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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二一七章(下) 文 / 舍人

    第二一七章(下)

    楊陸順很意外地在辦公室接到張民輝的電話,這個曾經在省委黨校的同學很少來電話,在省委辦公廳擔任秘書二處處長,工作佔據了他絕大部分時間,只是偶爾回南風市,才約著見見面聊聊天,為的是增進感情,不至於因為太忙而疏遠。

    楊陸順算算得是有幾個月沒見到張民輝了,也很高興:「省委領導,是不是要下基層視察呀?有段時間沒見你回南風了啊!」

    「陸順老弟,我一個小秘書,縣老爺莫要取笑啊。說起來我能進省委辦公廳,還是你老弟高風亮節關照老哥我啊,閒話不扯了,我知道你又要說我囉嗦。這次不是我要回南風,是想請你到春江做客啊!」

    楊陸順是有點嫌張民輝囉嗦,打一次電話他都要感謝一次,就笑著問:「民輝,是不是你要高昇,請我吃飯慶賀呀,我再沒時間也要去敬你一杯酒呀!」

    「你還真厲害啊,這都讓你猜到了,是有人高昇了請客,可惜不是我,是劉海鑫劉副市長!」

    劉海鑫提副市長了?楊陸順忙問:「老張,真的嗎?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收到,你太不夠意思了啊,劉海鑫請客了,你才通知我。」

    「老弟,我也才知道不久,海鑫前段跟省委領導出國考察,回來沒幾天就有傳言,昨天才真正落實,劉海鑫去廊柱市出任副市長,分管工業那塊。今天是劉海鑫在省委政研所最後一天,明天就要上任,特意叫我通知你的,你來是不來啊?」

    楊陸順呵呵笑道:「去、當然去!什麼時間,哪裡碰頭啊?」

    「晚上吃晚飯,具體地方我還得聽海鑫通知,你只管來春江,到東城區幸福路22號的霸王花酒店,我在那裡有個套間,你找服務台報我的名字,服務員就會領你去休息,你再打我的傳呼,別帶秘書什麼的,自己開車來啊。海鑫說是朋友們的聚會。」

    掛了電話,楊陸順才知道劉海鑫出國考察回來,怎麼不提到開縣調研的事,感情是為出任廊柱市副市長做準備去了,沒想到同一期的黨校同學,劉海鑫撥了頭籌,第一個成為了副廳級幹部,就連以前底子最為硬實的胡立華也僅僅是正處級的區委三把手副書記,慢的如成傑英還是副處級的常務副縣長,雖然老聽早張民輝自己得意之餘透露將要成為省委某副書記的專職秘書,也遲遲沒得到落實,不禁想到要是自己當初爭取到留在省委,會有什麼際遇呢?

    楊陸順本想給劉海鑫的傳呼機留幾句祝賀的話,想想還是沒付諸行動,既然劉海鑫明天就要去上任,今天能百忙抽出空閒請客吃飯,已經很夠朋友了,就像張民輝總要逮著機會就感謝一樣,有因才有果,雖不會狹隘到施人點滴之恩就圖別人湧泉相報,可能被人記著,感覺上也挺好,何況與劉海鑫多少惺惺相惜,看著好朋友仕途順利,當浮一大白啊!再想到劉海鑫是去廊柱市,就是在王弘智王書記手下任職,得給海鑫說說老書記的脾性,能掌握點領導脾氣特點,也能盡快適應情況。

    到了下午,楊陸順自己就開著舊桑塔納去了省城春江,尋到東城區幸福路的霸王花酒店,正好五點半,去服務台問張民輝的房,那服務員笑著說:「您是楊老闆吧,張老闆在七零七等著的,您這邊搭電梯。」

    楊陸順走進電梯按下電鈕,忽然就冒出個才聽了不久的笑話,說有個領導迷信數字,八代表發,他住酒店只住八樓,最好房間號也帶八。可沒多久就因為出錯給撤職了,不僅沒發連飯碗都砸了,苦思才得解,原來有個成語七上八下的,做生意買賣的商人可以8發8發,當領導幹部的就不能了,得七,七上嘛。當時聽了他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沒想到張民輝也迷信這些,不由就呵呵笑出了聲。

