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縣 第二一八章(中) 文 / 舍人
第二一八章(中)
楊陸順臨下班,接到秦志明的電話,沒來由心裡一緊,奇怪了,志明就在樓下辦公室幹嘛要打電話,難到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問:「志明,什麼事啊?」
「楊縣長,今天是燕子生日,我和燕子才到開縣,還沒什麼朋友,我又不想燕子生日冷冷清清,就想請你和基政去家裡吃個便飯,有空吧?」
楊陸順暗暗吁了口氣,笑道:「有空有空,喏,正好下班,我和基政一起去。」放下電話,算算燕子二十四歲了,想起在南平縣城關鎮認識她,一晃六、七年過去,當年的黃毛丫頭也成了人妻,就給司機班的基政去電話:「今天是燕子生日,志明叫我去他家吃飯,肯定也邀請你了吧?」
周基政說:「是啊,下午就請了我和蘭平,我叫蘭平準備了點小禮物,算是我們一起的賀禮。」
楊陸順呵呵笑道:「我正愁不知道帶什麼禮物去呢,你辦事我放心,下班後接了蘭平一塊去,哦,家裡老人孩子得安頓好啊!」
才放下電話,蔡伏生敲門進來,笑著說:「楊縣長,晚飯有著落了沒?」
楊陸順對蔡伏生不諂媚的關懷已經逐漸習慣,放下手裡的文件,說:「有著落了,怎麼,嫂夫人又做好菜了?」
蔡伏生說:「是楊軍請客,他去了趟深圳,巴巴兒的帶了些海鮮干貝啥的,請我們去開葷呢。」
楊陸順說:「今天我就不去,代我謝謝老楊啊,你告訴他,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再上班,老楊不錯,安安全全送去五百人,又聯繫了六百人的工作。」
蔡伏生猶豫著說:「楊縣長,市裡好像不樂意我們組織農民外出打工,這次楊軍」
楊陸順說:「因地制宜,我們組織外出的農民都是家裡田土少的,沒因為打工潮引起大面積拋荒,不影響糧食產量。農民也說了心裡話,不困難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蔡伏生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既然楊縣長不反對,還是按前次的老規矩搞,行不?」
楊陸順說:「可以,只是這次就別大張旗鼓了,鬧得其他兄弟縣又去市裡告狀。哦,老蔡,增加個規定,外出打工的必須是成年人,別讓孩子們只顧了賺錢,耽誤了學習,上次去的五百人,聽說有十五、六歲的,連初中都沒畢業,這個關讓老楊把好。」
蔡伏生又是不住點頭,還拿筆記本記下了楊縣長的話,正好周基政敲門進來,就說:「請楊縣長放心,我一定讓楊軍把好關,基政是來接楊縣長的吧,那我就先走了啊。」
楊陸順沒讓基政幫他收拾辦公桌,自己整理。周基政只好退開到沙發上坐著,問:「楊縣長,我聽說楊軍副主任又要組織農民去深圳打工?」
楊陸順嗯了聲說:「是啊,老楊還挺熱心的,我也沒佈置任務,他自己就在深圳廠家聯繫好了。」
周基政說:「楊軍副主任當然熱心了,我才知道,每個農民收兩百元的什麼培訓費、體檢費、辦證費呢。」
楊陸順看了周基政一眼:「那你打聽到成本是多少了嗎?」
周基政說:「體檢費人民醫院十元一個,辦證費不超過五十,說是到廠裡再培訓,其實培訓費根本就不是廠方提出的,他們自己招工不也得培訓再上崗麼。而且農民額外還出了車錢,路上的開銷也得自己掏腰包,算算政府辦組織五百人外出打工,就賺了6萬多!好好的經,愣讓他們念歪了。」
楊陸順心裡也是一沉,蔡伏生楊軍是匯報要收取的費用,可沒想到撈了這麼多,蔡伏生還說端午節政府獎金太少要想點辦法,辦法就出在這裡,雖然機關事務主要放權給蔡伏生,可未免唉,真是疏忽不得半點,就讓他們鑽了空子,強笑著說:「基政,蔡伏生他們這麼搞,也是想給機關幹部搞點福利,也是我卡得緊了點,他們當家的不容易。」
周基政詫異地張了張嘴,說:「其實農民能不費力就到深圳找個工作,總比無頭蒼蠅在陌生環境自己找要好得多,至少省了其他開支,有時候十天半月沒找到工作,花銷也不是一、兩百。萬一沒什麼見識的女青年誤入歧途,更是得不償失。」
楊陸順無聲一笑,說:「你倒會自我解嘲。走,接蘭平去,免得志明等急了。」心說也只能這麼解釋了,錢不落私人口袋真為政府機關幹部增加福利,就由他們去吧。
到了志明家,果然沒其他客人,蘭平準備的禮物實在,居然是兩套夏天的孕婦裝,楊陸順恍然道:「好傢伙,志明挺保密的啊,燕子懷上孩子都不告訴我,沒把我當朋友吧!」
