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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八十三章(二) 文 / 舍人

    第八十三章(二)

    睡不著的還有楊陸順,當他親耳聽到顧書記口頭宣佈撤職記過,就把自己反鎖在了辦公室,對於楊陸順來說,由行署廖副專員下達的撤職處分,不啻於世界末日,人家廖專員屁股一拍就回了地區,找人平反的機會都沒了,他也曾想找廖專員哀求收回成命,可又怕廖專員在火頭上給他更難堪,他也曾想找笑面虎大吵一頓,可又有什麼用呢,徒增笑料罷了。

    等到冷靜下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認錯,用最誠懇地態度接受組織是一切處分,爭取顧書記和組織的寬大處理。一想到僅僅就是因為佔了個指標被撤職,他就滿口苦水,想到各單位各鄉鎮的頭頭們哪個不費盡心思安排自家親朋好友安然無佯,而自己卻如此倒霉。對老謝更是恨得牙癢癢,後悔當初為什麼不用盡手段找出證據把笑面虎繩之已法,不然哪會有今日之恥。卻也再次領教了政治鬥爭的殘酷,僅僅一些陳年隙礙直鬥得身敗名裂,想到自己奮鬥多年瞬間孑然,萬般感慨千般滋味湧上心頭,幾分憤懣幾分不甘幾分落拓全化做了幾點濁淚,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的楊陸順不再是當年的蠻撞小伙,與其埋怨吵鬧漫罵不如另覓解決之策,當務之急便是尋求顧書記馬書記的諒解,細想事不大但影響不好,顧書記大發雷霆與其說是對不正之風的痛恨還不如說是在地區廖專員面前損失了形象後的惱羞成怒,承認錯誤固然重要,但一定要咬定是被人陷害,咬定陷害人的目的是讓南平縣委在地區領導面前出洋相故意損害南平在領導面前的形象。痛定思痛,伏案洋洋灑灑寫了十來頁稿紙的檢討書,又工工整整謄了份,把機關黨支部排頭改成了尊敬地縣委顧書記。一份送給機關支部書記彭副主任,老彭看了看手裡厚蹋蹋的檢討書,拍了拍楊陸順的肩膀沒說話,只是歎息了一聲,這就讓楊陸順夠感動的了,至少老彭沒冷嘲熱諷也沒故做同情狀。爾後不理會縣委辦某些人異樣的眼神與故做惋惜地同情,莊重地送了份去顧書記辦公室,可惜顧書記不在,只好委託給小曹。

    雖然顧書記口頭宣佈撤了他的職,但終沒成文也沒當眾宣佈,他還是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敞開門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外人路過還因為他在看文件或是什麼,其實他知道腦子裡亂糟糟的,故做鎮定而已,有心想回家想想對策,可又怕顧書記找他問話,眼見著門口人來人往地如坐針氈。他曉得這號事肯定傳遍了縣委大院甚至縣直各單位,南平多年沒有的大新聞啊,地區行署廖專員居然被堵在了大院門口。只有小秦進來陪著抽了根煙,卻也不知從何勸慰。快下班前人大江副主任來了個電話:「哎呀小楊,你怎麼搞的嘛。上次縣委辦小金櫃事件,我就叮囑了你的,要注意注意再注意,怎麼又鬧了這麼出?我才從鄉鎮回,到辦公室就聽說了,這下麻煩大了,麻煩大了喲。」雖然是責備話,可楊陸順還是聽出了裡面的關切與心焦,眼圈一紅說:「老主任,是有人整我,剛才顧書記口頭宣佈行政撤職黨內記過,老主任,還請您在顧書記面前多美言幾句。」

    老江唉了聲說:「肯定是被人整了,可行署廖專員的指示縣委不能不重視,爭取在黨內處分就不撤職吧,我估計不太樂觀,上次小金櫃沒處理你們幾個主任副主任,沒幾天又搞這麼一出,我怕顧書記會從嚴處理喲。真要轉不過彎,你、你就到人大來,人大總清靜點。」眼見天色已晚,楊陸順摸黑坐在辦公室裡,估計這當口顧書記不回找他了,才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一進家門,卻見沙沙幾個牌友嘻嘻哈哈在吃飯,勉強強笑著打了個招呼,推說在外面隨便吃過了,就上了樓,沙沙也沒在意,以為六子工作累了。倒是四姐有點察覺,平常再怎麼累也得跟旺旺逗幾句,今天連老爹娘也沒照個面就上了樓,以為六子身子不舒服,趕緊追上了樓,還沒開口就被楊陸順搶了先:「姐,沙沙她們是不是打了一下午麻將了?」四姐說:「是啊,上午快吃中午飯就開戰了的。」楊陸順哦了聲,暗忖難怪沒見沙沙打電話去單位,就說:「姐,你下去跟沙沙說我不舒服,叫她們晚上別打了。」四姐趕忙下去傳話,楊陸順關上房門和衣倒在床上,沒大一會就聽到客廳裡嘻嘻哈哈的說話聲,似乎在調侃沙沙三十如狼把楊主任整壞了身子云云,好大一會才安靜下來。