    楊陸順進了七零七按房,跟張民輝握手寒暄,開玩笑地說:「老張,怎麼住七層呢,得住八層,8發8發嘛。」

    張民輝笑笑沒直接回答,說:「老弟你怎麼才來,我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我給你泡茶,晚飯就在這裡吃,海鑫說約了個朋友一起,估計也快到了。」不過楊陸順到底從張民輝微微下撇的嘴角發現了不屑,看來興許張民輝也迷信這玩意。

    楊陸順笑著坐下說:「民輝,晚上幾個人啊?」

    張民輝端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也一屁股坐在楊陸順身邊說:「四個,你我海鑫,還有他說的一個朋友。其實是我起頭要給海鑫送行,難得一期的黨校同學高昇,我和海鑫又都在省委,我說多叫幾個同學熱鬧點,海鑫說怕影響不好,點名讓你來作陪,到底是縣老爺面子大啊!」

    楊陸順呵呵笑道:「我有什麼面子?我看劉副市長精明著呢,廊柱市的市委書記是誰啊?」

    張民輝說:「不就是我們南風的王弘智王書記嗎,哦、哦,我明白了,感情劉副市長借我們來打探王書記的,嘿嘿,我還真沒想起這茬。」看了看楊陸順欲言又止,乾脆伸手拿起個手包,摸出盒金春江遞了根楊陸順說:「你瞧我,我戒煙了就忘記敬煙,失禮失禮啊!」

    楊陸順接過煙把玩著說:「我只帶張嘴來蹭飯,也很失禮啊。」

    張民輝笑道:「說蹭多難聽啊,也就是借口聚聚,平常你縣裡一大攤子工作,我也忙得腳不沾地的,想聚聚都難騰時間。上次傑英到春江來,我都沒工夫見他,幸虧是好朋友知道我忙理解,不清楚的還以為我拿譜呢。」

    楊陸順說:「那倒是,我在開縣沒少跑南風市裡,都倒不出時間找周班長、心言聚聚呢,你什麼時候回南風,一定預先去電話,咱一班的同學多久沒一起吃飯了。傑英最窩火,沒少罵南平那兩個渡口,哈哈!」

    兩人正聊著,門鈴一響,張民輝跳起來說:「海鑫來了!」開門處,果然是滿面微笑的劉海鑫,劉海鑫身後還有個人,楊陸順認識,正是省水利廳規計處處長馬俊。開縣申請修堤款就得規計處批,雖說處裡批了還得分管副廳長簽字,可大凡報告能通過馬處長的批復,基本也就能落實,是水利廳的實權派。

    劉海鑫介紹道:「馬處,這位是南風市開縣的縣長楊陸順,我在省委梯隊幹部培訓班的同學兼死黨,陸順,馬處大名馬俊,是我多年的好朋友、老大哥!」

    楊陸順熱情地再次與馬俊握手道:「馬處,我認識你,你未必還記得我啊!」

    馬俊對楊陸順也有印象,呵呵笑道:「楊縣長,我怎麼不記得你,你跟南風水利局的老許找過我兩次,我還記得是打報告撥款搞水利基礎建設,是吧?要知道你是海鑫的好朋友,我怎麼也得看著海鑫的面子給辦了是吧。」

