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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市 第四章(下) 文 / 舍人

    第四章(下)

    有了市委秘書長做介紹人,楊陸順和徐心言很快就公開了戀情,大院裡不管普通幹部還是領導,多少都同情徐心言的遭遇,不過都不看好楊陸順,覺得楊陸順挺會投機的,在大院裡坐冷板凳,也分不到住房,就「曲線救國」追求徐心言,既找了個賢惠堂客,又能在仕途上獲得機會,徐心言能穩穩當當在市委組織部幹部處坐穩副處長位置,在大院裡及縣區口碑又好,難不成還不能給未來夫婿謀個好職位?

    當然也有人嘀咕徐心言剋夫,以前把男朋友克得癱瘓,年初又把省人事廳的易傑克進了牢房,也只有楊陸順這樣的背時鬼破罐子破摔才敢找徐心言做對象。

    周益林得知後,很是高興,他其實也有此想法,只是覺得陸順剛離婚遭受婚姻的打擊,還想等陸順恢復恢復心情再牽線搭橋,沒曾想讓市委秘書長給搶先了,不僅由衷替陸順心言高興,還主動通知了成傑英張民輝,在南風擺酒慶祝。

    政研室老馬也挺高興的,特意把楊陸順叫到辦公室,說:「陸順,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楊陸順也沒啥不好意思,說:「馬主任,才和徐處長見了幾次面,雖然互有好感,就談婚論嫁未免過急啊,我還沒徵得心言父母同意呢。」

    老馬呵呵笑道:「那你趕緊去見見徐處長父母啊,趕緊定下來,我好為你爭取住房嘛,現在你們兩個都是處級幹部,至少能分個三室兩廳的大屋。」

    楊陸順自然有想法,但操之過急,怕心言不高興,雖說心言年紀大了點,人家畢竟沒嫁過,自己還有個十歲孩子呢,總得給心言一個完整的戀愛過程吧,就說:「馬主任,謝謝您關心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我得和心言商量著來。」

    老馬說:「陸順,話是這樣說沒錯,人家徐處長到底是女人,她總不能催你吧。還得你主動唷,趕緊登記了,我也好理直氣壯替你要房子。」

    徐心言終於盼到了和六子戀情公開,再怎麼矜持也是喜氣洋洋,俗話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那是點都沒錯,組織部的人見徐處長眉角含情嘴角帶笑,一點也不遜色那些二十幾的年輕妹子,都替她高興,女人三十多即便處子未嫁,也未必能找個好男人,優秀男人肯定不會拖到三十多不娶,男人到三十多還找不到老婆的,肯定不是殘疾就是窩囊廢,楊陸順雖沒了職務可級別還在,又是個相貌帥氣的男人,照他的條件找個二十多的黃花閨女完全不成問題!徐心言的女同事們或閨中好友都不約而同勸她主動點,三十三、四的年紀生育都危險。徐心言其實巴不得馬上就和六子結婚,可到底兩人都是幹部又在市委政府大院工作,太過心急勢必招惹閒話,六子離婚才多久嘛。

    戀情的公開使得兩人不必偷偷摸摸,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出雙入對,加之顧書記提供的酒店房間,讓他們有了舒適的戀愛場所,只是兩人都是成年人,年紀都是三十多,自然沒了年輕人那樣的激情,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出去看電影逛街,累了到有空調的房間看看電視,當然親熱少不了,只是楊陸順出於尊重心言、心言出於女人害羞天性,同處一室也沒發生關係,心言沒經過倒不覺得,苦了楊陸順這個過來人,還真有了趕緊登記解決生理需求的想法。於是楊陸順提出雙方見父母,獲得家長們的同意。

    見未來的岳父岳母及兩個舅哥,少不了得提點禮物進門,楊陸順和心言一起去超市選購,這個超市離心言家挺近的,還是個開張不久的新店。楊陸順挺愛逛超市的,他認為這是個顛覆性的創舉,顧客不再要隔著櫃檯伸長脖子去選商品,而是可以近距離去選擇,讓顧客真正做了次「上帝」。

    楊陸順和心言在商量著挑選禮物,忽然感覺有個人老注意他,而且還跟了兩排貨架,楊陸順心裡有點不高興了,故意再過了一排貨架,回頭一看那人還跟著,看那人西裝革履的挺氣派,不由問道:「這位先生,你老跟著我們做什麼,怕我們手腳不乾淨嗎?旁邊不是有售貨員盯著的麼。」

    那人趕緊討好般地笑笑走近問:「我請問,你是不是姓楊啊?」

    楊陸順笑了:「我是姓楊,我們認識嗎?」他腦子裡也飛快地轉著,愣是沒找到與之匹配的熟人。

    那人再問:「請問楊先生,你是不是南平縣的領導?」

    心言微笑著道:「陸順,莫非是你南平的老鄉?」

    那人哈哈一笑說:「真是南平的楊領導啊,你肯定是不記得我了,可我記得你,感激你啊。我是西平渡口的,還記得不?那會在渡口負責維持秩序的治安員。您不是給我指了條發財路嗎,我先是在渡口開了個小賣部,一年多就賺了不少錢,然後就到西平市開日雜商店,去年到市裡開了家超市,這是我第二個分店了,才開張不久,我沒敢放手,沒曾想遇到了恩人!」

