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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五十二章 文 / 舍人

    第五十二章

    南平縣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換領導換班子不管你換什麼,吃喝拉撒睡這點事一件也落不了,芸芸眾生還得為生活四下奔波,一成不變的還是老百姓的小日子,最多人們在飯後茶於說道幾句,真正值得他們操心的是荷包裡的票子能不能多餘幾個張。

    似乎誰都可以平靜,惟獨楊陸順得知頂頭上司是謝萬和後,不管怎麼刻意地把最瀟灑、最溫文的笑展現在臉上,心裡卻總也是不塌實。沙沙知道後,也是有點坐不住的感覺,臨時請了個假,找到六子後,兩口子躲在家裡密謀起來:「六子,我聽說老謝是新上來的縣委辦主任?沒這麼巧吧?!」也許是各種情緒都有,聲音在略微發抖。

    楊陸順輕輕推開沙沙,不是受不了沙沙的舉動,而是沙沙那焦急的眼神就像看穿了他同樣忐忑不安的內心世界,這是讓他忍受不了的,遠的不說,就說縣委辦其他幾個科室的科長副科長們沒有一個不清楚他與老謝的恩怨,嘴巴裡不說什麼,其實都眼鼓鼓地等著看熱鬧呢,沙沙表現得如此焦慮,怕也是擔心他在老謝手下再吃虧甚至重複新平的老路,他本認為自己在外人面前裝出副毫無芥蒂的神態,不怎麼想在老婆面前也死撐,可見沙沙這德性,總不能在老婆面前熊樣吧?摸索著口袋拿出支煙點燃,慢慢踱到窗口,望著虛無的天空說:「無巧不成書,我跟老謝的故事也都快成書了。費勁心思出了新平,到頭還是要跟他共事,偏偏又的他的下級。」

    沙沙捏著手說:「六子,那該怎麼辦?老謝當縣委辦主任肯定得搬到縣裡,要不我們先行動,總不能坐著啥也不做是吧。雖然你跟老謝不對頭,可我跟他老堂客易老師關係一直還保持得不錯」

    楊陸順煩躁地打斷她的話說:「沒用的沙沙,當年你在新平沒少巴結他們,可還不是把我整得不像人啊?!說老實話,當年我昂著腦殼出了新平,就沒再打算跟老謝修復關係,那人是文革時的老油子,整人就往死裡整的,你看老書記,死了的人他都不放過,何況我這給了他臉子看的活人呢?」

    沙沙驚道:「六子,你莫發蠢氣跟他鬥啦。老謝再怎麼愛整人,他總得看人來啵,莫說你不是從前的六子,而且都曉得你是闞書記的人,事情又過了兩年了,說不定他會好生跟你處呢?要不這樣,他要不存壞心眼,咱們也就一如既往,我跟易老師走近乎點,你就在老謝手下好生做事,要得不?」

    楊陸順嘿嘿一笑說:「你以為我想跟他唱對台戲啊,是他看我不順眼喲。上回跟老書記辦後事,我去請劉書記出席追悼會,他就在旁邊當著我陰陽怪氣,我不得不有所警惕!」

    沙沙仍舊堅持她的想法:「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曾經是他的學生也在他手下工作幾年,我們姿態放低點,他也就三兩年要下了,我估計他不得沒事找你的茬吧。說實在的,我對易老師夠意思了,她到縣裡來,只要找到我,我就安排吃飯陪她逛街買東西,難道就點都打動不了老謝的心?」更把聲音放溫柔地說:「六子,你現在好歹也是副主任,在南平的領導心目中還是有能力的,都說你這麼年輕,熬資格怎麼著也都會進班子,你要老跟頂頭上司搞不好,怕在縣委領導心裡有壞影響喲,我們低聲下氣忍幾年,等老謝到年齡下了,你又熬上去了,還怕到時候解不了恨?」

