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市 第二十二章(上) 文 / 舍人
第二十二章(上)
徐沁言得知楊陸順將與顧建鴻副市長一起去香港出差,本沒多少反映,只是在心裡默默掐算陸順此去香港十天小半月的,轉回來就差不多要過生日了,正好趕得上。再聽說張春梓也要隨隊去香港,她臉上就不經意地抽搐了下,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按照事先和陸順商量好的,唐成龍送陸順去春江,馬上就折迴廊柱市,送沁言去南平縣看望老人,再到南風接徐父母去廊柱市小住,也算是給沁言作伴。
唐成龍內心很激動啊,他給楊主任開車有段時日了,車上不知坐過市裡開發區多少人,偏生楊主任夫人只坐了一次,每天去楊主任家接人,都難碰到主任夫人一面,要說和領導搞好關係,不僅僅是開好車就行了,一定要把領導夫人也處好了,這才算成功。可平常連話都說不上,連面都見得少,能搞好關係?再說徐主席連他的車一次也沒專程調用過,說明徐主席還是不瞭解他的,這次一定要把握好機會,爭取給徐主席留個深刻印象。當然唐成龍如此心急,也是感激楊主任對他的信任照顧,切切實實想為楊主任徐主席做點什麼。
唐成龍一改限速六十公里,幾乎是使勁渾身解數趕到幸福小區,快步上了樓,在門口調勻氣息才按下門鈴,聽到裡面徐主席問話才恭敬地回答:「徐主席,我是唐成龍啊。」
門一開,唐成龍見徐沁言背了個小坤包,手裡提個黑塑料袋出來,忙伸手去接,說:「徐主席,車在樓下的。」
徐沁言微微一讓,稍舉了舉黑塑料袋說:「給老人的一點滋補品,我自己提就好了,唐師傅,我們走吧。」說這當先下樓。
唐成龍心裡稍有點失落,以前在市委機關開車,那些小科長們的老婆有啥東西讓他提,還有怨氣,今天徐主席不讓他提,好像沒把他當自己人一樣,怏怏不樂地跟在後面下了樓。
徐沁言來到奧迪車前,見唐成龍手腳麻利地開了後門,心裡一動,只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後座,自己則動手開了前門,坐了進去,等唐成龍手忙腳亂上了車才說:「唐師傅,去南平路挺遠的,我坐前面也好跟你說說話解悶,我坐車很難睡著的。」
唐成龍心裡很高興:你要跟我說話才好呢,不然你坐後面睡著了,我又怎麼才能給你留下好印象呢,說:「徐主席,你坐好,我開車了。是不是徑直去南平呢?」
沁言撩了下額頭垂下來的髮梢,舒適地靠在椅背上說:「直接去南平,今天怕得在南平休息一晚了,到時候你在縣招待所對付一晚,條件比市裡差點,也還乾淨舒適。」
唐成龍笑道:「徐主席,我以前當過兵的,部隊條件那麼艱苦我都沒事,現在縣裡的招待所足夠檔次了。」
徐沁言看著唐成龍熟練地駕駛著,果然開得很平穩,車裡哧哧放著暖氣,確實比桑塔納要舒適很多,最難得車裡幾乎沒有煙氣,就表揚道:「唐師傅,你的車很整潔啊,都沒有煙味,是不是老楊在車上不吸煙呢?」
唐成龍暗暗歡喜,不冤他大冬天開著車窗挨凍,車裡沒煙味是剛才從春江來時,特意噴了高檔汽車香水,又敞開窗戶散味的緣故啊!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楊主任抽得少,坐車的人抽得多。我是擔心徐主席不愛聞煙味,開了窗戶散了味的。」再吸吸鼻子,很滿意地說:「這是一老司機傳我的,還真靈驗呢!」
徐沁言從唐成龍的言談舉止基本就清楚,這個專職司機和其他領導的專職司機沒什麼區別,也難怪,專職司機不想跟領導處好關係,也就幹不長久,就要少了很多好處,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給領導做專職司機的司機也不是好司機,就笑著點點頭,不再言語。
