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縣 第一零六章 文 / 舍人
第一零六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春江市這個內陸城市四季並不分明,人們還沒充分享受到豐秋的怡人愜意,連綿不斷的細雨早早就裹來了初冬的寒意,城市上空始終不見蔚藍,而是烏雲翻騰的大片灰白。
楊陸順依然沒讓小車把他送進教學區,下車也沒拿何斌遞出的雨傘,倒是仰頭讓冰涼的雨點落在臉上,以期刺激自己頭腦更為清醒,轉頭沖何斌一揮手,竟漫步在細雨中。
楊陸順又經歷了一場離別,劉建新在豪華別墅裡宴請了他與黃曉波,洋洋得意地宣佈他將飛赴海南島再展宏圖。楊陸順這才知道劉建新早在八八年就把重心投在海南島開發房地產,只是由於國內局勢原因,不得不暫時擱置,接著劉書記調到春江,才把公司業務移到春江轉為商業貿易。
楊陸順並不怎麼關心劉公子怎麼發財撈錢,他只想加緊與黃曉波感情的聯絡,他知道劉建新去了海南就難得一見,而黃曉波將是他目前的最大助力。沒想劉建新預先就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黃大秘書,我一年半載難回春江一趟,可不要因為這樣冷落了兄弟間的情誼。你是忙人,叫六子半月一小請一月一大請怎麼樣啊?」
黃曉波呵呵笑道:「建新你放心,就算小楊不半月一小請,他有什麼事找到我,我還是會盡心幫忙的!我跟小楊還是比較談得來的,只是因為忙少了點聯繫,還請小楊莫怪罪喲。」
楊陸順高興之餘卻瞥見袁奇志如釋重負地露出欣慰的歡笑,就知道肯定是她心細如髮,叫劉建新開口的。對於老同學這番情意,他真的升出無以為報之感,只是暗暗企求上蒼能給她多點恩澤福被了。
楊陸順思緒萬千,猛地察覺頭上多了把傘,而傘的主人是什麼時候悄然而至亦是茫然不知。卻見徐心言微笑著衝他點頭說:「楊書記想什麼國家大事渾然忘我呢?」
楊陸順看到她和煦的微笑,心情好了不少,可也有絲慌亂,側目見路上不少人,急走一步出了共傘範圍才笑著說:「沒想什麼。我昨天沒睡好,頭昏腦漲地想淋點雨清醒清醒呢。你看雨也不大,正好滌蕩塵埃俗念。」
徐心言忽然調皮地說:「咦,你也會有俗氣?」
楊陸順說:「吃五穀雜糧者,如何免俗?」
徐心言說:「那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也要陪你淋雨去俗呢?」
楊陸順哈哈大笑,胸中鬱積一笑而沒,說:「女人本是水做的,天身具有俗氣的免疫能力,就不必了吧。」
徐心言說:「你這人不僅俗,而且還封建。與古代的文人墨客,你不遑相讓!」
楊陸順誠懇地說:「謝謝心言口下留情了!」
徐心言臉上閃過一絲紅暈,明知顧問:「是嗎?我沒覺得。」
楊陸順戲謔地說:「至少沒說我是騷客呀!」說罷大笑而去,留下徐心言掩嘴輕笑,看到他能一掃頹唐,她心裡竟有點成就感。
楊陸順去宿舍拿了上午需用的教材,到教室後卻見早到的十幾個人聚在一起說著什麼,就連一貫不喜扎堆的徐心言也神情專注地在聽,湊近去只聽到有人說:「現在從上至下嚴抓自查自糾,會看形勢的還曉得不乘機翻舊帳呀。」楊陸順忙問:「什麼舊帳啊?」
「楊書記,你是縣裡的估計消息不怎麼靈通,這還得是蘇聯『共產』黨解體引的頭。你想想啊,蘇共怎麼就完了呢?無非就是黨內高層官僚貪污腐化導致民心盡失,加之我國改革開放過程做出現的自身問題,如此種種能不引起我們黨中央警惕重視?自然得加強自律咯。先是中央、而後省級地市。已經有幾個省的副部級領導因為官僚主義、貪污挪用、作風問題逮了幾個,前天我們春江蒼安地區就抓了副專員,進去沒幾小時就供出好幾個同夥,還有個地委剛提的副書記,都是幾年前的事情,如今被揭發自然叫翻舊帳了。現在蒼安天下大亂了。」