    劉海鑫假意詫然:「噯,你們認識啊,早說嘛。」

    楊陸順這才握手表示祝賀,道:「海鑫,恭喜你高昇,祝你在新的崗位工作順利、萬事勝意啊!」

    劉海鑫把右手蓋上去使勁搖了搖,說:「喜從何來?任重道遠啊!我正惴惴不安呢。」

    張民輝顯然跟馬俊熟識,兩人也是握手寒暄著,作為請客的主人,張民輝給劉、馬倒水敬煙後說:「你們就先聊著,我去餐廳看看,差不多我就通知你們下去。」

    張民輝走後,劉海鑫老話重提:「馬處,陸順他們縣什麼報告啊?」

    馬俊卻是如何記得清楚:「我印象裡好像是搞基礎水利建設吧,楊縣長,我沒記錯吧?」

    楊陸順趕緊說:「馬處,是我縣的基礎水利建設的撥款報告,因為開縣財政困難,市裡相關資金短缺,所以想請廳裡照顧照顧,額外撥點款,實在也是不得已才麻煩廳裡的。」

    馬俊很清楚劉海鑫能主動提出來,那就得給面子,問道:「哦,下面有困難,廳裡是應該酌情解決,楊縣長,還差多少?」

    楊陸順說:「有兩百萬就足夠了。」

    馬俊呵呵笑道:「兩百萬小意思,不過目前不能馬上批下去,楊縣長要是相信我,一個月內解決,怎麼樣?」

    楊陸順暗掐時間,一個月內還不至於耽誤事,連連點頭道:「那就麻煩馬處費心了。」

    劉海鑫說:「費心倒不費心,馬處好杯中物,等下陸順多敬馬處幾杯就行了。」

    楊陸順不傻,猜到劉海鑫應該是事先知道,藉機把馬俊約來解決還人情的,不然他劉海鑫在省城那麼多朋友,怎麼偏偏把水利廳的馬處帶來了呢,事情已經解決,就不要太糾纏,換了話題道:「海鑫是去廊柱市出任副市長吧,可巧,廊柱市的市委王書記王弘智就是南風調過去的,算是我的老領導了。」

    馬俊說:「咳,你說這個世界真小,你們是黨校的老同學,如今海鑫的頂頭上司又是楊縣長的老領導,哈哈。」

    楊陸順說:「馬處,從黨校畢業,海鑫兄被省委選撥去了政研所,我則回了基層,才擔任一年多的常務副縣長,就被王書記提為開縣縣長,王書記很有魄力的。」

    馬俊聽楊陸順如此說話,也明白了,故意問:「楊縣長,你是王弘智書記一手提撥的啊,那你應該挺瞭解王書記的,海鑫倒是沒見過王書記,你說說,讓海鑫也瞭解瞭解王書記的工作作風。」

    劉海鑫卻笑著搖頭道:「陸順,別說了,我是抱著兢兢業業埋頭苦幹的思想去廊柱的,又是在政府那邊,唯有緊緊團結在市委周圍,盡力完成市委政府賦予我的工作任務,其他的言之過早唷。」

    馬俊嘿了聲說:「那有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市委書記總歸是市裡一把手,而且廊柱又是我們省的工業強市,如今中央一再強調要深化企業改革,想必王書記肯定得與中央省委的政策合拍,你分管工業,確實任重道遠,更要瞭解市委書記,才能更好理會領導意圖嘛。你跟陸順是好朋友,我們又是好哥們,我和陸順也就是好朋友,敞開了說也沒啥忌諱是吧。」

    劉海鑫還是搖頭,卻對楊陸順說:「陸順,原本我想出國考察回來後,去開縣搞搞調研,給你在開縣工作提點設想,沒料到回國後幾篇關於西方工業發達國家的考察報告引起了省委的注意,就有了臨時被任命去廊柱的事,我也就沒其他心思了,還請陸順你見諒啊。」

    楊陸順見劉海鑫稍微清瘦了臉龐依舊充滿著方正儒雅,心裡暗中欽佩,而且如此俗氣的話題令人總不自在,也就是不再囉嗦。心裡居然冒起了也想去廊柱的念頭,但也只是閃念而已,畢竟太過幼稚。就馬上轉了話題,調侃道:「海鑫兄,又要與嫂子分開,思想工作做好了嗎?」