唐成龍還指望徐主席能再表揚幾句,瞥見徐主席望著前方不知想什麼,也許自己的話不吸引徐主席吧,也沉默了會,才試探著問:「徐主席,要是覺得悶,聽聽音樂吧?」
徐沁言隨口問:「有些什麼磁帶啊?」
唐成龍來了勁頭:「徐主席,車裡是cd機,就是專門放碟的那種,聽春江辦事處的人說,還是市接待處專門花大錢改裝的呢,這車以前是接待上面領導用的。」
徐沁言說:「哦,高檔玩意啊,老楊平常愛聽什麼,你隨便放吧,我沒什麼特別愛好。」
唐成龍就伸手按了下按鍵,裡面傳來一陣京劇過門,笑道:「楊子榮的跨林海。楊主任最近喜歡聽京劇,還是現代京劇,樣板戲!」開得聲音不大,不妨礙交談。
徐沁言細白的手指隨著節奏輕輕敲打著膝蓋,說:「京劇比什麼流行歌曲好聽。」
唐成龍有點詫異地再次瞥了徐沁言一眼,心說楊主任有格調,就連徐主席也與一般女人不一樣,張副主任看上去似乎挺有氣質,可也愛聽那些情啊愛的流行歌曲,這一比就比出來了。本想拍幾句馬屁,可馬上要出城,路上車多人多怕出麻煩,只得集中精力開車。
徐沁言默默看了下手錶,陸順下午的飛機,這會只怕還在秀林大酒店的,也不知道那個張春梓是什麼德行,也許有常務副市長在,會轉移掉張春梓對陸順的注意力吧。她是從黎栗嘴裡得知張春梓愛有事沒事串陸順的辦公室,她自己在政府機關工作多年,知道單位一把手是有很多人去討好奉承,也包括那些想進步的女同志,甚至有的女同志為了盡快達到目的還會走「捷徑」,她非常信任陸順,可別的人就令她擔憂了,有些恬不知恥的女人為了某種目的連花甲半百的一把手都不放過,何況年紀輕輕又氣度不凡的陸順呢!再聯想到新婚之夜,更讓她神傷!或許是黎栗亂說的,女人看女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不順眼,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唐成龍不時留心身邊的主任夫人,總不見徐主席說話,便計上心來,故意讓車顛簸一下,忙說:「徐主席坐穩了,這裡的路不如市內的水泥路,坑坑窪窪不少。」劍徐沁言沒什麼反應,又說:「徐主席,地上很濕滑,去春江的車又多,如果不趕的話,我想開慢點。」
徐沁言感覺到了關心,也許是心情繁雜需要有人說話解悶,就點點頭說:「唐師傅,我不趕,你慢點也好,安全第一。」
唐成龍說:「徐主席,叫我小唐吧,楊主任一直這麼叫的。楊主任也經常叫我開車慢點,安全要緊。」說著還側臉沖徐沁言笑笑。
徐沁言很容易地從唐成龍笑容裡看到了討好,想矜持又不忍心,不管怎麼說天天跟著陸順,沒功勞也有苦勞,也笑笑說:「經常聽老楊誇你技術好,還真是不錯。莫看平時老楊是你的領導,到了你的車上,你就是領導了,手裡的方向盤可掌握著車裡其他人的命運唷。我給你個特殊任務,那就是老楊叫你開快車,你就說我下了死命令的,不許快開車!」
唐成龍連連點頭說:「徐主席,我記住了,保證完成任務,絕不開快車!」
徐沁言讚許地笑笑,說:「小唐,我們年紀差不遠,叫我姐就行了,別老稱呼職務。」
唐成龍說:「徐主席,其實楊主任對我就像對自己親弟弟一樣關心愛護,我心裡早把楊主任當自己親大哥了。要不沒人的時候,我叫你嫂子?」
徐沁言開玩笑地說:「看來你和老楊還是親一些啊,叫嫂子也行。」
唐成龍憨憨一笑說:「嫂子。」
徐沁言有心打聽點開發區的情況,又覺得如此行徑和一般官太太沒啥區別,說好聽的是關心男人單位,說難聽的就是有干政嫌疑,她當然知道陸順不喜歡她干涉開發區的事務,可身為妻子漠不關心也是失職,就問:「小唐,你說老楊出差了,開發區不會群龍無首吧?」