楊陸順問:「哦,自查自糾還能搞出犯罪分子?」
「嘿嘿,是有人舉報的!鑒於目前形勢,舉報後能如此積極做出反應,能不顧地方黨政機關顏面威信從嚴打擊,看來蒼安的書記們很有魄力很有覺悟啊。要換了以前,莫說舉報,就是告狀告到中央也不見得會處理得這麼果斷喲。」
楊陸順走到徐心言身邊問:「心言,我們南風有動作沒?」徐心言搖搖頭說:「我每星期都回南風,還真沒聽到地委紀委有什麼新舉措。楊書記這麼警惕,政治覺悟蠻高啊。」
楊陸順沒理會徐心言的調侃,心裡一動有了主意,就在人群裡找周益林,沒想平素到校積極的周班長居然還沒來,直到離上課幾分鐘,周益林才來。楊陸順借顧坐到周益林身邊,也沒客套徑直問:「班長,你在紀委工作多年。我想請教點事情。」周益林說:「哦,有什麼能幫你的,儘管問。」
楊陸順說:「假設啊,我懷疑某個幹部在單位的基建工程中,接受了施工方的錢物好處,然後就追加基建資金,最後讓國家損失而他們兩方獲利。但我是局外人,並不清楚他們雙方的交易內幕,但可以肯定其中絕對有經濟問題,像這樣的問題,該如何進行舉報呢?」
周益林馬上蹙起了眉,說:「這樣的一對一交易最棘手,雙方牟利者都清楚事件的嚴重性,肯定會掩飾證據攻守同盟。最容易下手的應該從基建施工方著手,只要他有一次不法交易獲取巨額利潤,勢必會在各方面都涉嫌違法,如偷工減料是比較容易獲取的證據,再者就是從施工單位財務人員著手,每一筆資金的進出總會有帳目,不管真帳假帳,經辦人員多少知道點情況。如果要直接舉報當官的,一時又找不到確切證據,反倒容易打草驚蛇,迫使他們毀滅證據等等。陸順,是不是你縣裡有類似的情況?」
楊陸順點點頭說:「這樣的情況我估計哪裡都存在,只是犯罪分子善於掩飾,加之社會上的一些官僚主義,這類的案件很難破獲。我也只是懷疑,根本沒任何有效證據。」
周益林憤慨地說:「是啊,我們國家法制建設還不完善,而且人情總能左右法律的公正,所以使得多少犯罪分子逃脫了法律的制裁。至於黨員幹部違紀現象,更是多不勝數,令人扼腕啊!」
楊陸順倒是臉上一紅,他這幾年為了自己進步,犯法的事雖沒做,違紀現象卻屢有發生,當然沒人會認為他給領導拜年送禮是違紀,而他也甚至認為只是人情上的來往。好像身邊的人全是精神病,而唯一沒病的倒成了病人,無奈只能跟著發神經了,就說:「班長,真要是我發現了類似的問題,你一定要支持我!」
周益林說:「放心,我們紀委一定全裡支持。只是現在人心浮動,都把個人單位利益看得重於一切,把面子看得大於黨紀國法,難度真的很大啊。」
楊陸順點點頭表示受教,腦子裡馬上就在思索該怎麼去揭發笑面虎在新平辦公樓工程貪污問題。最好是雙管齊下,一邊找新平幹部舉報問題,一邊想辦法先攻下嚴富,要是嚴福交代了,笑面虎想賴都賴不掉,而且關鍵時刻還能找周班長求援,楊陸順覺得這樣可行,哪裡還坐得住上課,好容易熬到下課,立馬去黨校學員部請假,謊稱縣裡來電話有緊急工作,好在學員部的領導政策松,大筆一揮給了一星期假。
楊陸順回隨園就給小秦去了個電話,讓小秦秘密通知范海波他家等候,又叫小秦通知侯勇,做到隨叫隨到。這才叫何斌送他回南平。
