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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市 第十章(上) 文 / 舍人

    第十章(上)

    廊園賓館三號樓服務台值班的是小張,她百般無聊地不厭其煩地摳著指甲,眼睛卻圓溜溜地看著大門,身子坐得直直的,一絲不苟的樣子,生怕左經理忽然冒出來,萬一被經理逮住值班不規範,輕則扣獎金重則扣工資,倒是挺羨慕葛麗,專職服務楊秘書長,不僅津貼比她多,還能不值班,雖說那個楊秘書長看上去冷冷冰冰架子蠻大,其實從不給她們值班服務員添任何麻煩,就是視她無物的態度挺可恨的。轉頭看了下掛鐘,才北京時間二十點,離下班還早呢。

    忽然一輛小車嘎地停在了樓前,小張藉著燈光望出去,只見一個男人把楊秘書長從小車裡拉出來,看楊秘書長那樣兒肯定是醉酒了,本待要出去搭把手,又怕領導醉酒後不規矩,趕緊給樓上葛麗去了個電話,她仍舊規規矩矩在服務台後,只是站了起來,見楊秘書長上台階時腳步還踉踉蹌蹌靠旁邊的人攙扶,而進了大門卻挺直了身體,不由好笑:裝什麼,不就怕在我們服務員面前丟了領導形象嗎!心裡嘀咕臉上露出標準地服務性微笑:「楊秘書長,您回來了!」見楊秘書長依舊只是點頭並不答話,還是有絲失落,目送著楊秘書長上了樓梯,見楊秘書長邁腿上樓梯時一軟差點跌倒,忍不住悄悄笑了起來。

    葛麗接了服務台電話就急匆匆出來接人,在樓梯半道見到了楊秘書長,伸手去扶,沖天的酒氣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見送秘書長那人也就三十幾歲估計不是什麼領導,乘機埋怨道:「你們請秘書長吃飯也不能灌醉人家啊,徐處長再三叮囑醉酒傷身,你們也要關心秘書長嘛。」

    送楊陸順的是姚志輝,他自然曉得服務員嘴裡的徐處長是誰,陪笑道:「是、是,我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楊陸順含糊其辭地說:「小葛,我沒醉,喝得正痛快呢是吧,小姚!」

    姚志輝比楊陸順還大月份,無奈職務太低也就成了小姚,忙說:「是,秘書長海量,哪裡會醉呢。不在狀態而已。」對服務員說:「你看,秘書長還清醒得很吶,小葛!」

    楊陸順呵呵一笑想要說什麼,卻被一個酒嗝打住,葛麗惱火地瞪了姚志輝一眼,麻利地開門開燈,讓秘書長平躺在長沙發上,也不理會姚志輝,就去衛生間擰毛巾。姚志輝想起車上還有兩條湮沒拿上來,轉身又跑樓下去拿煙。

    葛麗拿著毛巾出來不見了姚志輝,只留下秘書長躺在沙發裡直呼哧,心說今晚沒得睡了,怕是得整夜伺候這個醉貓了。就細緻地替秘書長擦臉,然後再把衛生間的臉盆拿來放在沙發旁說:「秘書長,要喝點茶嗎?」只見秘書長呼吸急促還微帶鼾聲,不由搖搖頭,正待要去關門,恰好碰到姚志輝拿個黑塑料袋,只得讓開。

    姚志輝走道沙發前:「秘書長,秘書長?咦,這麼快就睡著了啊,小葛,兩條煙我擱茶几上了,記得告訴秘書長啊。」見小葛蠻標緻的,而且臉色不愉,嘿嘿笑道:「小葛,不好意思了,今晚麻煩你好好照顧秘書長,明天你晚上值班不?」

    葛麗沒好氣地說:「我專職服務秘書長的,沒節假日。」

    姚志輝見葛麗沒把他這個區委辦副主任放眼裡,估計是挺得秘書長歡心,說不定還有點什麼故事,依舊嘿嘿一笑說:「小葛你真辛苦啊,我給你們左經理打個招呼,也替你放放假。」

    葛麗蹙著眉頭說:「秘書長已經休息了,沒其他事,請你離開。」姚志輝只得離去。

    葛麗關上門,見秘書長睡得死沉,渾身酒氣熏人,只得坐在一邊,只要秘書長有什麼動靜,她也能及時幫忙。可沒想到楊陸順翻身坐了起來,見秘書長目光清冽,哪像是醉酒之人呢,瞪大眼睛問:「秘書長,你、你沒醉啊!」

