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市 第二十六章(下) 文 / 舍人
第二十六章（下）
楊陸順聽鍾鋒開始了推諉，可話裡還在替許一心在圓場，似乎根本沒打算交底，看來同顧建鴻演的這場戲，並沒對鍾鋒有多大觸動，大致沒出他的意料之外，還得繼續下猛藥，哼了聲說：「老鐘，我不管是哪個局長的什麼親戚，我只知道今天顧常務很不滿意，好在顧常務也顧及了我們開發區的面子，可萬一市委王書記察覺了這些問題，我看就沒這麼輕鬆過關。顧常務給開發區一星期時間整改，我看刻不容緩，下午我們就要著手處理了，搞得我過不好年，我也讓那些找麻煩的人過不好年!」說著起身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很是氣憤的神情。
鍾鋒在底下縱容手下玩花樣，無非是想給楊陸順製造麻煩，很多事是上不了檯面的，而且『共產』黨就怕認真，芝麻大的事也能引發一場政治風暴，何況楊陸順沒行動前就打出市委王書記的牌，想必鬧騰大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和手下那幫人，忙笑道：「楊主任，別發火嘛，工作中哪會不出問題呢，出了問題咱們就解決問題」
見鍾鋒笑瞇瞇地和稀泥，楊陸順真的生氣了，毫不客氣地打斷鍾鋒的話，嚴厲地說：「問題肯定要解決，可也不能姑息了事！許一心是要負責的！」
鍾鋒笑不出了，楊陸順指名道姓要許一心負責，其下場是可想而知的，忙說：「楊主任，這個事情上我也有責任，我分管的嘛。」
楊陸順猛地停在鍾鋒對面，迅速地說：「等下就請老羅老陳來開個會，佈置下午對開發區全面工作的具體檢查整改，不然我過年都不踏實。老鍾你也別攬責任，你攤子大，也顧不了全面，不拿幾個剎剎風氣，當我楊陸順是擺設？!」不等鍾鋒說話，就喊道：「丁寒江！」鍾鋒知道再不勸熄楊陸順的怒火，許一心真就保不住了，趕緊起身說：「楊主任，我們再商量商量？」
隔壁的丁寒江立即就答應著跑進主任辦公室：「楊主任您找我？」鍾鋒也來得快，笑著說：「我沒煙了，楊主任叫你拿盒煙給我。」
丁寒江心想聽楊主任語氣不像是拿煙這麼簡單吧？就注視著楊陸順靜候領導指示。
楊陸順有點哭笑不得，這個鐘鋒也太滑頭了，總得在小丁面前給他留點老面，回頭看了鍾鋒一眼，這才說：「去張主任辦公室給鍾主任拿盒好煙。」丁寒江答應著走了，邊走邊想不對勁兒，楊主任辦公室總有好煙留著待客的，何必捨近求遠呢，看來自己得拿捏好時間，想必楊主任還有指示！
鍾鋒等丁寒江一出門，就熱情地拉楊陸順坐下，說：「陸順主任，你聽我說嘛。我知道今天的事你很生氣，可許一心是跟我多年的老部下，工作能力很強，不然我也不會把拆遷辦的重任交給他，只是這事來頭太大了，我也是為開發區將來著想，才故意不管不問，讓許一心去處理的。」
楊陸順卻不吃這套：「來頭有多大，大過我們的政策法規？」
鍾鋒聽楊陸順沒把市委王書記這塊王牌祭出來就知道有回轉餘地，話沒說死嘛，耐心解釋道：「確實是市財政局戴局長妻侄搞的，黃鑫那傢伙敢如此明目張膽，肯定是戴局點頭了的，為了點小錢何苦得罪戴局呢？自打黃鑫開始修樓，咱們開發區到財政局撥款從沒耽誤半點，當然戴局也清楚開發區是王書記的項目，可也得相互照應不是？」