因為下雨路滑,楊陸順到家已經快晚上六點了,天早已全黑,范海波等了一下午,正坐立不安,他不知道楊陸順究竟有什麼急事,問小秦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好在侯勇下班也到了楊陸順家,兩個在新平就熟識的哥們談天扯地才能打發點無聊時間。楊陸順一出現,范海波就機關鎗一樣連番發問,楊陸順兩手搭在范侯肩膀上說:「沒啥,想你們了就把你們約到家好好喝一頓酒咯。先別囉嗦,吃飯要緊,我一天在車上都沒正經吃口飯呢。何斌,去把車箱後的法國紅酒拿來,你們別太激動,只是很普通的紅酒,比五糧液還便宜得多,今天我們鄉下人也來點高雅的,老喝嗆死人的高度白酒對身體沒好處!」
由於飯桌上有何斌這個外人,楊陸順閉口不談笑面虎,只是說他們都感興趣的東西:「何斌,我在黨校學習,多虧你盡心照顧我,我敬你。何斌,如果你覺得在生資公司呆膩了,我想辦法幫你調動下。」
何斌其實在生資公司混得很不錯,雖然不是領導,可油水豐厚,加之白利民待他很好,也沒特別想換單位,不過能聽到楊陸順這麼肺腑的話,他也很感動:「楊主任,謝謝你。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動單位,你知道我是白經理培養的,總不能就這麼走了是吧,我的事以後再麻煩楊主任操心了。」
楊陸順微笑著點點頭,打趣侯勇說:「侯中隊,你進步了是不是該多喝一杯呀?」
侯勇現在是刑警大隊二中隊隊長,手下雖沒幾個兵,不過很得顧新民副局長的器重,成天跟著顧局跑地區下鄉鎮,比一般的科長們牛多了,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能被顧局器重還是顧局看了楊陸順的面子,所以大笑著說:「六哥你莫笑話我,廢話我不多說,一切盡在酒杯中,你隨意我乾杯!」
同是新平出身的就只有范海波進步最小,還是副鄉長,只是不抓計生負責新平財貿線工作,比從前體面了不少,這都是馬崢嶸到南平任副書記,楊陸順幫小范爭取的。眼見得從前的難兄難弟成了地區梯隊後備幹部,他羨慕不已,只唯願楊陸順以後飛黃騰達拉他一把。兄弟歸兄弟,但官場上的禮儀他不敢忘記,主動敬酒道:「楊哥,你現在官運亨通,小弟由衷高興啊,我敬領導哥哥一杯,跟猴子一樣,你隨意我乾杯!」
小秦話最少,他隨著楊陸順在縣委辦的起伏,著實經歷了不少,他本無根基,早早打上了楊陸順的人的烙記,也只能全心跟著楊陸順,除非楊陸順在南平官場永遠消失。他和燕子戀愛兩年多,已經開始談婚論嫁,將來結婚的房子還少不得要請楊主任幫忙,就益發要忠心耿耿了。他知道楊陸順把他當好朋友,可他卻不敢朋友自居,在楊陸順面前小心翼翼,時刻記著幫沙沙做點小事聯絡好感情,不過他也不笨,耳聽眼看,學到了不少為人處世的高招。他知道今天這頓飯不僅僅的老朋友見面喝酒這麼簡單,只是他看透究竟會發生什麼,他也不問,牢記保密守則。
飯後,何斌就告辭而去,小秦則幫著四姐收拾打掃,沙沙還想膩在六子身邊,楊陸順微笑著看旺旺認真地做完作業,就招呼范侯二人進了書房,特意叮囑沙沙說:「我跟他們有點重要的事情談,叫四姐給海波收拾個房間休息,準備點夜宵,小秦就讓他先回去。」
沙沙見六子神神秘秘,知道男人家的事不能太囉嗦,她跟著六子也經歷過悲喜,她很清楚要活得幸福快樂,還得男人有本事,而六子已經算得上很有本事了,外面人對她的臉色就是男人身份上下的晴雨表!行裡還準備研究她提撥信貸股副股長,她知道是夫貴婦榮,她自然現在對男人是非常順從了。
楊陸順摁下球鎖的按簧「卡」的發出一聲脆響,也讓侯勇范海波心裡微微一驚,兩人相互望望,都帶著點不太自然的笑容。楊陸順呵呵笑著掏出「金春江」分發給二人,侯勇捏著煙在鼻子下嗅了嗅,感慨地說:「不愧是四、五十塊錢一盒的高級煙,就是香啊!也只有這樣的煙才配咱六哥身份!」楊陸順說:「我那點工資敢買這樣的煙抽?讓我爹曉得還不罵我敗家。是省委劉書記的貼身秘書黃處長給我的。在黨校學習了快三個月,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些朋友啊。」
