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職場校園 > 宦海沉浮

第二部縣 第二一四章(中) 文 / 舍人

    第二一四章(中)

    到市政府,楊陸順看時間才十點,領導召見,提前點總比遲到好,既然是市長召見,按說市政府辦公室的應該也知情,不能因為是市長秘書下達的通知就冒冒失失直接去市長辦公室。是以楊陸順在辦公室一杯茶還沒喝完,雷惠俊就從樓上下來請他去市長辦公室。

    楊陸順進到辦公室,熊文笑著從辦公桌後面迎出來,伸出手道:「陸順同志來了啊,材料都帶全了吧。」

    楊陸順和熊市長握著手說:「都帶來了。」

    熊文示意楊陸順坐,對雷惠俊說:「小雷,給楊縣長泡茶。」自己則坐在楊陸順對面的沙發上,下意識地摸口袋,楊陸順知道熊市長要抽煙,連忙從自己口袋拿出金春江敬了熊市長一支,順勢把火也遞了過去,心說你熊市長真要大力支持開縣出售造紙廠,我多給你點幾次煙也值得。

    熊文湊近點燃煙吸了口,呵呵笑道:「你是客,應該我讓煙嘛,我的煙在辦公桌上的。不白抽你的,小雷,給楊縣長一盒煙。」雷惠俊挺麻利地泡好茶,又跑去外間拿了盒金春江放在楊陸順面前,才悄悄退了出去,把門帶攏。楊陸順客氣了幾句,心說當初就是你熊市長反對,如今看你怎麼改口。不禁懷疑以前熊市長反對,等市委王書記調走他又老調重彈,而且還如此之快,難道真是開竅了要當改革急先鋒?且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熊文咳嗽了聲,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只要說正事就要咳嗽一下,哪怕眼前只有一名聽眾:「陸順同志啊,我看了你報上來的材料,這個要收購開縣造紙廠的老闆,是在上海創業起家的,他怎麼就忽然想到南風開縣來買個不景氣的小造紙廠呢?你又是怎麼聯繫到上海的大老闆的啊?」

    楊陸順一肚子說辭還真用不上,說:「哦,是這樣的,這個老闆其實是我南平的同鄉熟人,是我請他出資幫忙,開縣財政窘迫,除了自身挖掘潛力,再輔助依靠外來資金,爭取盡快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熊文點點頭說:「陸順同志啊,你腦子蠻靈活,聽說購買造紙廠的人已經到開縣去實地考察了,如今還在開縣嗎?」

    楊陸順盡量話語裡不帶個人感情成分,說:「因為收購沒進展,他們也沒在開縣停留,也許是大城市來的不習慣小縣城的生活,目前在省城春江的。」

    熊文撓著頭呵呵笑道:「陸順同志,對市裡有意見吧,或者說對我肯定一肚子不滿,要不是我唱反調,怕是收購已經進入實質階段了。那,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我初到南風,就要我點頭出售國有企業,哪怕是集體性質的,也是國家的嘛,何況開縣造紙廠的廣大工人們也不樂意,從國家職工突然轉換為雇工,各項福利保障說沒了就沒了,也得時間讓工人群眾適應消化嘛。不管造紙廠賣還是不賣,俗話說買賣不成情義在,市裡一直也沒出面招待上海來的收購代表,我很抱歉啊。今天你來做個引見,我讓副秘書長楊宜代表市政府招待招待遠方的客人。」

    楊陸順聽熊市長繞來繞去說了一大堆話,還是沒同意開縣出售造紙廠,不過市裡能出面接待收購代表,總比不聞不問要強,何況熊市長下了指示,心裡不滿也只得允諾。

    見楊陸順答應著,熊文起身去辦公桌打電話叫楊宜到辦公室來,沒多大會楊宜敲門進來,看到楊陸順只是點頭為禮,心裡說楊老弟對不住了,我也得為前途著想,說:「熊市長,您叫我來有什麼指示?」

    熊文笑呵呵地說:「楊宜,我叫你做我的全權代表,和楊縣長一起去見見上海來的客人,一定要請上海客人到南風來,要招待好!」楊宜連連保證。

    原本衛邊派遣的收購五人組以為會很順利完成老闆交待的任務,沒想如此優惠的條件居然不能打動地方政府的心,好在他們受雇於公司,有固定的薪水,自然樂得不幹活白拿錢,還有楊總在春江的好招待,忽然在酒店接到楊總電話,說是南風市的副秘書長要來看望他們,感覺事情有了轉機,以前還只是開縣的領導,如今市裡的副秘書長親自出來接待,怕是收購造紙廠的事有門。

    楊宜確實按照熊市長的指示,在春江紫竹園大酒店設宴招待上海客人,只是席間閉口不談造紙廠,觥籌交錯賓主都很盡興,唯獨楊陸順有點看不明白,熊市長唱的是哪一出。在楊宜的熱情邀請下,五人組答應去南風做客。