    楊陸順呵呵一笑說:「小葛,沒辦法,不裝醉就真會被灌醉,好了,你休息去吧,我也該洗澡了,沒熏著你吧!」

    葛麗也笑了起來,說:「我幫您拿換洗衣服。」

    楊陸順沒攔她,也知道攔不住,拿起電話撥了沁言的號碼:「是我,在看電視呢?」

    「是啊,才迴廊園啊?沒喝多吧?」

    「沒有,喝多了就不能給你電話了,哦,這麼個事,明天要是虹鼎區區委辦副主任姚志輝去我們新房,你就推什麼也不知道,讓他找我。」

    「陸順,是不是要替我們搞裝修啊?」

    「夫人英明啊!」楊陸順見葛麗拿著他的衣服出來,故意來了這麼一句,他知道小葛懂事,肯定會悄悄出去的。果然葛麗把衣服放進衛生間,做了個我走了的手勢,掩門而去。

    「陸順,我是早有心理準備,只是還是不習慣,以前我是幹部處長身份,不理會就行,如今我是楊秘書長愛人,人家口口聲聲替秘書長怎麼怎麼,我都不會拒絕了。」

    楊陸順笑起來,說:「外甥打燈籠——照舊唄。我說啊,隔兩天你乾脆也別去了,就讓小標去搞。」

    「還真多虧有小標這麼個親近人,要不然真麻煩。你以為我上班就清靜了?高主席忻主席更熱心呢,特別是忻玥,知道我一個人吃飯,連自己家都不回,吃了飯還陪我去打羽毛球,才走一會。陸順,我過來幫你洗衣服啊。」

    楊陸順說:「別來回跑了,我自己也洗得乾淨。」

    「你晚上喝酒,肯定沒吃什麼東西,要不我給你帶好吃的?」

    楊陸順呵呵笑道:「有你這麼關心,比什麼東西都好呢,我一點也不餓。」其實他腹內空空,光喝酒連菜都沒怎麼吃。好在房間冰箱裡有方便面八寶粥什麼的,倒也真不用出去吃東西。

    兩人親親密密說了差不多一小時電話才掛掉,楊陸順滿足地進了衛生間,痛快地洗了個澡,剛才吃飯時趙君豪接了個傳呼就匆匆忙忙走了,趙君豪一走他就真成了主客,似乎吃完飯還要去瀟灑瀟灑,只得借醉酒遁走,對趙君豪的真心實意還蠻感激的,至少人家沒把你當外人,只是這樣的方式他接受不了,不是什麼假清高,而是他楊陸順的底線。

    第二天果然就接到了姚志輝打的傳呼,楊陸順愣是一天沒理會,直到晚上下班時分才打了姚志輝傳呼,約他去廊園吃晚飯。

    楊陸順自己趕忙回了廊園,讓葛麗準備飯菜,他要在房間裡宴請姚志輝,這樣談話機密,當然也更讓姚志輝覺得意義不同。這是楊陸順進住廊園第一次請客人在房間用餐,葛麗不敢馬虎,趕緊通知餐廳廚師,按秘書長的吩咐做了三菜一湯,葛麗見都是點下酒菜,又擅自添了個花生米。

    楊陸順把姚志輝迎進房間,邊握手邊笑:「小姚,你們老張真海量啊,愣是讓我醉了一天,直到下午才看見你打的傳呼。」

    姚志輝坐下,見秘書長要親自泡茶,忙搶了去,給秘書長杯子裡添滿才給自己倒茶,說:「難怪我今天去秘書長新家,您愛人徐處長什麼也不知道,原來還沒來得及給夫人匯報啊,呵呵!」

