歡用繩子編製中國結……」
「用繩子編出來的東西,那叫瓔珞。人傻,就不要亂起名字。」
「好吧,那叫瓔珞——我看到很多女孩都拿這東西當休閒,隨手一纏,就能纏出一個蝙蝠來……」
「五福(蝠)瓔珞,那是祈福用的,一般用在家祭當中,於宗祠樑上懸掛起來……」
「我看你穿的女式馬甲……」
「什麼叫女式馬甲,別亂起名字,這叫褙子。」
「那馬甲上面什麼都沒有,裡面的衣服只有一根繩子紮著……」
聽別人談論自己的衣服,褚姑娘臉更紅了,她想上馬車不顧而去,但又想到這些話題,不方便讓時穿鑽進車廂裡跟她交談,如今還好,莊門口沒有人,只有一個迷迷糊糊的看門老漢……褚姑娘皺皺眉頭,背過身去糾正:「什麼繩子,那叫腰帶、衣帶。」
「衣帶漸寬終不悔……我知道那叫衣帶,但渾身上下只有這一根繩子,身體動作幅度大一點,衣襟便散亂了……」
黃娥見到褚素珍悄悄向馬車挪動腳步,她也覺得一直對一個青春美少女談論「身體」,十分不雅,似乎還很輕薄,她趕緊掩飾:「所以才有那麼多首飾啊,腰帶上懸掛的玉器,佩飾,胳膊上帶的臂環,不都是固定衣物的嗎?」
時穿沒有注意到別人的尷尬,他談論這些詞時自然而然的態度,彷彿他心中沒在意世俗的禁忌:「所以我在想,將瓔珞繡到衣服上作為裝飾會怎麼樣?比如將五福瓔珞繡在一面衣襟上,另一面繡一個空環,兩兩相扣可以將蝙蝠的頭扣住,這樣,衣服左右衽不就固定起來了嗎?這是不是讓衣物更貼身。」
扣子,好像就是宋代發明的,但應該是南宋時期,後來蒙古人把扣子傳入西歐,於是,「時尚」這個詞誕生了,從此世界有了「時尚」。西方人因此把「扣子」的發明稱之為:改變世界的一百件大事之一。
僅僅是一種想法,就讓褚素珍眼前一亮:「也不一定非是五蝠,我常用線索編出一些蜻蜓瓔珞……如果做的手巧一點,將蜻蜓瓔珞繡在衣物上,也是一件稀罕事。」
時穿點頭:「沒錯,我聽說這朝代是一個時裝業大發展的時代,男人的服裝雖然還有品級的規定,但女人的服侍則唯恐不驚人,以至於朝中的大臣都說這是一個『服妖』的時代——你我就在這上面再添一把火,讓服裝更加妖異。」
褚姑娘眼睛亮晶晶:「你剛才說『要利用我的名聲』,原來說的就是這事。」
時穿點頭:「所謂『形象代表』,大約就是這樣吧。」
褚素珍鄭重行一禮:「時大郎,你不用躲,我這一禮是為那些女孩子謝你,但凡心思靈巧的男子,一般都視女人如衣物,唯有你時大郎是真心為那些女孩子的將來著想,身為女人,我替她們謝你。」
直起身來,褚素珍看著黃娥,不經意的隨口說:「也幸虧他被打傻了,所以才有這樣的傻氣,哼,男人!……如果他當初不傻,怕也沒有今日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