    楊陸順找機會給楊小標去了個電話,造紙廠的事擱淺了,那承包煤窯的工作就要抓緊。

    楊小標在春江也沒閒著,以前召集齊兄弟為了去開縣煤窯做護礦隊,沒想一拖再拖,遲遲也沒個准信,三十幾個人成天在南平體校裡操練也招人是非,為了安排兄弟們,就在侯勇彎道派出所轄區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夜總會,分局有許超美打招呼、轄區有侯副所長幫忙,加之楊小標出手大方,很快就跟西城區上上下下關係良好,生意也日益紅火。這個夜總會只不過是他安置兄弟搞的,留在春江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協助乾爹的工作。

    楊陸順與楊小標同了電話,陪著楊宜回了南風,見楊宜把上海客人安頓得挺好,怏怏回了開縣。回到開縣,楊陸順還沒來得及坐下,蔡伏生就跟著進了辦公室說:「楊縣長,曲書記請你去他辦公室。」楊陸順笑道:「唷,我才到縣裡曲書記就知道了?」蔡伏生說:「你才去市裡,曲書記就通知我了,說是你一回來,就去他辦公室一趟。」

    楊陸順看看時間快下班了,等蔡伏生一走,就給曲常林辦公室掛電話:「曲書記,我是楊陸順,有什麼事嗎?」

    曲常林說:「楊縣長,情況怎麼樣?熊市長對造紙廠的事有什麼具體指示嗎?」

    楊陸順怎麼能說白跑一趟呢,要他當面扯謊也許還做不到面不改色,在電話裡就容易掩飾得多了,說:「熊市長很重視,專程派市政府副秘書長楊宜會見了上海來人,還熱情地邀請到南風做客呢。」

    曲常林疑惑起來,說:「楊縣長,既然熊市長重視了,那也快有所行動了吧,我們縣裡各方面準備工作一定要做好,老闆是你聯絡的,又是政府職責範圍的工作,千萬不能出紕漏啊。」

    楊陸順心說我比你著急得多,打了個哈哈說:「那是肯定的,我早準備好了,就等市裡點頭呢。還有,熊市長也點了煤窯的事情,我看煤窯承包也得趕緊動起來,要是熊市長再問及,縣裡沒動靜的話,怕要挨批評。」

    曲常林唉了聲說:「工作是一件接一件,做是做不完的,可領導過問了,又不能不搞,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明天上午碰頭會上說說。」

    楊陸順聽曲常林口氣要結束通話,忙說:「曲書記,思凱同志搞了個防洪大堤維修的初步計劃,明天也在碰頭會上議議吧。」

    曲常林說:「縣裡沒錢,真正要搞還得去市裡跑錢,議來議去,還是我們兩個去跑。我這段時間也不得閒,我看就你去跑吧。」

    楊陸順忽然想起曲常林是要他去辦公室的,沒想到說起電話就忘記了,忙問:「曲書記,蔡伏生通知我去你辦公室,我這就來啊。」

    曲常林沒好氣地說:「來了也就這麼點事,電話裡說得都差不多了。就這樣吧。」

    一宿無話,在碰頭會上,徐謙聽得楊陸順又提及煤窯承包一事,又獲得曲常林的同意,大體上這事也就基本通過了,如果新的承包人真像楊陸順說的那樣,如數交納稅費承包費,的確是誰也不能反對的,沒任何反對的理由嘛,前三次承包煤窯的老闆不僅跟政府討價還價,還千方百計想減免稅費甚至偷稅漏稅。不過楊陸順的話也讓他多少放心了點。

    楊陸順提議道:「如今提倡政務透明、辦事公開,也是公平起見,為國家最大程度地創造財富,這次煤窯承包,我建議搞招標,縣政府放出信息,請有實力的老闆來競爭,出價最高者得。」他之所以沒再主動擺出與楊小標談的大好條件,也是怕重蹈造紙廠覆轍,老闆他聯絡來的,不知情的人以為他接受了私人老闆天大的好處來當這個聯絡人。真正瞭解實際情況的,明明是在為縣裡解決問題,卻因為是楊縣長聯繫的,無形地蒙上了層陰影,好像楊縣長如此積極主動,分明是在給他自己搞政績。造紙廠的事沒辦成,外面風言風語就無數版本。搞招標雖然繁瑣點,卻能堵住很多人的嘴。

    李青江支持地說:「楊縣長的提議很新穎啊,煤窯承包招標,手續上繁瑣了點,但如同楊縣長說的那樣,體現了公平公正公開,沒了政府的操作,也少了**的源頭,而且去年底市裡幾項大的建築工程都是公開招標進行的,也很成功。」

    徐謙說:「建築是建築,煤窯是煤窯,如今市縣區大大小小的建築隊多如牛毛,建築包頭們都還是有點來頭的,給誰不給誰都是得罪人,就搞平衡用招標了。承包煤窯不僅要有經濟實力,還要懂開礦開採技術,專業得很吶。你以為是開磚窯開預制場。」

    胡志清笑道:「不管怎麼操作,前提就是誰承包費給得多,縣裡大力減輕了農民負擔,財政少了大把票子,靠不吃喝減少部門費用,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還得有來路,不然窮得工資都發不下,是我們領導的無能嘛。其實楊縣長提出賣掉造紙廠就很對頭,與其要死不活地靠政府輸血吊氣,還不如賣掉省事省心。」