    楊陸順還是想不起來,只得笑著說:「如今政策好,你又經營有道,發家致富了是你自己的本事,我還真不記得了西平渡口的事了,恩人愧不敢當啊!」

    那人拿出名片很恭敬地遞給楊陸順,說:「小姓陳,楊領導和夫人在我小店買東西,莫不是調進市裡當領導了?說實在的,我們老百姓就希望您這樣的好幹部當領導啊,我當年要不是您點醒,怕現在還在西平渡口當治安員呢。」

    心言聽陳老闆把自己當成六子夫人,很高興,笑著說:「陳老闆,我們也得謝謝你,超市真的很便利,你店裡貨物齊全,服務態度又好,恐怕還得再開分店呢!」

    楊陸順環視周圍感慨地說:「是啊,陳老闆,祝你生意興隆、再開分店。」

    陳老闆高興地連連點頭:「承蒙楊領導和夫人吉言啊,您給我個聯繫,下次開分店就請楊領導和夫人剪綵,我一輩子都感激您吶!」

    楊陸順笑道:「陳老闆,我是調進市裡上班,可我已經不是領導了,和你一樣的朋友老百姓。我也沒名片,哦,我叫楊陸順,她是我愛人,姓徐。」心言聽六子說她是他愛人,很幸福地挽住了六子的胳膊。

    陳老闆睜大眼睛說:「楊、楊陸順,你是開縣縣長吧!」

    楊陸順也愣了:「陳老闆,你怎麼知道的?」

    陳老闆惋惜地說:「我一堂兄弟就在開縣務農,住在萬家嘴鎮的,在家務農沒盼頭,就到我店裡謀了個工作,提起楊陸順楊縣長就不住誇好,說楊縣長免去鎮裡村裡很多苛捐雜稅,可惜好人官運不好,被壞人整丟了官,新縣長一去,鎮上村上更是變本加厲地攤派費用,今年雙搶結束,他家五畝早稻打下來,還交不夠稅費,沒奈何只得出來打工。」

    楊陸順臉上沒了笑容,五畝早稻還交不清稅費,簡直是喝農民的血汗!可氣憤又如何,倒是心言說:「陳老闆,你堂兄幸虧有你幫忙,唉,其實哪裡都一樣。」

    陳老闆拍了下頭說:「看我這死腦殼,還讓楊縣長站著說話,要不嫌棄簡陋,到裡面喝杯茶抽支煙吧。」

    楊陸順搖搖頭說:「不打擾了,我和我愛人買點東西就走的,你是老闆忙你的,別管我們了。」

    陳老闆見楊陸順沒了心情,暗怪自己說話沒個顧忌,怎麼能直通通地說楊縣長被壞人整丟了官呢,難怪楊縣長說自己是老百姓了,看來為民做主的官也難做啊,聯想到自己開超市遇到的種種不公,對丟官罷職的楊縣長更是崇敬,猛地想起什麼,忙說:「楊縣長,那您和夫人慢慢選東西,我就不打擾了。」

    楊陸順見陳老闆走了,沒來由長歎了一聲,心言安慰道:「六子,你在開縣已經盡力了,難得農民還念你個好,也不冤你」

    楊陸順看著心言笑笑,提起精神說:「不在其位,還想那麼多做什麼,買東西,免得我未來的岳父母久等。」心言羞澀一笑,拉著六子的手走向另外一排貨架。

    付了貨款出來,楊陸順提著不多的東西,有點難為情地說:「心言,我第一次上門看你爸媽,這點東西拿不出手啊。」

    心言說:「我爸媽才不稀罕你的東西呢,他們就盼我找個好對象,我出門前他們還囑咐我,叫我別讓你破費。」

    楊陸順尷尬地說:「那、那也不能寒酸吧,不行,我還得再買點。」

    心言扯住他的胳膊說:「夠了,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爸媽真不會計較的。我爸媽都有退休金,我兩哥哥還不時給他們買這買那的,有時候我從下面帶回的東西都不敢拿出來,怕我爸罵我貪污受賄!」說著縮縮脖子吐了下舌頭,可愛的樣子讓楊陸順直想親她。

    這時陳老闆小跑過來,手裡拿著張卡片說:「楊縣長,這是我們店的貴賓卡,持卡在這裡購物享受七折優惠,認卡不認人的,一點心意,請楊縣長收下。」

    楊陸順推辭說:「陳老闆,我不能要,太不好意思了。」

    陳老闆就把卡塞進楊陸順口袋裡說:「一點心意,七折而已,全當您當年的指點之恩,我一點小回報。」說完不等楊陸順再開口,邊退邊說:「我還有事忙,就不陪你們了。」

    楊陸順也就揮手說:「那我就謝謝陳老闆了,再見啊!」本是想退還貴賓卡的,又想到人家一番好意,也沒指望回報,硬退回去顯得矯情,大不了不用卡打折就是了。轉頭對心言說:「那我們走吧,免得你爸媽久等了。」