楊陸順沉吟起來，摸著下巴瞅著鍾鋒，鍾鋒又挪近點，壓低聲音顯得很推心置腹：「楊主任，我知道你緊張開發區，我也一樣啊，你把如此重要工作交給我，是相信我老鐘的，一些小事我也就沒煩你，你聯繫外商應付各級檢查已經夠操心的了。只是我沒處理好，讓顧常務批評了，主要責任還是在我，我當時如果硬氣點，許一心也不會任由黃鑫亂搞的。全把責任讓許一心擔，他也擔待不起也不服氣是不是？楊主任你主持開發區，同志們除了欽佩你的能力水平，還最服氣你體恤部下，開發區條件這麼艱苦，同志們依舊吃得好辦公室環境好，上下班有專車接送，誰都是拚命在工作上干除成績來報答楊主任你的！我鍾鋒也不例外，莫看我年紀大點資格老點，可在你的領導下，我是」
恰好丁寒江敲門：「楊主任鍾主任，煙拿來了！」楊陸順正不愛聽鍾鋒囉嗦，坐直了道：「進來吧！」鍾鋒也只得坐直了，接過丁寒江遞來的煙笑笑表示謝意就拆開敬給楊陸順一支，又要丟給丁寒江一支，丁寒江說了聲謝謝問楊陸順：「楊主任，還有事嗎？」
楊陸順聽鍾鋒這個口氣，要憑這單獨事件還不能使之真心合作，得看老羅的了，就看了看手錶說：「十點請羅主任陳主任到我辦公室碰個頭，討論下開發區整改事宜。」丁寒江答應著出去了。
鍾鋒臉色就難看起來：「楊主任，你這是咳！」低頭抽悶煙！
楊陸順說：「鍾主任，出了這樣的事，不處理不行，顧常務一周後還得來，不及時整改，再出問題，顧常務怕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匯報時說得天花亂墜，一檢查全是毛病，叫市領導如何放心，讓我如何安心？如今王市長全部精力撲在舊城改建工程，市委王書記親自主抓開發區項目，領導傾注如此精力，我們不能出半點紕漏啊，老鍾!」
鍾鋒聽出楊陸順話裡含義，如今王市長的舊城改造春節開始，王書記的開發區春節後奠基，都是領導的政績工程，長吁一聲道：「楊主任，整改確實刻不容緩，碰頭會上還請考慮我的提議，我願意負全責，許一心咳，他們也太難了。」
楊陸順見鍾鋒寧願自己負責也要護犢子，暗暗高興，等下老羅來再開幾炮，自己順勢誘導，想必鍾鋒會接納自己一番好意的。點點頭說：「老鐘，我會考慮的。咦，你別走啊，馬上就十點了，老鐘，老嫂子給沁言介紹的單方效果蠻好，沁言說一定要請你和老嫂子上家吃飯表示謝意，我看今晚吧？」
鍾鋒抬腕看看手錶，依言坐下說：「我那婆娘整一個麻將迷，我都難得跟她一起吃個飯了。」
楊陸順笑起來，說：「老鐘，這話你有點轉移視線啊，我看是你老哥應酬多沒空陪老嫂子，反倒哈哈！」
對於楊陸順突然表現出來的熱情，鍾鋒沒去仔細研究，他在盤算如何在碰頭會上扭轉不利，甚至開始在找許一心的替罪羊，對許一心他是非保不可的，心不在焉地跟著笑笑，也沒接茬。
楊陸順追問道：「老鐘，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飯，你倒給個實信啊，我好讓沁言做準備。」
鍾鋒這才說：「啊，還是不麻煩了，你愛人懷著孩子，別累著。再說我現在滿腦門子官司，你家沁言就是準備龍肉，我也沒胃口喲，等下開會，我去辦公室拿杯子。」
楊陸順說：「我讓小丁幫你拿。」說著添了幾塊白炭到火盆，這時丁寒江敲門進來：「楊主任，已經通知羅主任陳主任了，他們準時來開會。」
楊陸順說：「寒江，去幫鍾主任把茶杯端來。」丁寒江看了看鍾鋒答應著出了門，心裡挺納悶，楊主任一般都不使喚自己做這些瑣碎事，看來是要對鍾瘋子有動作了吧？也是該給鍾瘋子點顏色看看了，把開發區都搞成什麼樣子了。