范海波笑著說:「這領導秘書有時候比領導本人還難伺候。上次我跟王書記到行署見分管農林的舒專員匯報新平山林砍伐工作,圍著安排見面事宜的副秘書長轉悠了好幾天,吃飯送禮花了上千,你猜舒專員怎麼說,你們預先給電話我不就會抽時間見你們了,還用得著等幾天?我們總不敢說是副秘書長故意不讓見吧?可想而知省委書記的秘書是多麼難搞好關係了。」
侯勇也說:「知不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這就是典型!我跟顧局到省廳不照樣吃憋啊。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女警都吆喝得顧局唯唯諾諾呢。六哥有黃處長這樣的朋友,下次想見省委書記,那還不是分分鐘啊!」
楊陸順說:「哈哈,這就看私人感情了,其實有些事沒你們想像得那麼複雜,是人都會有感情,有感情就好辦事咯。我在黨校見了不少省委宣傳部組織部的領導,也有過交談,感覺很平易近人的。」他見范海波再次露出羨慕的神情,知道達到了預期效果,於是臉色一整皺眉說:「今天找你們來,有事要談,而且還與海波關係莫大!」
范海波驚喜之下就誤會了意思,以為有好事情等著他,眼睛就睜得溜園。
楊陸順說:「海波,今天我們要說說笑面虎的事!你們都知道,笑面虎這人毫無一名老黨員的無私胸襟,在工作上肆意妄為,對同志順昌逆亡,我與海波都是被害者,無端被打壓陷害。如果他真是嚴己寬人,不帶有色眼鏡看人,我毫無怨言,而他完全是拿著組織賦予的神聖權力為己牟利。這樣的人不被清除出黨,永遠是我們黨的恥辱!」
范海波侯勇聽得一楞一楞,心說六子到底是在省委黨校進修了的,不清楚原委的還以為笑面虎反黨反社會呢,其實是六子想反攻倒算啊。只是不整下笑面虎,六子到死也不會甘心。
楊陸順說:「海波,你們新平建政府辦公樓嚴重超支,這就是個巨大的疑問,還有我聽說村民承包山林,辛苦三年培育出大片成林,到了收益的時候卻被笑面虎一句話就全部收回了,這算什麼?侵吞民脂民膏,損壞農民利益的違紀事件,要是那些錢落進他私人腰包,就是犯罪行為!你現在是新平的財貿副鄉長,你應該對這些有所瞭解吧。」
范海波略一思索說:「六哥,你說的都是實情,不光我,所有的老新平幹部都懷疑笑面虎在照顧辦公樓超支上有貓膩,可事情都過去五年了,哪裡還能找到證據呢?再有山林問題,確實是老謝擅自在黨委會上提議廢除個人承包合同,把山林收回集體,但得到了黨委會集體同意了的,而且賣樹收益小部分讓村裡自留,大部分讓鄉財政入帳填補了平衡,也作為福利獎金發放給幹部,就算落進他私人袋子裡的也不多啊。」
楊陸順哈哈笑道:「只要笑面虎在政府辦公樓問題上收了施工包頭的錢,不管五年十年,都將是他的罪證,只要證據確鑿他就逃不脫法律制裁,至於山林問題,擅自撕毀合同不是犯法麼,集體通過了又怎麼樣?他不是帶頭提議的麼,也可以追究他的責任嘛。海波,我只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們黨和組織!」
范海波下意識地回答:「我當然相信黨和組織了,我是黨員幹部,不信組織信誰?!」
楊陸順追問:「海波,那你有沒有信心去檢舉揭發笑面虎直到把他繩之於法?!」
