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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一三四章 文 / 舍人

    第一三四章

    往南平去的路上,一輛錚光瓦亮掛著公安牌照的奔馳車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後面跟著的皇冠如同土狗失去了昔日的高傲,南平人自然認識皇冠車是本縣的牌照,對前面掛省城公安牌的奔馳車諸多猜測。

    許超美揚揚得意,這奔馳車是借他一朋友的,換上副牌照而已,開車的司機都是他轄區一派出所的副所長,肆無忌憚地摟著柳江說:「江江,一路來還沒見到有比奔馳更高級的小車了啊。漲面子了吧!」

    司機孫愷諂媚地迎奉道:「那還用說,這破地方有台進口車就當高級貨,何況世界馳名的奔馳車呢,許局,我估計縣裡的土包子認識奔馳車的應該不多,咱春江城也就十來輛嘛。」

    柳江撇嘴冷笑道:「孫所長,你認真點開車,莫衝進溝子裡,讓超局長沒面子。小超,你要真想跟楊陸順搞好關係,拜託你尊重他好不好?你搞起省公安廳的牌子,萬一驚動了縣裡,不是讓楊陸順難堪麼。」

    許超美嘿嘿一笑說:「我把叔叔的招牌一亮,他們縣委書記還不把我當爺敬著啊。這楊陸順也是小家子氣。」

    柳江用手指一戳許超美的腦殼道:「小超,你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他當然要小翼點了,萬一被別人靠上了你這條省裡的路子,他不吃虧了?虧你還是省政府秘書長的親侄子,這點官場心眼兒都不知道。還有,楊陸順他父母都是農村人,你說話得注意點,莫冒犯了老人家,還有」

    許超美見柳江絮絮叨叨,湊上去吧唧親了個嘴笑道:「還有就是不要嫌楊陸順家條件不好,縣城比不了省城。我的江江,你比我媽還嘮叨,奇怪我就是喜歡你嘮叨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說完就扳過她的臉親吻起來,柳江無奈地閉上眼,溫馴如羊。

    楊陸順和菁菁小秦跟在後面,氣氛要好得多,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都很關心菁菁在電視台的工作情況,菁菁也都耐煩地回答解釋。眼見著進了縣城,楊陸順叫小周超車上前帶路。幾彎幾拐就進了楊陸順家的院子。

    沙沙在樓上望眼欲穿,好容易見到有車進來,帶著旺旺飛奔而下,她曉得今天來的是省裡的貴客,連帶四姐姐公公婆婆都換了新衣裳。

    許超美見是三層樓帶院子,心裡也佩服楊陸順厲害,破破爛爛的縣城裡這樣的私人小樓還算打眼,等再看見一個漂亮少婦帶著個孩子站在台階下,不禁嚥了口唾沫,雖說穿著打扮稍顯土氣,可長得卻是水嫩嫩令人遐想聯翩,好在他還是知道輕重,也不等楊陸順介紹就笑著說:「嫂子是吧,我叫許超美,楊哥的兄弟!這是我堂客柳江。」

    楊陸順搶上前再介紹了番,許超美倒也光棍,大大方方跟著叫了聲四姐,顯得很尊重楊陸順,還從車尾箱拎出禮物,恭恭敬敬地進屋去問候了楊父楊母,口口聲聲稱老人又多了個兒子。楊陸順雖在一旁不斷陪著客氣話,心裡還是挺高興,至少小超沒看不起自己的父母。

    到了樓上,許超美柳江自然對房裡樸素典雅的裝飾讚不絕口,孫愷更馬屁連天:「我的天啊,我真不覺得自己到了縣裡,我在春江去的人家也多,還從來沒見過裝飾得這麼有水平的客廳,不愧是大學生住的地方,讓我這高中沒畢業的人大開了眼界啊,我學著點,回家就照著把家裡重新搞搞!」眾人中只有孫愷年紀最大快四十了,也只有他最諂媚阿諛。

    沙沙要給客人們倒茶,菁菁當仁不讓地搶著做,沙沙還要客氣,菁菁說:「沙沙姨,我是小輩,這是我應該做的,何況柳經理為我工作的事幫了大忙,端茶倒水也不能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呢。」