    楊陸順心裡何嘗沒這樣想過?可他就是嚥不下這口氣,以前被整那是他毫無根基,連個替他說話的人也沒有,但現在遠不是新平的處境了,上有闞書記挺著,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闞書記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再者顧書記似乎還欣賞他,在縣委辦不說是挑大樑,也是獨擋一面的角色,反觀老謝,他雖然提了縣委辦主任,可不連常委班子也沒進去,分明就是兩三年後要退線的安排嘛。兩下對比,不得示弱多少,那幹嘛還要在老謝面前當縮頭烏龜呢?何況在哪裡受了教訓就要從哪裡找回來,如果這還搞不贏老謝,也沒臉再在政府機關混了。

    念及至此就豪氣大增,猛地轉身沖沙沙說:「沙沙,你跟易老師如何來往走動我不管,但我是不得再跟老謝陪笑臉了,他不找事,我安安心心地負責我那攤子事,他要再人五人六地在我面前拽,我奉陪到底,我就不信東風壓不倒西風!」

    沙沙知道六子根裡的倔強氣,知道一時半會也說不服他,就心裡只念阿彌佗佛,菩薩保佑老謝莫惹事生非,也還是堅持自己的老想法,那就是怎麼也要把面子上的活做了,省得被人抓了閒話。

    楊陸順雖然給自己打氣加油,可也知道這跟頂頭上司唱對台戲是官場大忌,不是萬不得已不是逼上梁山不是有絕對贏的勝算,一般是不會輕易挑起戰火的,而且知自知彼,才百戰不怠,他乘老謝在新平打移交還得幾天才正式到縣委辦上任之際,也就四處打聽消息,闞書記處是最好的來源地。

    闞書記沒退反進,實屬幸運,心裡那份高興勁兒就甭提了,縣裡的主管黨群的三把手書記,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職位,是多少人奮鬥一輩子也得不到的職務,也是他本人意料之外的收穫,原本想找個機會進地區某個行局任個閒職,也就安心地頤養天年了,這個三把手書記如同天上掉餡餅一樣,哪裡還不對地委領導們感恩戴謝呢,當然對新的職務也是充滿了信心,逢人臉上的笑就慈祥了很多,當然對上門來道喜的同志們就更是熱情似火了,他清楚得很,這番顧書記上任,鄉鎮行局遲早要大洗牌,他這抓幹部人事的副書記,是多少人傾心巴結的對象喲。這不忙了一天回家,雖然累得夠戧,可心情依然很好,情緒很高漲,哪怕還有再多的人等著他,也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進門卻發現屋裡並沒想像中那麼多人,只有楊陸順陪著老宋在看電視。

    楊陸順見闞書記回了,趕緊就起身打招呼:「闞書記,您現在可比從前忙多了,全縣那麼多人的烏紗帽捏在手裡,這不我也想來討一頂呢。」

    闞書記換著拖鞋呵呵笑道:「你個小六子,心蠻大呀,才當縣委辦副主任,就又想陞官?我想給都不敢給,怕別人會吵死我喲。」

    楊陸順接過闞書記的包,說:「看您說的,就真要吵也不敢當著您吵,最多背後瞎嘀咕幾句,是吧?不過我也沒那麼大心,目前這副主任都夠我好好鍛煉幾年的了。就是闞書記您想提撥我,我還不敢答應呢,要是給您丟了臉就罪大惡極了。」

    宋姨笑著說:「這話是實在,老闞推舉你當副主任,提心吊膽了好久,就怕你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過你還爭氣,搞得有聲有色的,倒叫我們瞎操心了。」

    闞書記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盡量地伸展著四肢,見楊陸順要幫他去打洗臉水,就笑著制止了他說:「六子,這些就不用你動手了,要不請個人在家不閒著她了?來,坐下說話。」

    宋姨也說:「是啊,要是沙沙替老闞搞點小服務我們都不制止,女人小勤快點好。你個大男人就無須這麼小翼了。還是老闞的那句話,你把工作搞出了成績,那比什麼都強!」

    楊陸順嘿嘿笑道:「謝謝闞書記宋姨的愛護了,其實這也沒什麼,我在家只要爹娘洗漱,我也照樣打洗水洗腳水的,盡孝道嘛。」但還是坐到了側面的沙發上,殷情地敬了支煙。

    闞書記接了煙吸了口,笑著對老伴說:「你說咱兒子幾個,還沒誰跟我們打過洗臉水的啊,還是六子懂事。」

    楊陸順忙說:「我們農村裡的行這一套,您幾個孩子從小在縣城長大,他們自有他們盡孝道的方式了。就拿您的壽辰給您切蛋糕長生日快樂歌,這就是他們的心意,要是我回家給我那農村裡的老爹娘去吹蠟燭,還不被老頭扇幾巴掌呀?農村裡忌諱吹燈撥蠟不好嘛!諾,這就是觀念不同、城鄉差距。」