    馬俊也呵呵直樂:「陸順,你真瞭解老劉啊,他什麼都好,就是氣管炎好不了。」

    劉海鑫說:「好在廊柱離春江近,開車個把小時就到了,不然你嫂子還真不同意我去呢,陸順,你愛人去上海回來了吧?」

    楊陸順愣了愣,心說到底是省城的,消息個個靈通得很啊,忙說:「沙沙是陪我岳母去上海治病的,應該快回了吧。」

    劉海鑫微微轉臉對馬俊說:「陸順的愛人才放心呢,就讓他一個人在開縣,換做我愛人,鐵定是不允許的。」

    馬俊說:「膽子是大,居然放心把如此招蜂引蝶的楊縣長放單,是不是村村都有丈母娘啊!哈哈!」

    楊陸順原想劉海鑫今天高興,說話也放開得很,卻發現劉海鑫注視自己時眼裡包含著擔憂,感動之餘也開玩笑地說:「馬處你就白操心了,村村都有丈母娘那是鄉幹部,我去搶他們的指標,也怕群起攻之啊!」

    飯後,劉海鑫明天要上任,事情還很多,就先告辭而去,楊陸順陪著馬俊喝了不少酒,本想留宿在春江,可看見張民輝馬俊神情曖昧地要安排娛樂,趕緊推脫明天縣裡要迎接市裡檢查,溜之乎也,只擔心酒後駕車危險想找侯勇幫忙,沒想情緒挺高,一來高興海鑫高昇二來高興修堤款項有了著落,神智興奮卻很清醒,也就沒打擾侯勇,慢慢開車回了開縣。

    不過到開縣後,到底體力不支,上樓都有點軟綿綿的,進屋勉強洗漱完畢就要上床,電話卻響了,忙拿起話筒,居然是衛關從上海打來的,看手錶已經十點多快十一點了,又困得厲害,就想趕緊結束:「唷,是衛關啊,這麼晚來電話,還晚一點點,我就睡覺了。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衛關語氣有點遲疑:「楊叔,這麼晚打擾您,也沒什麼要緊事,楊叔,你什麼時候帶旺旺來上海呀?我都有點想旺旺了,沙姨也挺想旺旺的。」

    楊陸順心說就這麼點事,到底是女人,婆婆媽媽的,笑著說:「要去也得旺旺放暑假呀,不能為了玩耽誤旺旺功課吧。」

    「坐飛機挺快的,帶旺旺來玩嘛,沙姨離開你那麼久,你、你不想她啊!」

    楊陸順哈哈大笑:「關關,我跟你沙姨都十來年的老夫老妻了,不像你們年輕人那樣,分開片刻就想念唷。關關,你和海歸宋博士談得怎麼樣了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有你哥哥也是,合適就趕緊辦喜事,我估計何醫生想抱孫,眼都望穿了吧,孝順孝順,就是一個順,得多順著你媽的意思,你爸又不在,你們又忙工作,老人就孤獨,就想家裡添丁增口的熱鬧,知道不。燦燦的對象談好了,小伙子挺不錯的,你跟燦燦是好朋友,應該知道吧。」他這麼囉囉嗦嗦,話語裡卻全是關心,倒使得衛關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嗯嗯啊啊地聽著,始終不敢跟楊叔叔說實話。

    掛了電話,衛關卻沒絲毫瞌睡,她如此著急去電話,全是晚上在和宋玉潔去舞廳跳舞時,看見沙姨跟一個衣冠楚楚很是帥氣的男人在跳舞,看他們有說有笑的,神情很親暱,當然兩人舉止還是很得體,跳舞時姿勢正規,始終保持著距離,不像戀人那樣貼得很近。可即便如此,她也覺得沙沙阿姨很不應該,一個有丈夫有兒子的女人,是不應該背著丈夫孩子與別的男人親暱的。等到沙姨與那男人步出舞廳,她又親眼看到沙姨上了那男人的奔馳轎車,這才趕緊回了宿舍給楊叔報信。只是她話到嘴邊,怎麼也不敢說出口,雖然她一直認為沙沙配不起楊叔叔,可她仍舊不願楊叔叔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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