一會羅袁軍先到辦公室，見鍾鋒在場，事先也聽丁寒江說了顧常務發火的事，坐下就問：「楊主任，你和老鍾陪顧常務去檢查，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楊陸順邊用火鉗撥拉著火盆邊說：「顧常務在視察開發區工作時發現了點問題，這不我急著請你們幾個碰頭，就是商議著如何針對開發區目前工作存在的問題，進行有效的整改。」
羅袁軍忙說：「會議是這個議題啊，那我得回辦公室拿點材料，在會上我有話說。」說著起身就走，心裡暗暗好笑，鍾鋒啊鍾鋒，這次還不搞你個灰頭灰臉，算我對不起楊主任的囑咐！
鍾鋒似乎也察覺羅袁軍的材料是針對他的，苦笑著說：「楊主任，看來老羅要借題發揮嘍。」
楊陸順心知肚明，嘴裡卻說：「也許老羅是發現他分管線上存在問題，正好一起解決吧。」
陳立庚接踵而來，坐下習慣性地把火盆往自己腳下拉，鍾鋒說：「老陳，你是叫花子烤火——往胯下拔啊！」
老陳嘿嘿一笑說：「我畏冷，沒你後生子火氣足啊。哦，機關支部準備週五晚上開支部民主生活會，楊主任鍾主任要有事沒空，我叫他們延期。」
楊陸順說：「我和老鍾都是老黨員，組織紀律還是有的，再忙也不能耽誤支部生活會的，按期舉行吧。」
鍾鋒不置可否，接過陳立庚遞來的煙抽著，心裡在盤算如何對付羅袁軍，大不了吵他一架，楊陸順也不想家醜外揚吧！
一會羅袁軍來了，手裡拎著公文包，看樣子準備得很充分，坐下就拉開公文包的拉鏈，從裡面拿出一摞材料，還把黑皮的記錄本翻開，就準備著在會議上炮轟鍾鋒。
楊陸順見人到齊了，起身叫丁寒江守好辦公室門，別讓人輕易來打擾開會，這才施施然坐下，喝口茶潤潤嗓子說：「今天把三位請來碰個頭，事出有因啊，上午我和老鍾陪顧常務視察開發區，在省道進開發區的通道路口，就發現了嚴重的問題，居然有人搶在三平一通前，修了一排樓房，把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那架勢是要敲開發區一竹槓啊！最離譜的就是，顧常務還在路口看到施工隊頂風冒雪搶施工，效率之高令人歎為觀止，所以顧常務也就到此為止，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顧常務還有句評語：窺一斑而知全豹，對我們開發區的工作很是不滿，批評我們匯報材料上誇得天花亂墜，實際情況一團糟，限令我們開發區一星期時間進行整改，我和鍾主任很難堪也很難過，開發區成立到現在，我們管委會班子是付出了極大心血的，可臨了沒落個好，僥倖的是，王市長那天只聽了匯報，沒下去視察，不然我們幾個更難堪！雖然顧常務發現的問題是鍾主任分管的拆遷一線，可我擔心是不是其他線也有同樣類似的問題，我們分管領導疏忽了呢？我想是不是我們四個花幾天時間，把各線情況徹底檢查一次，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問題，發現問題幹部及時處理問題幹部，馬上過年了，這些問題不能延到年後，整改不好，大家都過不好年！」
楊陸順話音一落，鍾鋒馬上發言：「楊主任，問題出在我分管的線上，這個責任我來擔，是我工作上的疏忽影響了開發區的大局，我相信我鍾鋒也能處理好分管工作上存在的問題」
羅袁軍一直低頭在看手裡的材料，這時抬頭插話道：「老鐘，你可別胡亂擔擔子啊，不見得有些事你擔得起啊!」
