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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市 第八章(中) 文 / 舍人

    第八章(中)

    楊陸順到得徐家,徐家父母對女婿熱情得沒法說,完全是招待貴客的搞法。有些事就怕兩下比較,以前給汪家做了十年女婿,除去汪母對女婿還有那麼點意思,汪父就一典型的看客下瓢,楊陸順在官場的起伏就真實體現在汪父臉面上,如同溫度計一樣精準,而在徐家就不一樣了,第一次登門他在政研室坐冷板凳,那會徐沁言是組織部領導,徐家父母熱情如故,等楊陸順去了廊柱市當市委副秘書長,態度依舊,渾沒因為女婿當領導了就更熱情,楊陸順看得出在徐家父母眼裡只有乘龍快婿,而沒有其他。

    寒暄幾句,徐母就下廚房,楊陸順知道平常沁言只要能回家吃飯,就不讓父母下廚的,忙攔住徐母說:「媽,天熱,等沁言回家做吧。」

    徐母說:「滿妹子在家還能吃幾天飯呢,還是我去做,我去做。」觸動了情懷,竟然流出了眼淚,徐父哎呀道:「老婆子,滿妹子是要嫁人啦,以前對像沒著落你眼淚巴沙,如今滿妹子找了好對象,你還是眼淚巴沙,莫哭了莫哭了,嚇著客。陸順啊,別管她,你來這裡吹風。」

    楊陸順只得讓徐母進廚房,陪坐在岳父身邊說:「爸,您老見外了,我和沁言結婚證都扯了,是您老女婿,半個兒子,還是什麼客呢。」

    徐父老懷大開,說:「我還真說錯了,都是自家人,不是客了,哈哈。陸順,聽滿妹子說今天你接她去廊柱市,是到王書記家做客?」

    楊陸順說:「是的。」

    徐父語重心長地告誡說:「陸順啊,我也在單位幾十年,這個領導啊,尊敬就行了,領導畢竟是領導,保持點距離也好,我曉得王書記是南風調過去的,是個好人,可也別太走近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啊。」

    楊陸順雖不很贊成岳父的話,至少老人還保持了些許恬靜,沒有盲目惟上,笑道:「我也是推辭不了才答應的,爸,還跟您商量點事。」

    徐父說:「什麼事啊?」

    楊陸順說:「爸,我和沁言準備買新房結婚,要裝修下,我想把沁言早點調過去,兩人一起佈置新房。您老要沒意見,我就馬上給沁言辦調動。」他和沁言扯了結婚證,但沒辦婚禮,冒冒失失就在一起,如果老人封建點,就會不高興。

    徐父也明白楊陸順的意思,笑著說:「你們兩個孩子的事,跟我商量什麼,昨天滿妹子也跟我們說起這買房子的事,我和你媽的意思,怎麼都行,只是接親還是得從家裡接出去,老規矩嘛。滿妹子風風光光嫁出去,我們都有面子,是吧。」

    楊陸順連忙點頭說:「是的是的,老規矩還是守的。」

    其實徐父母是擔心夜長夢多,楊陸順一個三十幾的副秘書長,單身在廊柱市,就怕重蹈了人事廳易傑的覆轍,有滿妹子在楊陸順身邊盯著,就放心得多,上次未來的廳長女婿被抓了,他們老兩口幾乎丟盡了老臉,就恨不得給滿妹子介紹個普普通通的職工,不當領導哪來那麼多變故呢,滿妹子的婚姻他們操碎了心,巴不得趕緊辦了喜事。

    徐沁言在辦公室等到楊陸順的電話,跟同事打個招呼就走,回到家取了存折讓陸順陪她到銀行取錢,三萬五千元放在楊陸順手提包裡毫不佔地方,楊陸順卻知道這是沁言工作多年的積蓄,說:「沁言,看來你也是廉潔幹部啊。」

    沁言搖著頭說:「這些錢都是進組織部積攢下來的,很多事我也沒去摻和,睜隻眼閉只眼裝不知道,就這些我心裡還惴惴不安,所以我才敬佩你。稍微開點口子,你何至於離婚呢,就是你想離,沙沙也不會放手的。」

    楊陸順哈地笑了聲,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在沁言家離銀行不遠,開車一會就到了,一家人開開心心吃了午飯,稍事休息就去了春江。

    楊陸順把沁言帶去秀林酒店辦事處讓張有為等人認識,因是去王書記家吃晚飯,也沒著急去廊柱,給趙君豪打了傳呼,就在辦事處和張有為等人閒聊天,張春梓和沁言幾乎是見面熟,當然得歸功張春梓有意為之,兩個女人在張春梓辦公室嘰嘰喳喳聊得挺投緣,話題大體就在新房裝修、傢俱擺設上。徐沁言總歸還是個女人家,對於新婚甚為緊要,巴不得有個眼界高的人替她參謀策劃。

    莫約下午三點半,趙君豪終於把電話打到楊陸順的手提上,楊陸順也不避諱,當著張有為就接聽:「君豪,忙什麼呢?哦,晚上怎麼安排?行、行,我和沁言還在辦事處的,那好,就去你家集合吧,好的,你先忙,再見。」