    門嘩地開了,沙沙湊到床前打開燈,見楊陸順眼睛圓睜瞅著天花板發愣,斜靠在旁邊問:「六子,你哪裡不舒服?到醫院看醫生了麼?」說著還伸手去摸他的額頭試體溫,楊陸順軟軟地抓住沙沙的手,歎息著說:「是心裡不舒服。虧得你今天下午沒上班,不然會氣得大哭一個。」沙沙眼睛瞪地溜園:「六子,又出什麼事了呀?莫非是小金櫃的事??」楊陸順搖了下頭說:「我又被老謝整了,這次怕難得翻身了。」不待沙沙開口趕緊說:「你聽我說完再生氣不遲。」沙沙聽說是被老謝整得難以翻身,眼淚嘩地出來了,楊陸順再次歎息說:「去年燦燦讀書的指標是老謝硬搶了個因工致殘家孩子的,今天那家人到縣委大院堵了行署廖副專員的車喊冤,廖專員當場指示說只要情況屬實,領導幹部撤職黨員記過。不久顧書記把我從文化局叫到辦公室,口頭宣佈撤了我縣委辦副主任的職務,喜幸得沒叫燦燦退學。不幸中的萬幸吧。」

    沙沙聽完楊陸順的話,嗷地就哭出了聲,把楊陸順嚇了一跳:「這個天殺的笑面虎,我家跟你上輩子有仇還是怎的,這麼欺負我家六子,他不是人吶!那我家六子趕出了新平,好容易到了縣裡他又害人,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喲!」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止住哭拉扯楊陸順道:「六子,我們去顧書記家,說清楚是笑面虎坑人,我們叫燦燦退學,千萬莫叫撤了職啊,還有,我們去馬書記家,他應該記得我們的好,會幫我們出頭的,我打牌輸了好幾千給他堂客,送了那麼些禮物,他應該會幫我們,他要不幫我們,我去紀委告他受賄!」

    楊陸順見沙沙如瘋似癲,心裡痛上加痛,一把摟住沙沙說:「別發傻了,現在領導們都在火頭上,還是等他們冷靜下來,我們再去找人求情。老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說實在不行就去人大,沙沙,我是命裡犯小人,怎麼防都防不住。嘿嘿,人家幾個十幾個地給親戚朋友解決戶口工作屁事沒有,我給外甥女搞個讀書指標就被撤職,你說是不是倒霉催的。」

    沙沙撲在楊陸順懷裡嗚咽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聽了這麼個信,你也不會去犯這個錯誤。」楊陸順苦澀地說:「哪能怪你,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人家處心積慮要整我,防得了這防不了那。我還真佩服老謝,硬是想得出這麼毒辣的招數,我偏生就睜著眼睛屙了一床尿!」沙沙咬牙切齒地:「標子是不在,要是他在,叫幾個流氓死揍笑面虎一頓,看他還害人不!這樣的豬坯子不打一頓,我一輩子都慪氣!」楊陸順哈哈乾笑道:「打死他我還當上人命官司呢,犯不著。他半截入土的人了死了該死,我才三十歲,機會還是有的。你也別哭了,等下肯定會有人來安慰我,嘿嘿,我估計著小秦猴子他們回來。我也下去吃幾口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咱家旺旺還小,不能沒有當家的爹!」

    果然不久,小秦燕子侯勇就結伴而來,進門見楊陸順小酒喝著如沒事人一般,侯勇大奇道:「小秦,你是不是搞錯了?咱六哥象、像有事的人麼?」難得他還顧忌著四姐楊家老爹娘,硬把「撤了職」咽進肚裡。楊陸順呵呵笑道:「你們先去樓上坐,沙沙在上面,我吃了這幾口就上去啊。快去快去,傻楞著幹嗎?」

    等楊陸順吃完上樓,卻見沙沙燕子做在一起抹眼淚,小秦侯勇一臉忿忿。楊陸順給他們倆甩了根煙,侯勇說:「六哥,你就這麼忍了,你就當沒這回事麼?」小秦到底是下級,說話沒那麼沖:「是啊六哥,擺明是老謝搞名堂,難道顧書記他們就那麼昏聵,一點芝麻大的事就撤職,我們心不服呀。」