鍾鋒看著楊陸順說話的神情語氣都很低姿態，可對羅袁軍就沒好臉色了，眼一瞪說：「老羅，你什麼意思？我分管的工作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羅袁軍一拍手裡的材料，沖鍾鋒蔑笑了笑，轉臉對楊陸順說：「楊主任，前段時間你忙著聯繫外商又去香港出差，一直沒來得及跟你匯報，正好借今天的碰頭會，我匯報匯報，都是有關拆遷辦安置辦的。我事先聲明，這些關乎我們開發區的大事，不是誰個人的私事！」
鍾鋒哼了聲說：「楊主任，我還是那句話，我線上的責任，我負！」
楊陸順沒去接羅袁軍的材料，神情嚴峻地說：「哦，那羅主任你就簡單說說。」
羅袁軍也不看材料，逕直說：「先說拆遷辦的事，我接群眾舉報，說拆遷辦主任許一心亂搞拆遷補償標準，對老百姓執行一套標準，對熟人親戚朋友又是一套標準，而且在丈量面積時，有工作人員公然索賄情況！」
涉及到幹部以權謀私違法亂紀就嚴重了，鍾鋒如同鬥雞一樣眉毛都豎起來了：「羅袁軍，你要有證據，別拿幹部的前途洩私憤！」
羅袁軍確實沒掌握真憑實據，但群眾信訪的告狀信拿到會上通氣，算不上栽贓誣陷，針鋒相對地說：「鍾鋒同志，我請你冷靜對待我說的情況，這是人民來信反映的問題，我們要嚴肅對待，怎麼說我洩私憤呢？你這是態度問題！」
楊陸順適時插話道：「群眾反映的問題，我們是要認真對待，當然不排除誇大事實，我們要盡快查處，既給群眾一個答覆，也是對我們幹部一個澄清。」
鍾鋒使勁抿起了嘴，很是惱怒地盯著羅袁軍，可也不再吭聲。
羅袁軍不依不饒：「楊主任，安置辦的工作也存在重大問題，因為征地的兩個村村民至今還不清楚征地款的金額，安置辦的同志對待來訪群眾態度惡劣，也造成了極壞影響，有消息如不盡快解決，怕會造成**。」
又是一記重拳，因為安置辦工作不到位導致**，造成的惡劣影響遠比幾個幹部以權謀私大得多也嚴重得多，這是政治事件，不是哪個人哪個單位承擔得起的責任，鍾鋒對此的嚴重性是非常清楚的，當初就是想通過一系列事件來打擊楊陸順的，不像卻被反制了，他大可一推二五六，如果還同以前那樣在市政府有王市長撐腰，任何事件的責任都可算到一把手頭上，他這個分管副主任大不了挨批評，總比楊陸順責任要小，而如今情況不同，楊陸順有市委王書記撐腰，王市長目前絕對不會因為他而同市委王書記對抗，楊陸順又要藉機打擊自己，很有可能下場悲慘，情急之下只得拿出發瘋的最後一招，站起來對羅袁軍大吼：「姓羅的，你專門在背後搞我的黑材料，我說話算話，這個擔子我擔，大不了撤職做班房，你滿意了！」面目猙獰可怖。
羅袁軍不甘示弱地說：「鍾鋒同志，這是班子開會，不是大街吵架，注意你自己的形象！」
鍾鋒轉臉對著楊陸順，語氣卻緩和了很多：「楊主任，我承認我分管的工作肯定存在很多問題，今天的會議也是處理問題的，可羅主任這樣，我有意見！」
楊陸順聲音不大語氣嚴厲：「鍾鋒同志，有話坐下說，聲音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鍾鋒只得坐下，說：「羅主任忽然拋出這些材料，事先毫無徵兆，我和他本來就有矛盾，我是有理由懷疑的，如果調查屬實，我無話可說！」
楊陸順這才接過羅袁軍遞來的材料，仔細看了一遍，才說：「材料上反映的問題確實很嚴重，這樣吧，碰頭會先停下，我要和老鍾談談，老陳，希望你對會議內容暫時保密，老羅，辛苦你了。」
羅袁軍和陳立庚就起身離開，出了門陳立庚拉著羅袁軍就往自己辦公室走，悄聲說：「好你個老羅，造原子彈呢，到我辦公室也給我透露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