    張有為見楊陸順掛了電話,才說:「秘書長,這就迴廊柱?」

    楊陸順說:「是啊,還得麻煩你派司機送我們。」

    張有為說:「麻煩什麼,辦事處不就是服務領導的麼,正巧我也要迴廊柱,我送秘書長吧。」

    楊陸順呵呵一笑說:「是嗎,那我就搭順風車吧。」

    張有為說:「秘書長稍等,我收拾下就走。」

    楊陸順踱到張春梓辦公室門口說:「沁言,和張副主任聊什麼吶?」

    張春梓站起來說:「秘書長,我和徐姐說怎麼裝修新房呢,徐姐要我做參謀。」

    沁言說:「是啊,春梓隨便一說,我就覺得蠻好,要是春梓辦事處得閒,還請要請她幫我參謀參謀。」

    楊陸順說:「那最好,張副主任是眼光肯定沒得說,沁言,我們準備去廊柱了,搭有為的順風車。」說完就回了客廳沙發坐下,一會兒只見沁言面色緋紅地出來,心下疑惑,沒來得及問,張有為從主任辦公室出來說:「秘書長徐處長,這就走吧?」張春梓也從副主任辦公室出來,神情無異地送楊陸順徐沁言到電梯口,才揮手告別。

    到了大堂,張有為問:「秘書長,你開來的奧迪車裡還有東西要拿嗎?」楊陸順說:「沒有了,車鑰匙都給你了,沒落東西在車裡。」張有為心下疑惑,難到楊秘書長兩手空空去趙秘家?眼珠一轉有了主意,說:「秘書長徐處長,你們在大堂沙發小坐一會,我去取車啊。」

    楊陸順點點頭,和沁言向酒店大門走去,問:「你從張春梓辦公室出來慌慌張張的,怎麼了?」

    沁言說:「春梓硬要送我一張美容會員卡,她以為我不清楚,那卡是春江市很有名氣的養滋堂美容院的,裡面至少有三千元的消費額。我當然不要了。」

    楊陸順笑了笑沒接茬,說:「沁言,你請春梓做參謀,怕是我們的錢不夠喲。」

    沁言說:「我知道,聽聽不行啊,張春梓到底在春江見識多,要按她說的,怕沒個大幾萬搞不出那效果,我也是聽得有趣,其實自己住的家要那麼好做什麼,我爸媽分的老房子,我也住了十幾年啊。」

    楊陸順說:「我找了小標,他先給我們墊點,我們結婚儉樸應該,可也不能寒磣,以後再慢慢還給小標。哦,有為的車來了,這傢伙,還是開的奔馳!」

    張有為熱情地招呼楊陸順夫婦上了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說:「今天送秘書長去市裡,搞隆重點。」

    楊陸順說:「有為,我是搭你的順風車,隆重不隆重跟我沒關係啊,哈哈!」

    張有為沒接著話題說下去,而是問:「秘書長,是直接去趙秘家嗎?」

    楊陸順說:「嗯,直接去吧,他愛人在家等著的。」

    張有為得意一笑不再說話,開車專注點也是對秘書長人身安全的負責。很快就到了廊柱市,趙君豪同樣沒住機關家屬院,住在他愛人單位的家屬樓,楊陸順去過的,下車向張有為道謝就要上樓。

    張有為急忙說:「秘書長,等我一起啊。」

    楊陸順和沁言站住,見張有為從車尾箱搬出一件五糧液酒,以為是張有為要給趙君豪送禮,可如此不避諱,令他們夫婦驚訝。敲開趙君豪的家門,趙君豪愛人周笛見是楊陸順夫婦,很熱情,張有為把五糧液酒擱在換鞋處也不進屋,說:「秘書長,我這就走了,要車就擴我啊。」也不等楊陸順說話扭頭就小跑著下了樓。

    周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陸順,你和君豪是好朋友,怎麼也」

    楊陸順才明白張有為的苦心,怎麼好解釋呢,只好笑道:「咳,我和君豪在一起就要喝幾杯的,留著我們兄弟慢慢喝嘛。」沁言也只好笑笑,心說這個張有為真狡猾。

    周笛連忙泡茶洗水果,楊陸順見酒擺在門口不像話,親自搬進了餐廳,對張有為地自做主張哭笑不得。

    周笛說:「君豪打電話告訴我五點半才回,沁言,什麼時候調動啊?」

    徐沁言說:「快了,要動還不容易啊。周笛,你兒子晚上怎麼辦?」

    周笛說:「我讓他去老師家吃飯,帶個孩子去王書記家,麻煩。易主任說了,我們四個帶嘴去就行,不許提東西。」

    楊陸順說:「我也沒打算提東西,哈哈。」

    周笛嗔怪道:「你是怕王書記刮鬍子,君豪和我都把你當大哥,到這裡就是自家一樣,還搞單位那套做什麼。」

    沁言忙說:「周笛,是我的意思,陸順也不同意,是我堅持的。我第一次到你家,一點東西也是應該的。」楊陸順就沖沁言笑。

    周笛就不好再說什麼,開始打聽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楊陸順反正插不進話,見她們兩個女人進房裡看孩子照片什麼的,用趙君豪家電話給張有為打了個傳呼,很快就回了電話,楊陸順說:「有為,我和君豪是老朋友,兩家來往都不搞這套的,等會我見到君豪,就說是你的意思。」話裡帶著責怪,可語氣卻很熱情。