    這話逗得闞書記夫婦哈哈大笑,宋姨連連點頭說:「是的叻,我那孫孫給我唱生日快樂歌,嗲聲嗲氣的真是有趣,農村有農村的好,城裡有城裡人的新潮,都是個心意。」瞥見楊陸順衝她直打眼色,猛地就記起來了,轉口問道:「老闞,這新平的老謝,怎麼就提成了縣委辦主任呢?是不是老劉的意思喲,你也是,明明曉得六子跟那姓謝的不對頭,也不反對反對?」

    闞書記見老伴公然為六子抱不平,再看六子也神情緊張,就呵呵笑著說:「六子,是不是對老謝有點發怵啊?」

    楊陸順說:「闞書記,您是知道我跟謝書記的老麻紗,怎麼說呢,當年被他壓了幾年,意見肯定是有的,我為了躲他連黨委委員都放棄了。這倒好,輕鬆日子沒過兩年,他又成了我頂頭上司,怵倒不怵他,難免心裡有點疙瘩,這不就找您和宋姨倒倒苦水了。」

    闞書記習慣地一揮手說:「就是嘛,不怵他就成。老宋你還說中了,那謝萬和能當上縣委辦主任,確實是老劉的要求,我對那人不怎麼感冒,要是縣委辦還歸我分管,這主任人選我是要掂量掂量,不過這次顧書記把縣委辦直歸到他管,老顧都沒意見,我就犯不著去難為了,何況這個主任連常委班子都沒進,說明老顧心裡還是有點分寸的。謝是老劉的人嘛。不過六子,你跟老謝原來的恩怨,我看能結就結了,他也五十多的人了,搞不幾年就要下的,只要不是他故意刁難你,就好點配合,當個好副手,如果他真睚眥必報,我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宋姨笑著道:「六子,我早說你闞書記不會不管吧,莫看他平日裡對你不怎麼熱情,其實他早在心裡把你當自家的孩子看了。」

    楊陸順就受寵若驚地說:「闞書記,您放心,在工作上我保證不錯任何差錯,積極配合謝主任。」

    闞書記點了點頭說:「六子啊,我記得那老謝曾經還是你的老師吧?敬老尊賢是我們中國的傳統美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這是老調子,但體現了一個人的心胸與修養。無論如何,話不能讓別人說了,你做好了本分,其他的就沒什麼了。老謝那邊我得空也跟他扯扯,關鍵你還得在工作中做出成績。老實告訴你,你在地區孫書記那裡是掛了號的,還記得去年的幾篇文章不?孫書記個人評價很高,這次去地區開會,我也有意提了提,他還記憶尤新,直說我們幹部隊伍裡政治立場堅定、文化素質好的同志越多越好呢。」

    楊陸順大喜,強抑制住內心的激動,謙虛地說:「闞書記,我離組織的要求還很不夠,今後繼續加強學習,多寫好文章,體現改革新時期黨員幹部的新風範。」出了闞家大門,楊陸順簡直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原本心頭的壓抑陰霾早就沒了,心裡暗笑自己心虛:我早就應該知道老謝現在只是紙老虎一個了,靠一個過氣書記提上來的主任,怕他自己現在是底氣不足吧?嘿嘿,我還怕他做什麼,不給他惹事,是我楊陸順聽闞書記的指示,留他幾分老臉而已!沙沙到底是堂客們膽子小,怕成那樣,回去我就警告她!