唐成龍自然撿好話說:「不會的嫂子,楊主任莫看是年輕領導,可在開發區很有威信的,羅副主任和陳副主任都很服楊主任呢!下面科室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楊主任可關心他們了,上班路遠就安排了帶空調的接送班車,食堂中午的飯菜比一般人家豐盛多了,春節還沒到,楊主任就開會定下了過年的物資福利,還主動為幹部職工們爭取到原單位的福利獎金,大伙都說楊主任是他們跟過最好的領導!」
徐沁言抿嘴笑道:「小唐,你就可勁兒拍老楊馬屁吧,你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會跟老楊透露!」
唐成龍知道徐主席是開玩笑,可也得顯出惶急:「嫂子,我有半句假話,我、我就不是人!真的,我曉得我跟楊主任開車,別人為了奉承楊主任捎帶也對我蠻客氣,可有些事不用人說,看得出來的,真的,嫂子沒去開發區,那裡的情況可不是一般行政事業機關那麼散漫,大家都曉得楊主任好,就在工作中努力報答領導呢!」
徐沁言從黎栗嘴裡知道這些情況,覺得小唐口才還不如黎栗,總算也沒誇得天花亂墜,說明小唐還算質樸,笑道:「小唐,那你今年春節會發多少獎金啊?」
唐成龍說:「財務已經造年終獎了,我大概是一千五百元,還聽說有幾百元的過年物資。」
徐沁言說:「也不多嘛。」
唐成龍說:「嫂子,不少了,到開發區才幾天時間就能發一千多兩千的物資獎金,楊主任夠體恤下面了。」嘿嘿一笑掩飾不住得意說:「我們都還能在原單位拿一份呢!」
徐沁言就歎道:「老楊就這麼個人,為了下面啊,自己寧願擔風險,我怎麼勸都沒用。」她這話不假,是規勸過陸順不要只顧為了攏人心置自身於被動,單位違紀違規發放獎金總歸對一把手不利。
唐成龍也嘖嘖讚歎:「嫂子,楊主任為了我們下面人過個好年,累你擔心了。就是有這麼好的領導,我們才有幹勁啊,說實在的,我唐成龍復員參加工作幾年了,也清楚一些戰友們單位的情況,現在很多單位的頭頭只顧自己撈好處,不把干職利益放心上,怨恨很大呢。反觀我們開發區,那是朝氣蓬勃,楊主任要是登高一呼,下面肯定全體跟隨,義無反顧啊!」
徐沁言笑道:「小唐,聽你這麼一說,我家老楊威信那麼高,他本來又沒什麼架子,辦公室是不是很熱鬧啊?」
唐成龍說:「嫂子,楊主任對我們大家好,我們心裡都有數,就越發尊敬楊主任了,不過上下尊卑還是挺嚴格的,除去幾個副主任科室相關骨幹,一般人哪敢隨便去楊主任辦公室啊,我們楊主任還是市委副秘書長,正處級領導呢!」瞥見徐主席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裡一動,又說:「真的,我和丁秘書辦公室就在楊主任隔壁,我最清楚了,一般科室副職很少去楊主任辦公室的,只有張春梓張副主任去得多點,張主任負責接待後勤,開發區才成立,市委政府的領導和相關職能部門的同志時不時去開發區走走,有時候一天能來三、四撥人呢,張主任一天下來,喝的酒不比楊主任鍾主任他們少。」
徐沁言說:「這不張春梓辛苦了,老楊去香港,不就把她也帶上了?」她再怎麼想把話說的委婉,還是不由自主帶出了點醋味!她從陸順處得知張春梓也隨隊去香港,心裡再不是滋味也硬是憋住沒問為什麼,潛意識也不想自己表現太俗氣,招惹陸順瞧不起。
唐成龍倒是多少聽說了些什麼,徐主席身為女人懷疑男人在外面同別的女人有曖昧很正常,何況楊主任對張春梓並沒什麼意思,就笑道:「嫂子,應該不是楊主任帶她去的,張春梓以前接待過衛邊衛總,就是要買秀林大酒店的香港老闆,我聽說是張春梓自己找衛總要求去香港開眼界的,也許衛總很滿意張春梓的接待,就答應了,衛總負責報銷張春梓的差旅費,私人行為。」