范海波猶豫了下,他知道老謝現在不過是個農委副主任,毫無實際權力,即便是告不下他也奈何不得誰,何況還是一貫小心謹慎的六子為頭搞老謝,搞下了自己又出氣也跟六子關係更好,怎麼著自己都沒吃虧,牙一咬堅定地說:「六哥,只要有你做我的主心骨,我就豁出去了,不搞倒老謝我不收兵!雖然我收集不到辦公樓的真憑實據,但我相信老謝並不是清白如水,在其他如山林方面下手,肯定會有他貪污挪用的證據!」
楊陸順伸手一拍范海波的肩膀說:「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的任務就是在新平盡量收集笑面虎的違紀違規劣跡,盡量找點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起寫材料舉報。不過材料盡了能真實,而且一定要實名舉報!」
范海波就有點為難:「實名舉報?這不大好吧,你也曉得,告狀的人在哪裡都不受歡迎呢,我也沒什麼信心找到可以跟我一起實名簽字的人。」
楊陸順眼光灼灼地盯著范海波說:「你估計是不清楚現在的局勢,中央要動真格兒的了,什麼省部級幹部廳局級幹部都嚴懲不待,何況區區科級幹部呢。你舉報貪官污吏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我一個報道就讓你成為全省全地區敢於與歪風邪氣做鬥爭的模範!新平的柳大茂高清泉都是政治過硬的同志,你找他們聯名,保證沒問題。」
范海波點點頭說:「六哥,你咋說,我就咋辦,這次一定要搞跨老謝,出了憋在心裡幾年的悶氣。」
楊陸順說:「海波,千萬不能意氣用事。我們想辦法舉報笑面虎,不是了斷什麼個人恩怨,而是為組織清除毒瘤,健全組織肌體,也是一個正直黨員有良心的群眾理所應當的行為啊!」
侯勇聽了半晌也不見六子安排他的任務,急吼吼地道:「那我做什麼?六哥,是不是要我帶人去偵察老謝?!」
楊陸順笑著說:「不要你動老謝,你的任務也很艱巨。嚴富嚴疤子這個人你認識不?」
范海波猛地想起來:「嚴疤子,不就是政府辦公樓的包頭啊!抓了他還怕不把老謝全抖了出來!」
侯勇說:「嚴疤子我怎麼不認得呢,南平幾個建築老闆我不清楚的,那傢伙現在常住南風,好像戶口都遷過去了。不過他現在沒帶隊搞建築,開了家建材公司做生意。」
楊陸順說:「猴子,你在地區公安局有關係好的哥們沒?」
猴子呵呵笑道:「有,怎麼沒有呢,關係好得很吶!是不是要我去找地區公安幫忙,抓嚴疤子呢?那傢伙應該不怎麼清白,去年他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灰溜溜地去了南風,肯定有名堂。」
楊陸順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想搞嚴富,是想從他口裡知道究竟送了多少錢才得已承包施工新平辦公樓,究竟又什麼原因使原本三百多萬的造價猛升到了五百萬!嚴富是老闆,他應該最清楚內幕。但要怎麼打消他的顧慮主動交代問題,這我就得請你侯隊長幫忙了。我記得行賄的好像也要重判呢。」
侯勇摸著下巴說:「要找由頭抓嚴富應該不難,他本是混混流氓出身,手裡多少有幾個打架群毆傷人案子,自從拉起隊伍當包頭髮財後,打牌賭博、玩弄少女又少不了他,雖然沒在南平了,我肯定他在南風也不會安生,搞他很容易。不過我要行動,怎麼得也要顧局點頭才行啊,何況還要請地區公安口的兄弟幫忙,我怕沒個由頭」
楊陸順說:「海波,你明天回新平後就趕緊行動起來,抓緊時間收集材料,千萬要注意保密,只有得到我的通知才能行動,不可擅自亂來,知道不!猴子,明天你就請顧局到我家來吃中午飯,既然你說沒顧局不能行動。那你想想如果顧局知道我的意圖,會不會給予協助呢?」