    到了家沙沙還沒睡覺,巴巴地等消息,見楊陸順滿臉春風地回來,知道收穫不小,正要開口,沒想六子就貼著她坐下,伸手摟住她,如同小雞兒啄米一樣在她臉上kiss著,身上一軟就要回應。

    楊陸順卻哈哈一笑,丟開沙沙仰靠在沙發上說:「沙沙,我說不用怕那笑面虎,你還要我低姿態,真是女人見識,這不我去闞書記家探明了情況,笑面虎完全是靠著老劉才勉強當上這主任的,還不知道能做幾天,他又不是顧書記的人,縣委這麼大個家,顧書記是不會讓個外人來替他打理的!」

    沙沙聽了好消息心裡卻並不高興,難得六子熱情似火挑起了她的情愫,還沒等溫存片刻就嘮叨那官場上的破事,就故意反著話說:「喲,看你小人得志的樣子,怎麼,你莫非還要騎在老謝頭上耍威風不成?我怕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喲。」

    楊陸順嘿了一聲說:「毛主席說,紙老虎一打就爛!現在的笑面虎是條沒了牙的『老』虎,我豈懼他?莫說老虎屁股,怕我還要演一出景陽崗三拳打死吊睛白額大蟲呢。」

    沙沙嘖嘖了幾聲說:「你莫得意忘形,老話說虎死不倒威,還是小心為好,莫又被人整得裡外做不好人。」

    楊陸順撇著嘴巴說:「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此一時彼一時,你男人不是從前那無根無基的漂萍了,不是誰想整我就整得上的。我不怕告訴你,地區孫書記都曉得我的名號,闞書記說叫我繼續發揚,把工作搞出色了,看誰敢動我楊克思!」

    沙沙就笑得前仰後合:「楊克思,你還當真了你,虧得你還是大學生,莫就聽不出裡面的諷刺揶揄?楊克思,哈哈!你爹自己你擅自改名字,看不打你幾嘴巴。」

    楊陸順就很嚴肅地說:「我知道是有些人嫉妒我是南平第一筆桿子喊出來的,關鍵沒本事還沒人去眼紅去嫉妒呢。現在我底氣很足,要不是闞書記再三叮囑我要懂得敬老尊老,要維護縣委辦的工作,我還真想跟老謝鬥一鬥,不過只要他不惹我,我就會好生配合他的工作,盡量把從前的恩怨撇開,我畢竟是知識分子,大事我講原則小事我講團結。我大人有大量,不睚眥必報,但我從今後要昂起腦殼做人,堂堂正正地當我的縣委辦副主任,我也警告你,少在易老師面前奉承巴結,不准你叫什麼易姨,他們不配當我的長輩!」

    沙沙張大眼睛,看著趾高氣揚的六子,說:「你莫不是發燒說胡話吧?出門一趟怎麼就不是你了呢?」

    楊陸順抓住沙沙的手,深情地說:「沙沙,這幾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都知道,你是娘屋裡的老小,在家還要跟自己娘老子撒嬌的滿妹子,為了我的前途,你不怕髒不嫌累,做了很多你自己並不情願的事情,我都知道,也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都說患難見真情,我在最難的時候你沒撇我而去,陪著我臥薪嘗膽,現在終於有了回報,你看,原來是你去奉承人,現在也有人奉承你了,原來是你被人呼老喝去,現在也有人讓你使喚著。外人都只看到了你沙沙如今風光的一面,卻沒想到你曾經受過的委屈,我們現在的一切都來之不易,我們要珍惜,但我們同樣也要有尊嚴地做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為了取悅其他的人而委屈自己。」

    沙沙早就淚珠子滾了一臉,心裡是萬般滋味都有,真是憶苦思甜甜更甜,顫聲問:「六子,我真的不要再去低三下四地到處求人了麼?我真的不用再去替人做掃屋子刷盆子了呢?我真的可以大大方方地做官太太了嗎?」

    楊陸順點著頭堅定地說:「是的,什麼易姨那些巫神野鬼,讓她們滾一邊去,我們現在只要對闞書記家好就行了,其他的怕是還要從我們這裡求好處了呢。」

    沙沙再也壓制不住情緒,撲在六子懷裡盡情地啼哭著,她要把那些委屈統統哭掉,然後好迎接嶄新的生活,迎接她夢寐以求的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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