    曲常林見胡志清李青江都表示了贊同,也就說:「煤窯承包就按楊縣長提議的搞招標,具體事宜楊縣長去抓。」

    散會後楊陸順就回了政府佈置相關事宜,與吳思凱、張力一碰頭,就交給張力全權負責,不僅要在縣電視台播出,還要到市報刊登消息,爭取到更多的人加入到招標中來。

    接著楊陸順和吳思凱到市裡爭取防洪物資資金,因為開縣防洪大堤長度實在不能與南平、西平等縣比,自然也就得不到市裡傾斜,何況開縣財政虧空大,市裡還擔心錢物到了開縣被挪用,跑了幾天也不得要領,周基政找了個車上沒其他人的時機,悄悄建議道:「楊縣長,市裡沒錢,何不去省裡跑跑,你又不是沒熟人。」

    楊陸順真不願意為了兩、三百萬就跑省裡求人,對於黃大秘這樣的人來說確實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許給省水利廳相關頭頭去個電話就能解決,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去省裡的。期間省政研所的劉海鑫來了個電話,說是要陪同省裡領導出國考察,原本到開縣申請的調研項目只得押後。

    這天楊陸順正在與縣政府機關同志一起在三樓會議室學習孔繁森同志,留在科室值班的李雪峰走到楊陸順身邊悄聲說:「楊縣長,上海來收購造紙廠的那個江工要見你。」楊陸順問:「市裡誰下來的,怎麼沒事先得到信?」李雪峰說:「來了兩個,都是上海的,市裡沒人陪同。」

    楊陸順奇怪了,跟主持學習的機關支部書記蔡伏生打了個招呼,倒要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楊陸順才在辦公室坐下,李雪峰就領著江工等兩人來了,楊陸順見李雪峰磨磨蹭蹭不想走,說:「老李,你還是下去值班吧。」等李雪峰走了才問:「江工,怎麼有空到縣裡來啊,也沒市裡同志陪著?」

    江工苦笑著說:「楊縣長,我是悄悄來的,自從上次一別,我們五個就住進了一家不錯的賓館,那個楊副秘書長天天陪我們吃飯,領著我們四下看風景、到鄉下吃土菜,再不就是釣魚、晚上唱歌跳舞,還有熊市長時不時也來賓館看望我們,說是貴賓一點也不為過。」

    楊陸順也覺得古怪,還是笑著說:「江工,你們本就是貴賓嘛,如果在開縣,我也這麼招待你。」

    江工說:「直到昨天晚上,楊副秘書長才說了實話,那個熊市長的意思是,請我們不買開縣的造紙廠,而去買南風市的虹譚造紙廠,而且、而且條件及其優惠,楊縣長,你也知道我雖是五人組的組長,其實大事還得向衛總匯報,要是我個人的買賣,我當然沒二話,買虹譚造紙廠,不僅不負擔以前的債務,而且固定資產都折得很低」

    楊陸順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熊市長忽然「開竅」,感情是想半路「截胡」啊,聽了江工的話,惱火地說:「江工,那你還來跟我說什麼,直接買了就是啊。」

    江工撲哧一笑說:「楊縣長,我才懶得管你們之間的麻煩事呢,那個楊副秘書長一說,我就馬上給衛總去電話匯報,沒想衛總不同意,因為他今天要去香港,就委託我來講明情況。衛總說他回來再給你電話。」

    楊陸順很感激衛邊的支持,只是造紙廠的事算徹底泡湯了,也暗恨熊市長做事有欠光明正大,虧得衛邊買造紙廠是支持我的工作,要真是談買賣,豈不替人做了嫁衣?定定神說:「江工,那你們?」

    江工說:「衛總指示,叫我們去春江找楊彪楊總,如果是買開縣造紙廠,我們就繼續留下,如果談不成,我們也就撤回上海了。好了,我這就回南風市,楊縣長,我們後會有期。」

    楊陸順心裡又惱火又擔憂,送江工上了車也顧不得學習,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始料未及,嘿嘿,市政府搶縣政府的客人,還真是做得出,幹嘛不乾脆用行政命令呢,命令開縣政府把這個老闆讓給市政府嘛!

    楊宜也是一腦門子官司,還真後悔不該出這個餿主意,當初知道楊陸順聯繫了個老闆收購開縣造紙廠,原也以為市裡會同意,可他陪著熊市長去了兩次虹譚造紙廠,就察覺熊市長與造紙廠的萬廠長關係不一般,顯然熊市長更為關心虹譚造紙廠,確切地說更關心那個萬廠長。

    楊宜就靈機一動向熊市長建議:「既然開縣聯繫的老闆收購造紙廠,何不讓虹譚造紙廠用優惠條件吸引他們呢?做生意的唯利是圖,肯定會不動聲色地與虹譚造紙廠達成協議的。」起先熊市長還猶豫,被楊宜巧舌如簧說動了心,才勉強同意,現在如意算盤落空了,也不知道上海的那個大老闆究竟被楊陸順灌了什麼迷魂湯,得趕緊找楊陸順交涉,不然沒討好熊市長反倒落個辦事不利,真真是害人又害己!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