秦志明嘿嘿傻笑,燕子也有點不好意思,蘭平笑嘻嘻地說:「楊縣長,莫冤枉了志明,我上午陪燕子去婦幼保健醫院檢查,才確信是懷孕了,雙喜臨門啊,我的禮物剛剛好,實惠又有情義。」
燕子說:「蘭平姐,難怪檢查出來,你就帶我去看孕婦裝,早想好了的啊!」
這頓生日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飯後王蘭平就拉著周基政收拾碗筷,不讓燕子操勞,看著志明和基政兩家關係親密,楊陸順也是很欣慰。
不過接下來秦志明燕子的舉動有點神秘,楊陸順懵懵懂懂被他們夫婦請到客廳,看兩人表情嚴肅,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反映,只等他們開口。
秦志明夫婦也有點難以啟齒,秦志明有胳膊肘碰了碰燕子,燕子扭了下身子瞪志明,楊陸順看著小兩口演啞劇,故意呵呵笑道:「你們兩個身上一個有刺、一個長了虱子,有話就說嘛,燕子你說,以前牙尖嘴利的,結婚牙齒被志明撥了?莫當我的縣長,把我當從前的六子哥,不就簡單多了。」
燕子尷尬地笑起來,下意識地撩了撩頭髮說:「楊縣長」見楊陸順鼓起眼睛假怒,改口說:「六子哥,我和志明其實心裡還是把你當自家親哥哥一樣看待的,不然今天也不敢藉著生日勞煩縣長來了,我、我和志明都覺得吧,還是做做工作,把沙沙姐調過來吧,你們年紀也不大,夫妻兩地分居時間長了,怕、怕閒話多。」
楊陸順微笑著說:「燕子,別吞吞吐吐了,直接說正題,是不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了?」
燕子牙一咬說:「六子哥,是聽到了不少流言蜚語,而且還很惡毒,要換做我沒結婚,還真說不出口。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什麼把映山賓館的服務員肚子搞大了,帶去市裡刮毛毛;什麼一晚上要幾個服務員陪睡;什麼連朱婆娘的堂客段偉也不放過」
楊陸順哼了聲說:「豈有此理,胡說八道!」
燕子說:「六子哥,就把沙沙姐調來吧,你有夫人在身邊,哪裡會有這麼些混賬話傳呢?」
秦志明也幫腔:「是啊,楊縣長,就有那麼些人愛嚼舌頭,何況以前尤奮鬥當縣長時,就有類似情況發生,他老婆孩子都在開縣,他都敢去映山賓館亂搞男女關係,自然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就如此猜測你的。楊縣長,你是領導,就怕這樣的惡語中傷傳到市領導耳裡,對你有看法啊。」
楊陸順看著秦志明問:「志明,你是從什麼地方聽來的這些?」
秦志明吶吶地說:「我、我經常去鄉鎮,大家都知道我是跟你過來的,當著我的面,自然也是奉承話居多,不過這幾天就不同了,飯桌上閒扯就總有人起頭,然後你一言我一語的,雖然都是半截話,可、可意思誰都明白。有時我也幫你辯解,他們就起哄開玩笑地說我無限維護楊縣長的名聲,還說男人風流乃本色,何況沒堂客監督等等。」
燕子插嘴道:「男人們說這些破事還遮遮掩掩,堂客們在一起就不同了,那是直通通的,有些個不要臉的堂客們還說楊縣長又年輕又帥氣,我也願意跟帥哥好,何況跟楊縣長好了還能得好處,不僅說你跟服務員,還說徐大陵能當上縣長助理,就是把自己堂客給楊縣長暖被窩得來的」
楊陸順怒急而笑:「清者自清,我楊陸順堂堂正正,也不怕別人詆毀。志明燕子,你們的好意我明白,這世上品德敗壞的人太多,人云亦云者更是數不勝數,想避免也難,當然你們的意見,我也會考慮,沙沙目前在上海陪她媽媽治病,時機合適,我會勸她來開縣的。」
秦志明和燕子對視一眼,沒敢把沙沙從上海打電話來旁敲側擊詢問六子的事說出來,好像連遠在上海的沙沙似乎也聽到了閒言碎語。他們夫婦也是借口做生日,才有這麼個機會面對面地勸楊縣長。
一會兒周基政王蘭平從廚房忙完出來,話題自然就轉了,難得有這麼個機會在一起聚會,大家都聊著自己的孩子、老人等閒話,倒也舒心。
時間到了九點多,楊陸順知道燕子懷孕初期需要休養,就起身告辭,志明送楊陸順周基政王蘭平出門,燕子則趕緊給上海的沙沙去電話,告之楊縣長已經回武裝部宿舍了。
楊陸順才進宿舍,茶几上電話就響了,他心情不好,可又不能不接電話,要是個普通職工,完全可以把電話線一扯,想幹嘛就幹嘛去,可他是縣長,縣長是不分上下班的,時刻都得為縣裡大小工作操心,抓起電話說:「你好,我是楊陸順,請問你是?」
楊陸順沒想到居然是沙沙打來的,他把沙沙轟去上海,沙沙就沒主動給他來過電話,不覺嘿了聲說:「哎呀,你還記得我的電話啊,我不是聽錯了吧,什麼事值得夫人親自來電話啊!」
「我是來查崗的,怎麼這麼晚才回宿舍,忙什麼去了楊大縣長?」