侯勇抓了抓腦殼說:「六哥,我又不是顧局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同意呢?要不是我先去打探顧局的口風,要是他跟老謝沒啥交情,我估計他會幫你,記得不,你上次把那劉總請到縣裡,老顧就在琢磨了,你一進省委黨校,他就把我提為中層骨幹,還專程去春江看望你,這不都是表示他想跟你拉近關係麼,六哥,你怕是不清楚你在南平的名氣,都曉得你的天線伸到了省裡面,誰還不趕緊跟你搞好關係呀。我看咱南平還沒哪個幹部在省裡有門路的呢。」
楊陸順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楊克思的外號被改成了楊不倒,但沒想到南平人會如此看重這個,既然人人都要巴結我,我不為自己做點什麼,豈不是浪費了別人對我的期望?但還是慎重地說:「猴子,這都是你的猜測,明天你就好好打聽顧局的口風,一旦沒問題我就電話請客,但只要老顧有疑慮,你就別廢話,我們再想其他法子。千萬不能打草驚蛇,知道不!」
出呼楊陸順的意料,顧新民不僅全力支持,還獻計獻策,顧局說:「要嚴富主動交代沒問題,我們司法機關為取得受賄證據,有相應『坦白從寬』政策。受賄大多數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發生,這對偵破受賄案件並取得有力的定罪證據增加了難度。我們司法機關為嚴厲打擊受賄,積極鼓勵行賄人主動行賄事實,對行賄人根據刑法『行賄人在追訴前能主動交代行賄事實的,應當減輕或者免予刑事處罰』的規定,一般都作出不追究刑事責任的處理。只要嚴富坦白,證據確鑿,檢察機關就可以馬上立案,抓人就是!我回局裡就去佈置侯勇帶人去南風與地區同志聯繫,看準時機就動人。」
楊陸順猶不放心:「顧局,要不要紀委也重視呢?比方說寫舉報信什麼的。」顧新民說:「雙管齊下也可以,畢竟紀委收了舉報信,就不會對我們公安匯報的問題感覺到突兀了,不過要是從嚴富那裡取得確鑿證據,就得司法干預,不是紀律問題了。」
楊陸順聞言大喜:「顧局,那就麻煩你們了,我早對老謝就有很深的懷疑,也曾寫信到縣紀委、地區紀委反映問題,可都沒得到相關領導的重視,如今有縣公安領導重視,我想老謝這個違法亂紀的壞分子一定逃不出黨紀國法的嚴厲懲罰,現在從上到下各級黨政機關都在加強自查自糾,為的就是嚴肅黨紀、清廉隊伍,最新消息,蒼安地區已經揪出一名地委副書記和一名行署副專員,還有涉及案件的部分處級副處級幹部。我們南風樹靜風不止,遲早也會有動作的,真要搞起來,那些貪贓枉法的傢伙末日就要到了。」
顧新民也是一臉嚴肅地連連點頭,心裡卻在思量:沒想到楊陸順居然這麼能隱忍,算算都是好幾年前的事直到今天才提出,估計也是認為他根基穩固,有人背後撐腰才放手報復的,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楊陸順肯定是黨校畢業後會進地委行署機關,要不然也不會露出真實嘴臉。老謝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明明曉得楊陸順有貴人扶,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他,這次老謝怕是在劫難逃,得在牢房裡「頤養天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