徐沁言心裡也知道唐成龍的話真假難辨,也許如此說道是為了替陸順開脫,能當上專職司機的應該屬於腦子活泛的人,不管怎麼說,她聽了唐成龍的話心情就好了不少,也不想在這個話題再多說,免得被小唐瞧出自己的小心眼,說:「開發區只有老楊、張春梓去香港,鍾主任他們沒意見?」
唐成龍說:「應該沒有吧,我反正知道鍾主任出國考察不止一兩次了,去年上半年就跟市經濟考察團去美國了的,下半年又去什麼新馬泰旅遊過,倒是陳主任跟楊主任說也想去香港,開開眼界,楊主任說開發區目前工作緊要,暫時不能安排他去,還說以後開發區走上正規,有的是機會。嫂子,你出國旅遊過嗎?」
徐沁言說:「我也沒去過,你怕也沒去過吧,好好幹,以後有機會的。」
唐成龍連忙點頭說:「我知道了,嫂子。」
徐沁言見唐成龍收斂自如,笑道:「小唐,你是市委閻思辰副書記的關係進的市委機關車隊吧?」
唐成龍說:「嫂子,要是別人問,我肯定說是,還得裝出跟閻書記關係好的樣子。在嫂子面前,我不敢胡說。我爺爺那輩跟閻書記有點交情,也只是一般關係,我復員轉業進市委機關車隊,確實是我爺爺找了閻書記的路子,到開發區給楊主任開車也確實找了閻書記,可也僅限於此了。」
徐沁言笑了起來,說:「小唐,你倒挺實在啊。」她到底在組織部工作過,在話語上打玄機是經常的。
唐成龍就搞不清徐主席說他實在究竟是真是假了,陪笑道:「嫂子,我確實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也許才認識我,嫂子不瞭解,以後就知道了,我唐成龍受了楊主任的恩情,就保證跟楊主任一條心。要沒楊主任,我現在啥也不是。哪有什麼資格跟嫂子說話呢。」
徐沁言說:「小唐別這樣說,不過你既然是老楊的專職司機,就得跟老楊一條心,說句玩笑話,你跟老楊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這個做夫妻的還多,我也要忙自己的工作,有些生活上的事啊,什麼少喝酒啦等等,嫂子就拜託你了。」這話徐沁言是很誠懇的,也是必要的。以前也說過,只是在家碰到了隨口言之,不如現在正式。
唐成龍立即保證:「嫂子你放心,就是你不交代,我也知道怎麼做的。說起楊主任喝酒,也許嫂子不太清楚,楊主任酒量很大,在廊柱怕沒幾個人是對手,可酒量再大也不能常喝,加之楊主任工作繁忙,時常中午喝了晚上還要喝,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也時不時麻起膽子勸楊主任,可有些應酬就得喝,喝壞了身體也不能傷了感情,再說我畢竟只是個司機,說多了還怕楊主任不喜歡,嫂子,你得勸勸楊主任,能少喝點就少喝點。」
徐沁言如何不知道,心裡也感激唐成龍說的大實話,說:「小唐,我知道了,哪天我找個機會,當著老楊給你一個監督的名分,免得你關心他,他倒嫌你多嘴囉嗦。」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南風市,徐沁言看手錶差不多該是吃中午飯了,也不去自己娘家,隨便找了個飯店請唐成龍吃飯,稍事休息繼續往南平縣趕。通過聊天閒談,徐沁言對唐成龍還是挺滿意的,她坐車很難睡著,要是沒個說話的人,幾小時也難熬,很快到了西平渡口,只是因為往來車輛太多,渡口運輸能力有限,渡口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唐成龍跟楊陸順回過南平縣,司機的職業性使他手裡就有西平、南平兩個渡口相關負責人的呼機號碼和辦公室電話,也有西平市、南平縣兩地域楊陸順私人關係不錯的市縣領導資料,以便有事時可以尋求幫助。
眼見這渡口堵車,唐成龍就要通過關係早點過渡:「嫂子,我剛才下去看了看,要排隊等少說也得一兩小時,要不我找找渡口負責人?」