    楊陸順見許超美孫愷聊了不一會就顯得無趣,便笑著說:「超美,孫所長,累了就去客房休息下,吃中午飯還得等個多小時,房間就在隔壁。」

    許超美確實也不想混在堂客們小孩中,鬧得很,就點點頭說:「也好,今天起得早,老孫,走,瞇會去。」

    忽聽到柳江問:「沙沙,陸順說你們前陣子去海南島玩,有照片麼?」沙沙說:「有啊,照了幾卷膠卷呢,可惜陸順不能去,我這就去拿啊。」

    許超美心一動就說:「看了照片再去,我老早想去海南玩玩了。看究竟有什麼好風景。」

    柳江就沖許超美皺鼻子,許超美則瞇了瞇眼。他們的小動作當然沒躲過楊陸順,知道許超美還想看到真憑實據。等沙沙拿來兩大本相冊,許超美就急不可耐湊過去,好在頭幾張就是袁奇志和旺旺在海邊的游泳照,哪還懷疑,小範圍裡誰不知道袁總是劉少最親密的情人呢。

    孫愷吧唧嘴巴讚道:「這個女人是誰啊,真靚啊!」許超美心情大好,揮手拍在孫愷後腦勺笑罵:「你個孫猴子吧唧個屁,這是奇順公司袁大老闆,不靚還能當大老闆?走,瞇覺去。」孫愷咕嚕下眼珠恍然道:「啊,她句的奇順的老闆啊,唉,我說這麼漂亮呢,嘖嘖!」誰都聽得出這兩聲嘖嘖的含義。

    柳江是感同身受神情黯然,楊陸順則內心酸楚,沙沙聽到「奇順公司」就心裡起了嘀咕。

    楊陸順帶許超美孫愷去休息,樓下進來輛摩托車,侯勇和汪建設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

    沙沙把侯勇建設介紹給柳江認識,等柳江不注意,把侯勇建設叫進書房悄聲說:「哥、猴子,今天來了個大角色,春江西城區公安局副局長許超美」建設不以為然地嘀咕:「沙沙,省城的西城區也只是個縣團級」沙沙搡了建設一把說:「我知道他管不到你們,可他親叔叔是省政府的秘書長許連山啊!那許秘書長沒兒子,把許副局長當自己兒子呢。是不是大角色?」

    侯勇大喜,建設這才驚訝地道:「狗日的還有這麼大的靠山,六子手真長啊!看來我妹夫不陞官都難啊。」

    沙沙瞪了建設一眼說:「別大驚小怪的了,千萬注意保密啊,縣裡其他領導都不曉得這回事的。等會把許局長的酒陪好,再陪許局長打麻將,一定要只輸不贏。猴子,你們都是公安系統的,應該有共同話題,千萬要幫嫂子陪好貴客啊!」

    見他們倆點了頭,沙沙這才笑盈盈地走出去,陪著柳江看相冊,見菁菁很粘柳江,就笑著說:「柳經理,我聽陸順說是你把菁菁搞進電視台的,這大侄女我是看著長大的,不僅人漂亮還懂事哩。眼看著成大妹子了,柳經理何不幫人幫到底,幫我們菁菁相個好對象呢?」沙沙這麼說,心裡總對柳江有種異樣的感覺,怎麼看柳江都顯得比許超美年紀大,怎麼就是兩口子呢?

    菁菁羞道:「沙沙姨,我都不急,您急什麼呀。」

    柳江說:「沙沙你放心,我會幫菁菁找個好對象的,不過感情這東西,我看緣分很重要呢。」

    沙沙說:「那是那是,不過能找個家庭條件好人又帥氣的,確實不容易。菁菁你可要多聽柳經理的,千萬大意不得喲。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得像柳經理這樣,找個人帥條件好的才行。你爸爸媽媽都跟我提過呢。」

    柳江就臉色不大好,強笑著說:「好了,菁菁面嫩,我們就別老拿她說事了。沙沙,你家旺旺長得真可愛,像他爸爸一樣。」

    沙沙拍著手笑道:「柳經理過獎了。等會吃了飯我們姐妹搞點什麼娛樂呢,打麻將成不成?」好在六子提前告訴她柳經理沒小孩,就奇怪這些大城市的成功女性,怎麼都不要孩子呢,看來她們到底會享受生活些。