    楊陸順遞了根煙給姚志輝,沒接著話題轉而問:「小姚,干區委辦副主任多久了?」

    姚志輝說:「今年年初才提的,還是張書記破格提的,很感謝領導的信任,唯有在工作總任勞任怨才對得起組織的培養啊。」

    楊陸順翹著二郎腿很:「小姚,我以前也是縣委辦副主任出身啊。」

    領導的氣勢壓人,姚志輝虔誠地說:「秘書長,您的經歷我略知一些,是我學習的榜樣啊,我們張書記對您也很欽佩。」

    楊陸順摸了摸衣領又彈了彈煙灰,才說:「志輝,我記得老張介紹,我們是同年的,六零年?」

    姚志輝忙說:「秘書長,我五九年十月生人,按年齡比秘書長還略大兩個月呢,這就是我敬佩秘書長的地方,您已經是正處級的市委副秘書長,我才剛進正科級。」

    楊陸順呵呵笑了起來:「我們應該都是幸運的人,能平安渡過三年自然災害,咱們職務先撇一邊,兄弟論交!」

    姚志輝自然是大喜過望,能跟副秘書長兄弟論交是天大的好事,更加謙恭地說:「秘書長,我如何當得起呢,還是叫我小姚吧,聽著親切。」

    楊陸順說:「我聽服務員說是你昨天送我回來的?你看我醉得夠嗆,都忘了。謝謝你啊,志輝,今天特意請你吃個便飯,就在我房間吃,要去了餐廳,這個敬酒那個敬酒的,我們說話都不方便。」

    姚志輝連聲說:「我是應該的,秘書長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楊陸順起身去房間裡拿了瓶五糧液,說:「這瓶絕對真貨,我們幹掉它!」

    姚志輝笑著說:「秘書長不僅海量,連品酒也是一流,昨天要不是秘書長提醒,我們差點喝了假酒。」

    楊陸順說:「真是無商不奸啊,頭兩瓶都是真的,第三瓶就上假貨,以為我們喝多了辨不出來,老張脾氣真好,換了我叫工商的罰死他們!」

    姚志輝湊近說:「秘書長,張書記其實很氣憤,是礙於秘書長在場不好發作,今天我們郭主任就硬是沒在這月應酬費發票上簽字,也算給那飯店個教訓。飯店是我們區委書記的表舅哥開的,也是沒辦法。」

    楊陸順暗暗好笑,什麼假酒,就是市委書記的後台也不敢給市委副秘書長區委副書記喝假酒,那是他故意顯醉迷惑眾人,當然是君豪走了,不然也做不出來。

    這時葛麗和餐廳服務員把飯菜送到,擺置妥當離去,楊陸順這才舉杯道:「志輝,我昨天醉酒今天就不多喝,我們兄弟倆平分這瓶就不再開,如何?」

    姚志輝更加佩服,昨天醉酒今天又能喝半斤,真乃特殊材料鑄就,難怪如此年輕就平步青雲,哪還有廢話,舉杯一碰說:「秘書長,我先乾為敬了。」

    楊陸順昨天接觸後曉得姚志輝精明得很,今天的事不能讓他太清醒商量,於是就著他斟滿的酒舉杯再邀道:「志輝,我們兄弟也算一見如故,我們再干!」他昨天並沒醉酒,又一天沒沾酒,本來酒量也大,自然不在話下。

    姚志輝酒量也不小,只是他是負責機關接待後勤的副主任,中午已經陪客人喝了的,此刻才上桌就連乾三杯,就覺得腦子有點暈乎,又不願在秘書長面前失態,更不能秘書長沒拿筷子他這個客人就餓死鬼投胎一樣吃菜,而且秘書長敬酒了,他要回敬至少一杯吧?四杯酒下去,只覺得肚子裡翻騰起來。

    楊陸順敬完酒又遞煙,也不拿筷子就聊起來,眼見著對面的姚志輝原本白皙的臉上開始白裡泛青,知道酒勁上湧,趁熱打鐵地又乾了一杯,約莫八錢的酒杯,五杯下去就是四兩,他自己都覺得胃在抽抽,這才布菜:「哎呀,光顧喝酒,菜都涼了,志輝吃菜、吃菜。」夾了幾顆花生米慢慢咀嚼著又放了筷子。