    楊陸順倒像安慰他們:「你們別這樣,這事原本我犯錯在先,雖然我也不齒老謝的做派,但我還是相信顧書記相信縣委的,即便是撤職記過,那我也只能服從組織決定,跟你們是真朋友,我也不怕說句心裡話,這樣的官當著實在無趣,權利不大還招人眼紅,我要是個辦事員多好,領導叫幹嘛就幹嘛,八小時外我就是老大。拿著幾百塊工資安安心心過日子,多好。說良心話,從八四年我當領導幹部以來,我還真沒過幾天安生日子,慪氣白身離開了新平,原來為了沙沙娘倆有個住處,不得不拚命工作期待領導青睞解決個人問題,現在想要的都實現了,我還那麼辛苦做什麼?我也學著別人瀟灑走一回,跳跳舞、打打麻將、釣釣魚,做個平頭百姓算了。要是我沒當這個縣委辦副主任,幫燦燦搞不到指標,不也就沒今天這尷尬事了?有因就有果,命該如此,我也沒得辦法。」

    侯勇小秦聽得發怔,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對方一臉怪異,就連一邊的沙沙和燕子都感覺不可思意,這楊陸順六哥也忒看得開了吧?渾不像有些丟了官的人尋死覓活上竄下跳那般,半晌小秦才蹦出句莫名其妙的話:「六哥,你真是心底無私天地寬啊!」侯勇本想好一肚子開導六子的話竟沒用上一句,轉念想到自己被人佔了職務四下訴苦是何等幼稚,也模糊想到六子之所以這麼看得開無非也是不想讓朋友們同情可憐,更深一想怕也是沒什麼靠山想吵想鬧也有顧忌吧,不由抱頭哀歎道:「他娘的什麼世道,六哥這麼有水平的人說撤就撤了,要是六哥上面有人,看誰敢動!」

    既然沒得勸,小秦他們就坐不住了,扯別的話題又不合適,楊陸順也實在沒什麼心情跟他們幾個聊天,侯勇實在受不住這尷尬氣氛,起身說:「他娘的,我肚子餓了想去吃夜宵,六哥一起去不?」楊陸順搖了搖頭,侯勇拽起小秦說:「那你陪我去吃。」小秦正好藉機起身,楊陸順和沙沙把他們送到了院子門口。

    沙沙見小秦他們走遠了,六子還在張望著,拉了一把說:「六子,你要心裡悶何不跟他們一起去喝幾杯呢?」楊陸順說:「算了,犯不著拉著別人跟咱一起鬧心。真要喝酒能解悶,怎麼會有酒入愁腸愁更長的千古名句呢?走,上樓看電視去。」沙沙說:「鎖門啦,等下四姐又要搞半天。」楊陸順不由再張望了下,略帶期盼地說:「還早,等下再鎖。」走了不到三步,他乾脆把轉頭把虛合的鐵門全拉開,沙沙鬧不清楚他搞什麼,忌憚他心情不好也就沒再囉嗦。

    楊陸順進屋後還叮囑四姐莫關院門,這才上樓。兩口子瞅著電視發呆,各想心事,渾然不知電視究竟播放什麼節目。沙沙把旺旺安置睡了,卻又悄悄坐到六子身邊陪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有小車由遠至近而來,雪白的燈光照得院子通亮,楊陸順一躍而起,驚喜地說:「沙沙,我們下去看看,是不是一號車來了。」沙沙鄂了下馬上醒覺:「是呀,要是小周來了,我們也能打聽到點什麼。」倆口子匆忙下樓,果然是一號車,小周停穩車才下來,楊陸順急忙握住他的手說:「老弟,等你好久了,快到樓上坐,我早準備了些夜宵,咱們邊吃邊聊。」沙沙也幫腔說:「是咧是咧,有你喜歡吃的醬板鴨。」小周也不客氣,邊走邊說:「東西不吃了,才陪廖專員吃了夜宵,把顧書記馬書記送回家。麻煩嫂子泡杯子好茶就成。」