    柳江搖搖頭說:「麻將就免了,我不愛玩。呆會叫司機帶我四下兜兜,看看南平風光就行了。」

    菁菁說:「柳經理,呆會上我家去坐坐,我爸媽早就想去謝謝您了,只是我家沒沙沙姨家好,但也乾乾淨淨的。」

    這時小秦帶著燕子來了,沙沙介紹了下就吩咐道:「志民燕子,今天你們倆辛苦下,呆會就在這裡擺桌子吃飯,你們要把客廳挪空,把桌椅搬上來。菁菁也不閒著,等下幫忙上菜什麼。」小秦燕子都笑著答應了。

    柳江說:「沙沙,還是隨便點好。」

    沙沙陪笑著說:「小地方沒啥好招待的,廚師是我以前的同學,開了多年飯館,手藝還不錯。在家雖簡陋了點,但比在飯店裡要乾淨舒適,就怕柳經理看不起我們這小場面呢。」

    小秦燕子去廚房看了看,上來就動手挪開沙發茶几,從樓下搬了張四方桌,然後上面放張大圓桌面,鋪上雪白的新桌布,再在桌布上放個有機玻璃的轉盤,碗筷湯勺都是成套的,顯得不是家庭用物,沙沙解釋道:「陸順說要客氣點,我這不就乾脆從縣招待所庫房裡借了整套餐具。」

    柳江看著他們忙活著,見到侯勇搬上整箱的五糧液酒、啤酒、飲料,不禁苦笑著說:「沙沙,我跟陸順說了幾次一定要吃家常菜,就是全家人坐一起隨意簡單的吃飯,你這比我隨園接待領導還隆重啊。」

    沙沙壓抑著喜悅說:「柳經理,你就是我們的貴客,許局長就是領導,不這樣豈不是不尊重?我知道你是怕麻煩,哪裡麻煩,小秦他們都是多年好朋友呢。」

    一會兒小秦燕子又端上三個大火鍋,咕嚕咕嚕煮得香氣四溢,沙沙急忙介紹:「這鍋是燉甲魚,野生的,三個足有五斤多;這鍋是桂魚,兩斤一條的;這鍋是野兔,黃毛的那種,小地方實在拿不出什麼好東西招待了。」

    柳江撲哧一笑說:「沙沙,光是野生甲魚就值六、七百了,在春江五斤加工好的少說上了千,你還要怎樣?兩斤一條的桂魚,一條就夠份量了,一下上兩條,我在還有什麼菜?」

    沙沙笑起來:「其他我也不很清楚,我很信任我同學,他保證說讓客人吃得滿意。」不過隨著氣溫升高,沙沙有點尷尬:「柳經理,雖是九月份了,可南平這天還挺熱的,窗機還是功率小了點點。我叫四姐去加台電扇。」

    柳江也覺得喏大的客廳靠窗機確實不能很好的降溫,也感謝沙沙的熱情款待,就說:「沙沙,我們隨園換下了幾台半舊不新的壁掛機,不嫌舊送給你家用吧。都是日本原裝貨呢。」

    沙沙大喜:「啊也,這怎麼好意思呢?大空調好貴的哩!」

    柳江說:「換下來的一直放著沒用,與其放著,就送台給你了,明天我回春江,你派台車跟過去就是了。」

    沙沙喜得眉開眼笑,顧不得客套,就去找建設,讓他想辦法找車,她暫時不想告訴六子,萬一六子死心眼不同樣就糟了。

    眼見著吃飯了,沙沙才去隔壁叫楊陸順等人,卻見也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忙叫醒他,楊陸順啞然失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才去叫許超美和孫愷。

    楊陸順滿心感謝王愛民,就下樓去敬煙,廚房裡居然還有關關在忙活,小臉上全是汗水,也學了王愛民穿著白廚衣圍著圍裙,四姐就在擇菜洗菜,王愛民笑呵呵地接了煙夾在耳邊說:「楊縣長,莫客氣了,你去招呼客人啊,有四姐小衛打下手,比我飯店裡還幹得輕鬆呢。就怕手藝不好,委屈了客人。」