    心言跟著楊陸順走了幾步,說:「六子,那卡還是退給人家吧,超市貨物利潤本來就少,全部七折還不虧本啊。」

    楊陸順說:「我沒打算拿卡購物,人家一番好意,退卡沒必要,他口口聲聲說我恩人,我收了他的貴賓卡,他心裡平衡了。也難為他還記得我,不容易啊。」

    心言微笑道:「做了好事不圖回報應該,受人點滴之恩銘記於心也沒錯,錯的就是這個社會風氣變壞了,非得庸俗地用物質做回報。」

    楊陸順笑道:「錢不是萬能的,沒錢就萬萬不能啊。」

    心言說:「你其實都知道,就是做不出違背良心的事,我是看透你的心思了,獨善其身是不是。」

    楊陸順說:「我現在是獨善其身,結婚後呢,你在組織部比我吃香得多唷。」

    心言羞澀又大膽地說:「我們結婚了就是夫妻一體,也要獨善其身,我不管別人,只要我們永遠快樂幸福就行。六子,我想調出組織部,隨便換個什麼機關單位,組織部事情太多,我不想結婚了還忙於工作,我只想好好地做你妻子,給你洗衣做飯鋪床疊被。」

    楊陸順一愣,心裡的感激油然而生,是啊,他一個在政研室坐冷板凳的,心言在組織部還有陞遷希望,為了家庭為了丈夫居然就放棄別人夢寐以求的好職位,自己是個男人,應該大度點,笑道:「我不能洗衣做飯做你的好丈夫嗎?怕我自尊心受不了啊,我沒那麼小肚雞腸。」

    心言說:「我是找心愛我的丈夫,又不是跟領導過日子。以前也許我期待丈夫前途無量,可現在我只想和你開開心心地生活,我等了你這麼久,失去了太多的時間,我要爭分奪秒補償給你。」

    楊陸順沒再言語,只是把臉靠近心言散發陣陣芬芳的頭,在這一刻,沒有什麼話能道出他對心言的情感,他只願兩人永遠如此默契地走下去。

    徐家父母待人客氣熱情,他們對小女的婚姻是操碎了心,特別是人事廳易傑的事讓老人心驚膽寒,只求菩薩保佑女兒能有個安安心心過日子的男人就行,什麼有錢沒錢有地位沒地位都撇在了一邊。事先就得知楊陸順離異有個十歲的男孩,跟著母親去了上海,老人們很滿意,有了男孩就不需要女兒一定要生男的,而且孩子也沒在眼目前,不用管教;男方老家在下面縣裡,不需要女兒伺候公婆,也不會受婆家的氣,他們也很滿意;楊陸順在市政府沒有領導職務,地位比女兒還低,就更滿意了,至少不敢隨便欺負女兒。

    等見到楊陸順本人,老人們更滿意了,未來女婿高高大大的還蠻帥氣,年紀三十六歲也不顯老,跟女兒很班配的。

    心言的兩個哥哥也多方打聽了楊陸順的情況,雖然楊陸順免職進的政研室,但本身沒問題,雖然可惜楊陸順的前途,卻也認為是妹妹的佳配,何況無官無職的,只能安安心心過日子了。是以對楊陸順也很熱情客氣,並沒因為楊陸順的落魄而輕視不屑。

    楊陸順在徐家與未來岳父岳母舅哥舅母子們短時間接觸,就體會到不是汪溪沙家那樣的趨炎附勢和市儈,是通情達理的一家人。

    在徐家通過了考驗,楊陸順就帶心言去南平看望了老父母,楊父楊母聽說心言還沒嫁過人的黃花閨女,高興得不得了,四姐更是喜極而泣,像伺候沙沙一樣,啥也不讓心言做。人家是市裡的大處長,肯定是嬌生慣養、四體不勤的了。

    徐心言就沒任何架子,也沒把自己當客人,而是很乖巧地把自己盡可能地融入楊家,她不能照料六子的父母本是遺憾,還不乘機盡盡孝道,未免被六子瞧不起。只是還是被楊家五個姐姐姐夫的大家庭所嚇住,看到比自己爸媽還顯得老邁的大姐大姐夫,看到叫六子舅爺爺的孩子都好幾個,暗暗擔心處不好親戚們的關係,多少慶幸自己與六子將獨自在市裡生活,而且六子早就說過不怎麼管姐姐們子女的事情,不然這麼多農村親戚,要解決問題還真麻煩。

    從南平回了南風市,心言就忙著改名字,徐心言該改成徐沁言,為什麼要把心改成沁,是徐母的意思,她生怕女兒和楊陸順婚姻出問題,悄悄找算命先生去合八字和姓名,八字倒沒出什麼問題,就是算命先生說楊陸順是木命,要有水才得以福貴延綿才子孫興旺,徐母先把汪溪沙的名字告訴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水多了反倒禍害,而徐心言則無水,算命先生指點說心為沁則大吉大貴。本來心言是唯物的,但愛六子心切,也受不了媽媽的嘮叨,就改了。楊陸順事後才知曉,不免更感激心言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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