徐沁言以前從市裡去西平南平點上,渡口的人認識市委組織部的車,從來不需要打招呼就主動協調盡快過渡,基本上很少在渡口等候耽誤工夫,確實在等輪渡上耽誤時間不值當,就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放手讓唐成龍去辦。
唐成龍就從車門旁摸出個手包,拿出個手提電話就著號碼本打起電話來,這個舉動讓徐沁言有點詫異,陸順的司機都用上手提電話了,這個變化讓她還是有點難以接受。也許是手提信號效果不好,也許小唐就是在顯擺,徐沁言即便在車裡也大致聽到他在說些什麼,電話直接打給了西平市市委辦的李副主任。
一會唐成龍上了車,笑著說:「嫂子,聯繫好了,馬上就能調去前面的。」徐沁言說:「小唐,你也用上手提了?我看看。」
唐成龍把手提遞過去,摸著腦殼笑道:「是啊,為了更好給楊主任服務才配的,一般時候我都藏起的,再說今天情況特殊,不然也用不著。」
徐沁言拿著手提看了看,是時下很流行的摩托羅拉紅燈168型手提,這種手提四四方方,比陸順的諾基亞的要蠻實很多:「小唐,開發區給你配的?」
唐成龍說:「不是,是市重型機械廠武廠長給配的,丁秘書也有一台,是楊主任同意了,我們才用的。」
徐沁言不疑,口裡卻說:「你們配手提有點惹眼啊,我們婦聯連高主席要配手提,市裡都沒同意呢。」
唐成龍有點尷尬地說:「當時楊主任也是這麼說的,武廠長的意思是,廠裡要有急事,萬一楊主任在開會什麼的一時聯繫不上,就打我和丁秘書手提便於聯繫,武廠長又說其實很多單位市裡明令是不許添置手提的,可很多人都在用,基本都是走企業公司的路子給辦的。嫂子你要用。」
徐沁言說:「算了,不麻煩老楊了,我也沒啥事要用手提。」
唐成龍說:「嫂子,其實手提也沒多大個用處,打電話方便點而已,主要是價格貴,顯示身份。嫂子是婦聯主席,有個手提才配你身份。我平常手提都不敢拿出來,就是自己司機身份配不上。」
徐沁言問:「你能搞到手提?」
唐成龍說:「我其實也是沾著我們楊主任的光,現在市裡很多企業想進工業園,能批准進工業園的都是市裡重點扶持的企業,那些廠長都曉得楊主任是市委王書記的愛將,都巴巴地找楊主任,想進工業園。進了工業園資金政策都有了,區區個手提對偌大個企業算什麼呢。是吧嫂子。」
徐沁言嚴肅起來,說:「小唐,你叫我聲嫂子,我也當你是自己人,有些話我就不能不說了,市裡的企業能不能工業園,市委政府領導都有全盤考慮,老楊只是負責開發區,他有什麼權力讓企業進工業園呢?不能貪那點小玩意給老楊工作帶來麻煩,知道嗎小唐!」
唐成龍為自己說話不經過大腦懊惱得很,他見徐主席臉色嚴肅就後悔不該賣弄,要是徐主席向楊主任告狀,自己豈不得捲鋪蓋滾蛋?連忙檢討:「對不起嫂子,我太不懂事了,被那些人的花言巧語迷惑了,沒設身處地為楊主任考慮,幸虧嫂子批評及時,我下次再也不會了。」恰好渡口工作人員尋來,唐成龍忙著挪車,這事就算帶了過去。
亂哄哄過了西平渡口,徐沁言一直思忖唐成龍的話,連那些有著正處副處管理著成百數千干職的國企廠長們都去恭維一個司機,陸順在廊柱的權力可見一斑了,作為妻子她內心是欣慰的,可用一個組織部幹部的眼光去看去分析,難免會患得患失,樹大招風啊,陸順在廊柱根基全無,全賴市委王書記一力撐起,斷斷是不容有失的,當然只要陸順個人不犯經濟作風問題,工作上的紕漏瑕疵最多也只是妨礙仕途發展,可官大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按她個人想法,目前就足矣!踏踏實實工作、老老實實做人,幸幸福福生活,陞遷只是順勢而為,切不可為了當官而當官,有什麼比擁有個幸福的家庭更美好的呢!