    這時沙沙也進了廚房指揮道:「關關,等會辛苦你就去做服務員,倒酒盛飯,可馬虎不得啊!」

    楊陸順說:「怎麼要關關當服務員呢,你我不能給客人倒酒盛飯啊!」

    關關忙說:「楊叔,就讓我幫忙吧,難得家裡來這麼多客人,是我主動想沙沙姨要求幫手的。」

    沙沙也把楊陸順往外推:「我們上樓去,關關趕緊著上菜啊。老同學辛苦你了啊!」

    一桌十人剛剛滿。男女涇渭分明,這樣好喝酒。小周下午還要出車,就隨著女同胞一起喝飲料。楊陸順身為主人家簡短地做了歡迎敬酒辭,大家舉杯一飲而盡。關關則負責倒酒。孫愷見個服務員妹子都漂亮如花,暗暗感慨還是縣裡好,一個幾吧副縣長都牛皮烘烘,就老拿眼睛溜關關。

    許超美上次與楊陸順沒比個高低,這會覺得酒醇興致高,幾杯後就想再爭輸贏,小秦建設侯勇的酒量不在同一檔次,也不敢捨身替酒,楊陸順怕倒不怕,只是下午還要去縣委大院跟老顧老朱匯報,不想渾身酒氣沖天,陪了大約半斤酒後就說:「小超,兩弟兄喝酒不要過量才好啊,下午我請侯勇建設陪你和孫所長打麻將,總要神清氣爽才能取勝是吧?何況你們都是公安口的,有共同語言。」

    猴子笑嘻嘻的說:「許局,楊哥才回肯定有事,我是個沒人管,今天就陪許局一醉方休,好吧?」

    許超美見這臭八怪笑起來更瑣屑,心說楊陸順怎麼會認識這麼個蠢貨?才喝了幾口臉就紅得關公一樣,哈哈一笑說:「行,楊哥有事就不喝了,我跟這侯勇好好喝幾杯!」

    建設插話道:「許局,侯哥酒量不如你,我們哥倆一起陪你喝。」

    孫愷挺身護主:「那怎麼行,咱們對練!」

    楊陸順不管他們四個,喝酒的人說話反正沒什麼譜,陪著柳江細飲慢吃的,倒也盡了主人家的客氣。

    柳江飯量本不大,接連吃了幾口油膩重的兔肉甲魚,就差不多了,嫌許超美他們喝酒太吵,沙沙就請她們去隔壁休息,她認定柳江是許局長的愛人,把許超美睡的房間稍微拾掇一下,就請柳江等會午睡。

    楊陸順見有沙沙陪著,倒不好撇下許超美等人,又踅回飯桌旁陪著,孫愷見桌上沒了其他女人,就借酒發瘋,拉扯著關關叫陪酒,楊陸順嚇壞了,趕緊說:「關關,你餓了吧,到樓下吃飯去。這裡我來應付著。」關關巴不得有這句話,放下酒瓶就跑了。

    孫愷不敢得罪楊陸順,但也嘀咕:「服務員不就是用來陪酒的麼。」

    楊陸順笑道:「剛才那妹子是我大侄女,在縣婦聯工作,臨時叫來幫手的,來來,孫所長我幫你滿上。小超,菜味道還湊合吧?」

    小超吃得滿嘴流油,呵呵笑道:「不錯不錯,甲魚燒得好,小縣城的大師傅手藝不賴啊!還有就是這酒好,我看了看牌子,還是86年的酒,好!」

    楊陸順說:「小超莫見笑,也只有小地方的好酒才放得時間長,不是貴客舍不得拿出來嘛。」

    這話許超美愛聽,指著侯勇說:「楊哥,這個猴子不錯,很講義氣啊,這不喝吐了還在陪我。」

    楊陸順心說難怪猴子紅臉變白了,感情的吐了一回,就笑著說:「你們公安口的哥們喝酒都這樣,寧願傷身不願傷感情,我舅哥建設是司機,還是110出警司機,你們就。全整趴下了,怎麼陪你們打麻將呢?」