    上得樓去,哥倆也沒客套,小周說:「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實在替哥哥你捏了把冷汗,只怪老弟是個開車的,這事輪不到我插嘴,我人輕言微,說了也沒人理會。只好就一門心思守在顧書記身邊,看能聽到點有用的不。晚上顧書記馬書記陪廖專員打麻將娛樂,我也沒說要走,就在旁邊幫忙倒水點煙什麼的,倒也聽了點,顧書記的意思想堅決執行廖專員的指示,這也怪不得顧書記,廖專員在群眾面前做了保證,顧書記不盯緊點怕得罪廖專員。廖專員似乎並不怎麼重視,我記得廖專員當時說『楊陸順這人我雖沒見過,但名字蠻熟悉,經常在省地報紙上讀過他的文章,文采不錯啊,也聽地委孫書記誇獎過。當然身為領導幹部以權謀私是不對的,老顧,這楊陸順畢竟是你的幹部,怎麼處理我不多嘴,啊,不干涉你們縣的內政。』」

    楊陸順沙沙面露喜悅,兩人的手就捏在了一起。小周呷了口茶說:「六哥,我跟領導開車多年,領導有些話我多少能揣摩得出意思,廖專員當時估計是形勢所迫,不說幾句光冕堂皇的話不能使群眾信服,更怕老百姓指著鼻子罵娘,而那家人無非就是要把失去的指標爭取回來,所以廖專員下命令一定要縣委落實讀書問題,他們達到目的就滿足了,至於對佔他們指標的人是開除撤職根本是不關心的。所以顧書記探廖專員的口風時,廖專員沒下死命令一定要撤職處分你,我琢磨著廖專員不瞭解你與顧書記的關係,要是關係很好,也怕為了幾個農民無意得罪一縣書記,就算關係一般,他也說是南平的內政不干涉,你顧書記該怎麼處理都沒意見了。再者顧書記是孫書記提撥的,廖專員也是孫書記提撥的,相互之間都還是有默契的。顧書記不瞭解廖專員的真正心思,肯定也不會不處理,總要做個樣子,免得廖專員暗中有意見,所以說六哥你處分肯定少不了,但究竟什麼程度,全掌握在顧書記手裡,如果他想冷處理,先叫你停職反省一段時間,再恢復職務,是他一句話;他若真要不留情,別人亦無話可說,畢竟廖專員是下了指示的。」

    楊陸順顫聲道:「老弟,你說這事還有迴旋餘地?」小周點點頭說:「肯定有,你不是跟馬書記走得近麼?這段時間顧書記與馬書記走得很近,有事兩人都相互商量通氣,如果你能說動馬書記為你求情,我看這事也就解決了。不過六哥,老弟要提醒你,顧書記想整頓縣委辦,我聽他口氣,怕要有人事變動,如果謝萬和那老傢伙被調走,是最好的,我就擔心這緊要關口,有人想打縣委辦副主任的主意呢。」楊陸順又是怵然一驚,乘火打劫落井下石是官場最常用的手段,人家巴不得你出問題他好藉機奪位。而犯了錯誤調離亦是理所當然的了。正要開口,猛聽到電話鈴聲大作,楊陸順對沙沙說:「你去接,不相干的人就說我不在家。」沙沙拿起電話才餵了聲,馬上臉色一變,掩住送話器悄聲說:「是顧書記打來的,找你,六子!」小周本有絲慌張,聽到是找楊陸順才鬆了口氣,暗笑自己心虛,顧書記就是神仙也算不到我現在會到六哥家來。

    楊陸順恭敬地捏住話筒,為了顯示誠意居然背都哈了起來,通話時間不長,他卻背心裡起了層毛毛汗,放下話筒如同虛脫般坐了下來,沙沙嘴快:「六子,顧書記都說什麼了?語氣嚴厲不??」

    楊陸順衝著小周無奈地說:「老弟,我看這次難得過關了,顧書記很嚴厲,叫我好好反省自己的問題。」小周安慰道:「六哥,你捅了這麼大簍子還指望顧書記對你和顏悅色呀,我看咱都別閒著,你看家裡有啥現成的東西,我用車送你們去馬書記家,免得明天研究你的問題馬書記不出力。」楊陸順哪還不同意,暗中感激小周考慮周全,現在已經半夜了再去縣委大院,大門值班的一見就曉得他們夫妻是送禮走門路的,第二天還不宣傳得滿世界知道呀,誰收了禮也不敢替他說話了,把不是擺明是收了楊陸順楊陸順的禮麼。

    沙沙翻箱倒櫃尋出一箱劍南春,按說應該是送五糧液,可惜家裡沒有,煙也只有兩條紅塔山,小周說:「我車箱裡還有四條大中華,嘿嘿,是顧書記的,先給你兩條應急。」沙沙也不含糊,跑到房裡拿出一疊錢莫約兩三千吧,塞到小周兜裡說:「你明天買上,別讓顧書記有意見。」