唐成龍卻是不敢再挑起話題,眼見徐主席若有所思的樣子,壓迫得他想說又不敢說,只能專心開車,隨時暗暗留意徐主席的神情。等到了西平市、南平縣渡口,早就有人等候了,很快就第一個上了輪渡,順利過了河。
對於唐成龍在應付輪渡工作人員所顯露出的社交能力,徐沁言還是比較欣賞的,這個唐成龍至少沒在外面仗著陸順的勢來擺架子目空一切,得了別人的幫助還知道丟幾盒好煙聊表謝意,在自己面前既謙恭又熱情,年紀輕輕能做到這點,也算陸順沒挑錯司機,想比起丁寒江秘書刻意保持的不亢不卑,唐成龍則更可靠點。
到了南平楊家,徐沁言進屋先看望了公公婆婆,上次婆婆住院沒及時通知陸順,差點被陸順誤會,一場病也使得婆媳關係很融洽,至少六子娘看見沁言這個媳婦,那是打心眼裡真高興。
看望了老人,沁言在四姐陪同下去二樓看了燦燦結婚的新房,都是按目前流行的式樣裝扮的新房,偌大的客廳用裝飾板吊了頂,牆壁上貼了昂貴的壁紙,家電清一色的海爾牌,棕色的真皮沙發更添了檔次。唐成龍在一邊咂舌:「四姐,燦燦結婚可是花了大本錢啊!我估算估算,少說也花了四、五萬吧!」
四姐笑道:「我不清楚,反正燦燦他們結婚都是自己的錢,我要打發點陪嫁壓箱錢,我那閨女死活不要。」
沁言說:「小唐你不知道,我家燦燦出了這麼大套新房,男方家覺得不客氣點對不起人,加上燦燦何勇都是財政局上班,收入也還可以,現在的年輕人結婚,講究的是新潮氣派,花錢多少倒不在乎了,你也得加油了啊!」
唐成龍摸摸後腦勺笑道:「嫂子別笑話我,我還指望嫂子介紹對象呢。」
晚上吃了飯,徐沁言請周斌代為招待唐成龍,周斌知道唐成龍是楊陸順的專職司機,當然盡心招待。
沁言同四姐一起收拾廚房,渾然沒把自己當客,還要和四姐一道伺候老人的洗漱,其實沁言在醫院伺候得挺好,可六子娘到底還是不習慣,自己親閨女給自己洗臉洗腳沒什麼,被媳婦伺候總有點說不出的彆扭,哪怕媳婦是真心實意的。倒是燦燦在一邊很難為情,悄悄向舅媽解釋:「舅媽,不是我偷懶不伺候外公外婆,是我媽不讓,說我好歹也是個國家幹部了」
沁言笑著安慰燦燦說:「你媽還是那時代的婦女,孝順老人各有各的方式,其實現在經濟允許了,可以請保姆來照顧老人,也是晚輩盡孝的方式。以後何勇住進來,體力活什麼的,都讓小何做,讓你媽也早點享福。」
陪著老人說了會話,見老人要看老戲,沁言就和四姐出來,在客廳烤火閒聊,燦燦何勇陪在一邊,四姐有些話當著晚輩也不好說,叫燦燦何勇去樓上看電視,這才神秘兮兮地問:「沁言啊,結婚這麼久了,懷上沒有啊?」
沁言羞澀笑笑,確實月事已經推遲半個月沒來了,各方面的反應也預示怕是懷上了,只是暫時不能確定,說:「姐,懷上了自然會報喜的。」
四姐說:「趕緊懷上,到時候我再給你們去帶孩子。以前旺旺是我一手帶大的,這會就是在上海,旺旺隔不了幾天,就要給我來個電話。」
沁言說:「謝謝姐,我是想姐去幫手的,可家裡還有爹娘,陸順也不想姐太辛苦,已經請了個手腳麻利的保姆,姐,你還是等著抱外孫吧。」
兩人正聊著,聽到外面有人叫門,四姐開門一看,就招呼起來:「唷,是小玲玲來了啊,是來看舅奶奶的嗎?沁言,我孫女小玲玲來了。」
既然來的是晚輩,徐沁言也就坐著沒起身,她知道四姐有個孫女,只是沒見過,也笑著說:「是玲玲啊,讓舅奶奶看看長得漂亮不?」
進來兩人,一個穿著中長皮夾克頭髮打著摩絲的男子,牽著個穿著粉紅絲絨棉襖的小姑娘,那男子笑嘻嘻地沖沁言喊:「舅媽好,玲玲,快叫舅奶奶!」
四姐忙介紹:「沁言,這是我家老大,燦燦的大哥軍子,早幾天才回來。」
沁言從軍子笑笑,卻對玲玲說:「玲玲乖,幾歲了啊?」