    許超美自覺酒已差不多,就點點頭說:「行,聽楊哥的,趕緊吃飯,然後修長城!」

    吃完飯,四姐打上水讓客人們洗了臉,小秦趕緊幫著關關收拾乾淨客廳,擺上麻將桌子,侯勇來之前得了楊陸順的通知準備很充足,帶了近五千塊錢,汪建設含了心思,見在擺桌子,就跑去找沙沙:「妹啊,我沒帶多少錢喲,才三四百,怎麼陪許局打麻將?」

    沙沙乜了建設一眼說:「你等下,我去拿三千給你,記住啊,只能輸,不許瞞報!」

    建設笑嘻嘻地說:「瞞得了天都瞞不住你。媽的,我還從來沒打過這麼大的麻將呢!」

    春江麻將規則大體與南平差不多,上桌把規矩一講就都明白了,許超美說:「頭才見面也不曉得你們平常玩多大,這樣,我折中一下,就五十塊一炮,不大不小,怎麼樣啊?」

    建設聽了心裡發毛,盤算這三千塊手氣稍背點,也就支撐個三五小時,侯勇強忍著醉意說:「建設,我們就捨命陪君子,總不能讓許局摸著麻將打瞌睡!」

    楊陸順暗暗心驚,生怕猴子建設錢不夠,可又不好意思制止,坐在旁邊看了幾局,還好沒出大胡,只是建設猴子都不胡牌,五十一百的出錢也嚇人。不過見猴子拿錢時手包鼓鼓囊囊的應該資金充足,而建設褲子的後荷包也鼓得老高,想必沙沙墊了錢在裡面。

    莫約陪到了下午三點,楊陸順與小秦去了縣委大院,小周則等著柳江休息好了開車去南平四下裡轉轉。

    顧憲章得知南平重上評審名單,確實很滿意,下午推掉其他工作,等在辦公室聽匯報。

    楊陸順並沒把如何找門路的經過說出來,把重點放在了縣裡如何接待省裡是考察組,這次考察組行程是先是臨江縣再南平縣,最後去化民縣,還是有個縣淘汰出了大名單,顯然是南平頂了名額。

    顧憲章看了看馬崢嶸,問:「陸順,這次來的考察組,我也想你陪同。怎麼樣?你不說在水稻研究基地跟這些專家們很熟啊。」

    楊陸順說:「這次領隊的專家姓葛,也是副所長,通過我的接觸,我覺得葛所長為人很正直,潛心研究水稻栽培數十年,要想用什麼手段來改變他的決定,我看不那麼簡單,我還擔心弄巧成拙,不如請顧書記安排張副縣長陪同。張縣長是多年的農業副縣長,應該比我更瞭解南平農村的情況。」

    顧憲章說:「陸順,基地申請到手後,我就讓你全盤抓,你遲早是要熟悉情況的,何不早點開始呢?」

    馬崢嶸忽然微笑著說:「顧書記,我覺得小楊說得蠻有道理,專家嘛當然希望縣裡派熟悉農業情況的領導陪著,即便在考察中出了什麼情況,有熟悉情況的張翼鵬在,也能及時進行補救或者解釋,小楊到底是外行,一個應對好,反倒壞事。」他沖楊陸順呵呵一笑,還有句話沒說,那就是以後的考察報告對南平不利的話,追究責任時打扳子也不是楊陸順挨。

    楊陸順也就是擔心考察報告出問題,短短三天時間將不知道要應付專家們多少難題,要說陪著吃飯喝酒他不怕,怕就怕在專家知道他是個二稈子,連本縣農業情況都不熟悉,如何放心把商品糧基地設在南平呢?