    姚志輝也只好放下筷子,雖然秘書長口口聲聲弟兄兄弟,那是領導平易近人,自己千萬不能沒了上下,就擺出聆聽狀,還強做均勻呼吸,萬萬不能打酒嗝失禮。

    楊陸順忽然問:「志輝,你今天打我傳呼有什麼事嗎?」

    姚志輝愣了下,馬上說:「秘書長,你忘記了,昨天張書記指示我,要負責你新家裝修事宜,我去後你愛人徐處長全然不知,呵呵,忘記交待夫人了吧。」

    楊陸順也是一愣,思索片刻才問:「真的嗎?」

    姚志輝忙笑道:「秘書長真是貴人多忘事,沒喝酒前就說好了的啊,還是趙君豪趙處長提起的呢。」

    楊陸順再次思索,一拍桌子說:「哎呀,我怎麼沒喝酒就暈了頭呢,我記得我並沒答應啊,這下麻煩了。」

    姚志輝奇怪了,心說有人出錢出力免費替你裝修新房,反倒是麻煩事了?小心翼翼地說:「秘書長,不麻煩呀,以前趙處長的新房也是我負責裝修的,趙處長愛人周笛挺滿意的呢,你要怎麼裝修,我就照辦,保證美觀實用。」

    楊陸順顯得很苦惱,端起杯子虛碰了下抿了口酒,漫無目的地在菜盤子上扒拉,姚志輝更疑惑了,陪著秘書長也抿了口酒,覺得秘書長好像遇到了什麼難題,既然領導有難,就得挺身而出為領導排除萬難啊,也是酒精作用下,膽子都大了不少,說:「秘書長,怎麼了,要信得過兄弟我,有什麼我能幫到的,您儘管吩咐。」

    楊陸順唉了聲,欲言又止,姚志輝急了:「秘書長,我喝了您的酒,就是您的人了,我」情急之下舌頭也繞了起來。

    楊陸順差點沒笑出聲,都說的什麼話,要是再說讓負責,還以為是男女問題在談判呢,湊近點小聲說:「志輝,我也沒把你當外人,你今天去我新居了吧,已經有人替我在裝修了,你看我不是拂了老張的好意嗎我,我怎麼就糊里糊塗答應老張了呢,真讓我傷腦筋啊!」

    姚志輝心說領導就是好啊,一個新房還有幾撥人搶著裝修,可他也犯難,張書記替秘書長裝修房子,不是人秘書長缺那點裝修費,擺明了和替趙處長裝修房子一樣,拍馬屁拉關係唄,他剛被張書記從後勤科長提撥為副主任,該為張書記鞍前馬後辦好任何一項工作,不行,我得勸勸,於是說:「秘書長,無所謂呀,你前頭那朋友出力,我們張書記買單,沒拂朋友的好意啊。」

    楊陸順搖搖頭說:「那怎麼行,我楊陸順不是那號人,朋友對我好,我也要對得起朋友嘛。噯,有了,志輝,這事你要幫我個忙!」

    姚志輝巴不得有機會呢,只差沒拍胸脯了:「秘書長,您讓我做什麼是信得過我,我保證替你完成得圓圓滿滿,您指示吧!」

    楊陸順說:「你說的啊,我是這麼想的,既然老張發了話,我不能駁老張的好意,你就跟老張說你在替我裝修房子,何況老張忙得很,又信任你,自然不會再過問,此事只有我們兄弟倆知道。」

    姚志輝大搖其頭:「秘書長,隱瞞只是一時啊,張書記還要問我要發票報銷呢。」

    楊陸順撲哧一笑說:「我就不信老張會拿有我楊陸順名字的發票簽字,還不都是你走程序嗎,你答應幫我的忙,餘下的事我就不管了啊,都拜託你了。來來來,我們再喝。」他把話套住姚志輝,也是相信姚志輝不傻,如果姚志輝膽子大,興許還能落點好處,那就不是他的事了,只要推掉就是勝利!

    姚志輝確實有點傻眼,不過稍加琢磨,也理出了點頭緒,莫非秘書長既不想推掉前面朋友的裝修隊,又捨不得張書記的許諾,這個楊陸順可真貪心啊,區區三、四萬的裝修費都貪,這樣也好,他敢從我手裡白拿裝修費,也就真沒把我當外人,嘿嘿,看來我今年活該遇貴人,這麼想著,就忙不迭給兩人杯子斟酒,說:「秘書長的指示,再難我也要完成,秘書長,我們再乾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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