    三人一車去了縣委家屬樓,門衛自然不敢阻攔一號車,車裡昏暗,也沒見車裡究竟坐的是誰,小周把車遠遠停住,說:「我就在這裡等你們,馬書記吃夜宵時喝了些酒,你們長話短說。」

    喜慶來得及時,晚點點馬崢嶸就睡了,見是楊陸順夫妻,一人捧酒一人捧煙,神情慌張氣喘吁吁,有點瞌睡全沒了,心裡哈哈直樂,把兩人引進了房。

    楊陸順把煙酒放在客廳角落,沙沙就抹著眼淚開始述說了:「馬書記,您一定要給六子作主呀,明眼人一瞧就曉得是有人故意坑六子,您說堂堂的縣委辦副主任安排個外甥女讀書,不算什麼大問題吧,六子一心撲在縣委辦,沒功勞也有苦勞,馬書記您也是知道的,我家六子只會拚命工作,對您的指示是堅決執行,您和嫂子也常誇六子象頭牛,偏生就有人眼紅六子被您重用,就算六子犯了錯誤,您也不會姑息是吧,直接反映給您不就是了,要批評要處分我們都認,做錯了事是應該處分,可他們那些人沒把您和縣委放在眼裡,搞什麼攔車磕頭喊冤,好像咱南平的領導幹部沒一個堅持原則的了。這、這不是」楊陸順低聲喝道:「沙沙,別胡說,我來就是向馬書記承認錯誤的,組織上給我任何處分,我都誠懇接受,只是我、我辜負了組織上對我的信任,給縣委造成了不良影響。」

    馬崢嶸暗道沙沙好一張利嘴,聽她這麼一說,真還心裡有點氣憤了,咳嗽聲說:「楊副主任,今天的事確實在社會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我們是人民公僕,處處要把人民利益放在首位,怎麼能以權謀私侵害人民群眾的利益呢?你侵佔了人民利益,人民自然不答應了,當然人民應該也要按照正常途徑來反映幹部問題,人民也應該維護人民政府的形象,你有錯在先,但他們也不能用過激手段,並不是他們反映了問題我們沒解決,至少我就是才知道這件事。」忽然又換了副笑臉道:「小楊,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瞭解你的,你的小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無限擴大了,這就違反了我們幹部紀律的基本原則,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而不是把我們辛苦培養起來的幹部一棍子打死。我很欣賞你的工作能力,縣委辦也是你真正發揮才幹的地方,說心裡話,要這麼把你撤職調離,對我的工作也是損失,對我們組織也是損失嘛。」

    楊陸順自然是唯唯諾諾,沙沙欣喜地說:「有馬書記這番話就好了,馬書記才是愛護幹部是好領導呢。馬書記,我文化水平不高,不會說漂亮話,您幫我家六子過了關,我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

    馬崢嶸自然是要幫忙的,既得了實惠又落下人情,真要撤了楊陸順,不就少了家送禮大方的部下麼?而且楊陸順實在是個幹事的人,又服從領導又有能力,幫他過了這關,不就是我的人了,這買賣實在划算,心裡得意卻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楊陸順,我不妨先給你打個招呼,這次顧書記非常生氣,對你們縣委辦是恨鐵不成鋼,前段小金櫃事件沒平息,又出了你這碼子事。顧書記對你算是恨之入骨,今天晚上在王專員那裡就說堅持執行王專員的指示,給予楊陸順撤職處分。我聽了很惋惜,培養個幹部不容易,所以我暗地裡想要挽救你,就算你今晚不來,明天在研究你的問題時,我就會努力迴旋。當然處分少不了,你要有思想準備。」

    楊陸順沙沙聽到這話,此行目的達到,就準備告辭,臨起身,馬崢嶸走到楊陸順身邊笑著說:「小楊沙沙,按說你們不應該帶東西來,我們兩家關係本就不錯,但這套千萬別用到顧書記那裡,你本就犯錯在先,可千萬別錯上加錯喲。」楊陸順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

    出了馬家門,兩人頓時如釋重負,有了馬書記的允諾,這次應該安然度過了,沙沙在車上就唧唧喳喳地全告訴了小周,小周聽到馬崢嶸囑咐不可去顧書記家送禮,心裡犯了嘀咕,笑著說了句:「二把手家去了,不去一把手家,說得過去麼?」

    沙沙只求能讓六子順利過關即可,花點小錢總比丟官罷職強得多,笑盈盈地說:「司級幹部,那就麻煩你幫嫂子刺探軍情了,這麼晚了,嫂子回家給你做點好吃的去。」小周呵呵一笑說:「嫂子的吩咐我照辦,嫂子的好意我心領,只是我得回家休息,明天上午廖專員回地區,要出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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