    通過上次出評楊陸順知道,最終絕定權依舊在專家評審員,不過象陳泊然這樣手握實權的人可以魚目混珠肆意取代罷了。要真憑實力,南平是沒任何機會了,可也要做得船過得舵過得,不然考察報告上沒一句好評語卻上了榜,引發麻煩不好,還得張翼鵬領著農業局懂技術的幹部陪同考察組為妙。

    馬崢嶸這麼一說,顧憲章馬上聞絃歌而知雅意,不禁呵呵笑道:「陸順真是干實事的人,沒把握就不點頭答白,生怕耽誤縣裡的工作,寧可自己受委屈,不錯不錯!」

    馬崢嶸也幫腔道:「顧書記,還是你培養得好嘛,小楊破格提縣委辦副主任不就是你慧眼識人才?」他還不知道顧憲章與楊陸順關係好得很,只想抽空幫楊陸順多說點好話,把楊陸順盡量爭取過來。

    顧憲章以前多少還擔心楊陸順年輕氣盛,仗著後台想抓權,沒想他如此小翼,大事小事都先為縣裡工作出發,真有得了一員大將的快感,就笑著說:「老馬你莫把功勞推我頭上,是陸順思想境界高,事事以工作為出發點,很值得下面的幹部學習啊,等陸順把商品糧基地爭取到後,我要開展一次學習,就用陸順的事跡做教材,做模範起帶頭作用。」

    不等楊陸順謙遜,不看馬崢嶸詫異的眼神,顧憲章繼續說:「那好,這幾天你就在家休息,等考察組一走,我們就一起進省裡做最後的競爭,一定要把商品糧基地搞回來。老馬,看老朱得空不,得空現在就碰個頭,不行就晚上開個小會,讓張翼鵬和農業局派人參加。」

    晚上在縣委辦公樓小會議室,朱凡祖強忍著心情不愉悅說:「老顧,我看這樣不好吧?翼鵬現在正督促各鄉鎮幹部在搞退旱還水,大部分農民都不理解,好好的經濟作物怎麼說不種就不種了呢?還要按照市裡要求搞計生工作大普查,如今農民不像以前那麼好管了,諸多工作,大伙忙得焦頭亂額的,怎麼就還要翼鵬分心呢?再說楊陸順本就是縣委委任的全權負責人,他一直在負責,臨時這麼一換,怕是小楊也不樂意吧。」

    顧憲章嚴肅地說:「楊陸順同志確實是全權處理申請商品糧基地,但不能把這個艱巨的任務全壓在一個年輕幹部的肩上,何況申請國家商品糧基地是我縣目前最急迫的工作,不是某個人的事。這次小楊從省裡回來,說專家考察組的同志都是很敬業的農村工作者,肯定在考察過程中會很嚴格,小楊擔心自己不能應付考察專家的專業問題,特別提議請張翼鵬等懂農業知識的同志協助,我看楊陸順同志思想境界很高嘛,不搞不懂裝懂,還能看清自身弱點,這樣很好嘛。可以看出該同志是把縣裡的工作放首位的,不計較個人得失,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幹部!」又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張翼鵬道:「張縣長,你說呢!」

    張翼鵬哪裡還敢有異議,急忙表態說:「顧書記,楊縣長確實一心為縣,值得我努力學習。我一定不辜負縣裡的重托,陪好省裡來的考察組。」

    馬崢嶸輕笑道:「張縣長,陪個考察組不算什麼重托吧,但一定不能讓考察組的專家對南平有任何看法,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國家商品糧基地的申請,我想你也不怎麼好對全縣數十萬農民交待啊!」

    這下把張翼鵬的腦毛汗都嚇出來了,聽馬書記意思,要是商品糧基地申請不下來,就要把他當替罪羊,那他還不得引咎辭職才行?!忙亂間都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幫地看著朱凡祖,只盼望縣長大人救他一救。

    朱凡祖就歎息顧馬太會耍手段,輕巧間就把重要責任甩到了政府這邊,要他擔保不出問題,他也不敢拍胸脯,只是委婉地說:「張縣長,那這幾天你就放下全部工作,把省裡的考察組接待好。」

    張翼鵬傻了眼,對楊陸順說不出啥滋味,恨肯定恨了,搞商品糧基地就全是他搞出來的,可又怕,生怕楊陸順在省裡不努力爭取,要是商品糧基地搞不到,顧憲章還不生吞活吃了我?就只盼望會議快散,他好趕緊著去楊陸順家摸摸情況。現在只有跟楊陸順搞好關係,不至於以後把責任全推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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