    張有為何嘗聽不出,說:「秘書長,千萬別,我曉得你和趙秘書是好朋友,你們在一起吃飯也得喝幾口是吧,我沒請示就自作主張,還請秘書長批評。」

    楊陸順笑道:「你啊,下不為例啊,哪天得閒,我請你喝酒。」就掛了電話,看了看趙君豪家的佈置,大體決定按君豪家的式樣做裝修,雖然看上去不覺得如何出眾,其實細細打量,還是蠻精緻的。

    好容易等到趙君豪回家,楊陸順一杯茶已經毫無茶味了,趙君豪神采飛揚,說:「陸順,我趕緊洗個澡,六點準時去王書記吃飯,晚上七點半王書記還要召開常委會。」看著趙君豪忙忙碌碌的,楊陸順暗暗羨慕,他也是個閒不住的人,偏生讓他閒了好幾個月。

    趙君豪親自駕駛著廊柱市一號車進了市委王書記家的院子,楊陸順進門就感覺到了這個市委書記的一號院比南風的新簇多了,趙君豪見楊陸順四下打量,也覺察到什麼,悄聲說:「這是前任市委書記搞的,比南風的強多了吧。」

    因為是家宴,王書記愛人易穎珊也沒讓保姆下廚,而是熱情地招呼周笛徐沁言一起做飯,王弘智也沒了市委書記的嚴肅,滿臉是笑,和楊陸順趙君豪閒談,居然對現在國內甲a足球聯賽挺感興趣,聊起國內的足壇宿將頭頭是道,楊陸順聽到了點王書記話裡的遺憾,就是春江省沒有足球隊進入聯賽,換而言之也就是春江經濟落後,沒有強勁的經濟支柱來發展職業足球俱樂部。

    楊陸順還真對什麼足球不感興趣,莫說國內聯賽,已經登陸中國多年的意大利等歐洲足球聯賽都不怎麼關注,最多也就看看排球乒乓球羽毛球等大眾化平民化的體育運動,而趙君豪就健談得多了,時不時對一些球員的評論還能獲得王書記的認同,一些足球花絮還能博王書記一笑,儘管只是很隨意地聊天,楊陸順連話都插不進,對足球術語也一竅不通,看來還是缺乏必要的瞭解,這不能不說是他的失誤,以前趙君豪還主動透露王書記對郵票有興趣,有君豪這樣的好朋友而不去試圖瞭解王書記,要換了別人,怕是鑽山打洞也要搞清楚領導的喜好。楊陸順暗暗決定再不喜歡足球也要惡補一下足球方面的知識。

    吃過晚飯,王書記略事休息就去市委準備開常委會,趙君豪肯定得隨同,楊陸順和沁言周笛陪著易穎珊說話,不周笛牽掛孩子,不得不早早離開,楊陸順看得出沁言也想走,這點就沒有沙沙伺候領導夫人那麼耐心,可楊陸順不僅不認為沁言幼稚,反而覺得沁言有點超然,周笛應該算跟王書記家比較親近的,還戀戀不忘在王書記易主任面前討好,沁言卻是大方得體多了,做人是得不亢不卑,現在想來,他之所以總覺得汪溪沙不如沁言,多少也是看到了她在領導面前的卑躬屈膝,看到了她人性薄弱的一面吧。

    楊陸順在周笛走後不久,也和沁言提出告辭,雖然易穎珊還在挽留,他們還是起身離去,出得門來,沁言長吁口氣說:「陸順,我真不習慣在領導家吃飯,你看我沒失禮吧?」

    楊陸順笑道:「你不僅沒失禮,還表現得挺好!」

    沁言忽然異樣地笑笑,說:「周笛表現比我好多了,我、我其實也知道要表現得熱情點,可有些話我就是說不出口,沒周笛那麼會表達。」

    楊陸順拍著沁言的手說:「什麼會表達,你就是不願意拍領導馬屁而已,這樣也好,你看易主任對你也客氣點,沒差使你做這做那的,我還真不忍心呢。」

    沁言也笑著說:「陸順,你表現也挺好的,沒、沒趙君豪那麼會奉承王書記。在官場上能像你這樣做人有原則的,稀罕!」

    楊陸順愣了下,說:「我還沒誇你呢,你比我還有原則!」

    沁言說:「我又不要往上爬,最討厭那些溜鬚拍馬的傢伙,陸順,你答應我,千萬別為了討好領導而去奉承,真正懂馭下的領導看重的是本事,不是馬屁,我寧願你鐵骨錚錚坐冷板凳,也不願你靠溜鬚拍馬官運亨通。」

    楊陸順心裡一陣感激,沒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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