楊陸順呵呵笑道:「去志明家吃飯,好消息,燕子懷上了,秦志明樂得傻呼呼的,跟我當年差不多!」
「吃個飯要這麼久,不知道人孕婦需要休息啊。」
楊陸順說:「你們女人就愛嚇緊張,我當年搞過計生鄉長,她才剛懷上,又不是要下地幹活,沒那麼金貴。沙沙,咱媽咱爸身體都好吧!」
「沒你爸媽好,我媽能活到六十五就不錯了,我爸也是不聽勸,咳咳喘喘的還不戒煙」
楊陸順聽出沙沙話語裡的悲傷,忙勸道:「沙沙,現在醫學昌明,又是上海的高級醫院,咱媽肯定長命百歲,咱爸是得嚴加管管,一定要戒煙,多鍛煉。」
「說得好聽,你多管管你自己吧,又是煙又是酒的,煙酒都是對健康沒好處的東西,你們男人偏生都愛那玩意,以前我還不理解,感情是素質太差,因為抽好煙喝好酒就是有面子有派頭,我到上海算明白了,人家有派的只喝紅酒,那才叫品味!」
楊陸順說:「國情如此,你想叫個才解決溫飽的人去喝紅酒,也不現實。沙沙,等旺旺放暑假,我帶他去上海玩。哦,沙沙,我問問你的意見,願不願意到開縣來?」
「什麼?讓我去開縣,以前我去開縣,你像趕瘟神一樣,生怕我損壞你楊縣長的形象,怎麼又想我去開縣了?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啊!」
楊陸順有點尷尬,說:「嘿嘿,沙沙,我也只是問問你的意見,我知道我以前態度不好,我也承認我有私心,我一個人在開縣,沒個夫人管著,流言蜚語多!」
「我說怎麼好心讓我去開縣,感情拿我當擋箭牌啊,我告訴你楊陸順,我是不會去開縣的,你在開縣只管風流快活,我、我眼不見心不煩!」
楊陸順說:「沙沙,我可沒有風流快活,千萬別胡思亂想啊,今天燕子在勸我,要把你接到開縣來,我覺得也應該,兩地分居時間長了,對我們自己我們的旺旺也沒好處是吧!」
「要是燕子不勸你,你就不接我到開縣來?我看你楊陸順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算是看穿你了,用不著我就把我轟去上海,如今需要擋箭牌了,就假惺惺地關心起家庭孩子了」
楊陸順聽到沙沙哭泣,以為她在上海受了什麼委屈,莫非是工作不順心?忙勸慰道:「沙沙,你是不是心裡有啥事啊,有什麼你告訴我,要是在上海呆得不開心,回來就是了,啊!」
「我心裡沒事,是你有事!你、你、你不是個東西!」
這話把楊陸順罵糊塗了,他本也就心情不好,原想跟沙沙聊聊電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東西,也冒火了:「沙沙,你究竟怎麼了,我楊陸順堂堂正正做人,怎麼就不是東西了啊!」
「你還嘴硬,你、你的親家母(姘頭的意思)都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了,她、那個臭不要臉的東西,竟然叫我成全你們!嗚嗚嗚,你、你還不承認!」
楊陸順只覺得嗡地一聲,頭就暈了,聯想到志明燕子的話,看來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謠言,而且還膽大妄為地去騷擾沙沙,厲聲道:「沙沙,我楊陸順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什麼親家母全屬子虛烏有的謠言!」
「你還狡辯,要是打電話的人氣勢洶洶,我倒還懷疑,偏生那個妹子哭哭啼啼,說為你流了兩次產,她、她還告訴我名字了,叫馬小紅,就是你們開縣映山賓館二號樓的服務員,她說她才19歲,楊陸順你真」
楊陸順氣得五內俱焚,可又不得不勸說沙沙:「沙沙,我真不認識什麼馬小紅,我以前是住過二號樓,我就是發覺不對頭,才搬去武裝部招待所的,我認為這是針對我楊陸順的陰謀,我請你冷靜思考思考,我楊陸順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沒閒功夫去搞三搞四!難道你寧願相信個陌生人也不信你丈夫!」
「哼,男人有幾個好的,我二哥建設什麼都比不上你,他都在外面搞親家母,我、我也想騙自己,可我就是相信那個馬小紅的話,楊陸順,別以為我汪溪沙沒了你就活不下去,我、我要跟你離婚!」就卡地掛上了電話。
楊陸順再撥過去,撥了一次又一次,只是無人接聽,看來沙沙是傷心欲絕了,或許等沙沙發洩了心裡的怨氣,理智起來就不會再提離婚的,可究竟是誰如此惡毒,製造這種低級卻殺傷力頗大的陰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