玲玲年紀不大卻一口夾生的普通話:「舅奶奶,我今年6歲了。讀幼兒園大班。」
四姐笑著說:「沁言,我這孫女生在深圳長在深圳,能說廣東話也能說普通話,就是不曉得說南平話,好在還聽得明白。孩子挺可憐的,父母離婚了,她跟著軍字回了南平,聽軍子說不走了。」
沁言問:「軍子,我聽你舅舅說你到南邊打工好多年了,怎麼又想著回來呢?」
軍子說:「舅媽,我以前在廣州深圳開過貿易公司,只是財運不好,老虧。去年做點建材生意又被騙了,搞得離了婚,還是燦燦勸我,說在外面混不住,回家舅舅有門路,總不會餓死,我這就回來了。」
四姐見沁言疑惑,忙笑道:「沁言,燦燦不懂事,也是心疼哥哥在外面混得不好,其實回來做什麼都還是能餬口的,不用麻煩老六的。」
軍子卻笑道:「媽,我聽燦燦說舅舅現在是市委的秘書長,老大的領導了,什麼縣長書記都是舅舅的下級呢,舅舅隨便給書記縣長打個電話,介紹我個門路,都是發財路!舅媽你說我說得對不,嘿嘿!」
沁言看到四姐滿臉尷尬欲言又止的樣子,很理解四姐的心情,她知道四姐很早離婚了,這個叫軍子的兒子判給了前夫,可始終是自己的親骨肉,眼見得燦燦女兒是國家幹部有個好工作有個好丈夫,自己兒子生意失敗又離婚了,當然希望自己孩子好了,可鑒於陸順一貫不幫親戚的原則,想開口求助又怕被拒絕,只是覺得眼前這個軍子說話太大大咧咧了,隨便給書記縣長去個電話就有了發財路,也太高看舅舅了吧。就摸著玲玲的小腦袋說:「軍子,你舅舅雖然是市委秘書長,認識的人也不少,可這個創業謀生啊,還得自己努力,你舅舅是能給你介紹個縣裡領導認識,但要搞好關係,還得你自己去鑽是不是。你目前有什麼想法嗎?」
軍子在外面走南闖北十來年,各種行當事業也涉足過不少,硬是沒財運,做什麼虧什麼,導致一事無成,這回聽燦燦說舅舅是大幹部,就想也沒想回了南平,他堅信只要舅舅出面介紹路子,他保證發財,聽舅媽一問,愣了下說:「舅媽,我才回家不久,離開南平多年,也不清楚做什麼好,還在考察期間的,大約過完年,應該能確定下來的。」
這話沁言聽著滿意了很多,至少軍子不是那種糊塗混賬人,也還知道要搞事業要先期考察,看來在外打工增漲了見識,陸順總說虧欠四姐很多,真能幫幫軍子,也算一種補償吧,就笑著說:「是要先期考察,看準了才好行動。軍子,你也別著急,先過了年再說。你舅舅現在去香港出差了,等他回來,我們再慢慢商量。」
四姐惶急地問:「沁言,是不是給六子和你添麻煩了啊?」
沁言拍了拍四姐的手背,說:「麻煩什麼呢,你家軍子想做哪行,我和陸順看有沒有這行的熟人朋友,給軍子牽線搭橋而已,一點也不麻煩的。」
軍子一聽這事不就成了嗎,高興地站起來說:「舅媽,太感謝你了!」
四姐抹起了眼淚:「沁言,叫姐說什麼好,燦燦讀書參加工作是舅舅一手解決的,我這個農村婦女有工資拿也是老六幫的忙,這會軍子的事又要麻煩你和六子,我、姐真是」她一激動也說不出什麼有條理的話來,只曉得抹眼淚。
沁言說:「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能幫就幫是不是,你看燦燦在單位工作能力強表現好,也算是給她舅舅漲了臉面,說實在的,自家人幫自家人,不圖任何回報的,只要爭氣,長臉,不壞事就行,是吧。」
軍子連連點頭哈腰:「舅媽說的是,我保證跟燦燦一樣,給舅舅舅媽長臉!」他能不保證嗎,回家看到他媽一個農村婦女在單位已經拿了幾年工資了,燦燦不僅是國家幹部還找了個家庭情況非常好的對象,住的是三地三樓的大樓房,花錢都難以買得到的硬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