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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十四章 文 / 舍人

    第十四章

    楊陸順早就看見了燕子和她舅媽,想到燕子那麼坦城地與自己交朋友,自己卻在不斷的利用她甚至還要讓她受驚嚇,心裡是悔恨交加,幾乎就抬不動腳步,根本沒臉面對!可燕子的一聲驚叫讓他一顫,兩條黑影肆無忌憚地拖著她們倆往小巷裡走,弱女子恐懼的叫聲和無力的抵抗驀地把他滿腔的怨恨轉化成行動,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出蹩腳的鬧劇,可他顯得異常激動和瘋狂!

    楊陸順衝進小巷,叫罵著就撲向那兩個流氓,揮拳猛揍:「我打死你們這些流氓,叫你們猖狂、叫你們無恥、叫你們喪盡天良!」

    那兩個流氓遭了痛打,也有點驚怵,按照標哥的設計,來人應該只是大聲責罵挺身護住兩個女人,他們就虛張聲勢地打來人幾下,然後逃跑。萬萬沒想到來人就如同瘋子一樣又打又罵,也激起了他們的匪性,聯手就跟來人打了起來。

    燕子從開始的恐懼中回過神來,見有人跟歹徒搏鬥,攙扶著搖搖欲倒的舅媽轉身就逃,邊逃邊喊:「救命啊,抓壞蛋啊!」淒厲的聲音在寒冷的夜晚分外刺耳!

    那倆流氓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再耽誤真怕抓,那年頭對持刀搶劫犯基本都判重刑,他們還要去深圳花花世界逍遙,可不想在牢裡蹲上十五年!喊了聲跑,兩人撇下他就往黑巷子裡跑,沒想到來人卻伸手扭住一人的衣服死死不放手,嘴裡還胡亂地吼著罵著。那人掙了幾下沒跑脫,不由低喝道:「朋友,你倒放手啊,別真弄出麻煩來。」楊陸順被他們打得鼻血長流,頭昏腦漲的,早就有點神智不清了,只憑著心裡的一股怨恨支撐著,尤自在罵:「你們這些流氓,你們不得好死」那人就有點慌,眼見那兩個女人在巷子口呼救,自己卻脫不開身,也破口大罵道:「嘿,你他媽的放不放手,逼急了老子一刀捅了你!」楊陸順嘶吼著:「你殺了我啊,我就沒再想活!」一個跑在前面的見兄弟沒跟上,大聲叫著:「快跑啊,還磨蹭什麼啊?再不跑來人了怎麼辦?」那人再次掙了幾下還是沒摔開楊陸順的手,凶性大發,抬手就把刀子扎進了楊陸順的手臂,果然楊陸順在吃痛之下鬆了手,那人才轉身跑了。楊陸順用手按著刀傷堅持追了幾步,胳膊上的傷痛使他恢復了冷靜,心想這本就是演戲,還真要抓了流氓來揭露自己卑劣的行徑?耳邊還聽到燕子在呼喊救命,便跌跌撞撞向巷子口走去。

    不知道是天寒地凍街上沒人還是人們膽小怕事的緣故,燕子楞是沒叫來人,倒是她舅母只喊:「快走快走,回家告訴你舅去!」燕子惶急地說:「不行啊,那個人還在裡面跟壞人打呢!」她舅媽顫抖著說:「管不了那麼多了,萬一他打不過,壞蛋又來搶我們怎麼辦,還是走吧。」說著就拽著燕子準備跑,好在這時楊陸順捂著胳膊走了出來,鮮血在蒼白的臉上分外刺眼。

    燕子見是心裡掛牽的楊陸順,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撲上去扶著楊陸順說:「六哥,你、你受傷了,你傷在哪裡啊?」就用手去抹楊陸順臉上的血跡。

    楊陸順強笑著說:「我沒什麼事,只可惜沒抓到,讓他們全跑了,還在我手臂上紮了我一刀。」燕子舅媽見沒了危險,驚魂匍定也就有了領導夫人的氣度,用還在發顫地聲音說:「哎呀,今天多虧了你這小同志救了我們啊。謝謝你謝謝你了,快去醫院,免得流血過多了。」燕子就扶著楊陸順去醫院,在政府大院門口,她舅媽說:「燕子,你送這小伙子去人民醫院,我去通知你舅,這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竟然就出了搶劫犯,也不知道公安局那群人幹什麼吃的。」

    燕子才不管你誰的天誰的地,只知道她六哥為了救她受傷流血了,說:「舅媽,那我就送他去人民醫院了。」眼淚婆娑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往人民醫院去了。楊陸順也不敢大意,被刀子扎傷怕感染破傷風,那玩意兒可要命,何況既然是演戲,已經都到這份上了,再怎麼內疚慚愧也得硬著頭皮演下去,要不白流了這麼多血。

    到了人民醫院急症室,醫生護士見楊陸順臉上紅腫發青,胳膊上是刀傷,趕緊就先給派出所報了案,燕子見不給她六哥處理傷口,還要等民警來問了情況再包紮,又氣又心痛地責問:「你們是怎麼搞的?他是為了救人才被壞人刺傷的,他是英雄啊!你們趕緊幫他呀,都流了那麼多血了。」那醫生乾脆就回了值班室,護士看了看楊陸順燕子,笑著說:「喲,英雄救美呀?是不是他在追求你呀?我看八成是為了討好你,他才玩這苦肉計的,你看他斯文樣,還敢跟壞人搏鬥,不嚇得尿褲子才怪呢。」

    明明知道護士是調侃開玩笑的,可楊陸順心裡仍舊慌亂得很,暗暗叫苦:連個小護士都揣摩得差不離,真要面對民警的盤問,只怕還得小心才是啊。燕子卻不樂意了,說:「護士同志,他沒你想的那麼卑鄙。知道他救了誰不?他救了闞」楊陸順忙制止燕子,說:「算了,醫院有醫院的規矩,就按他們說的,反正也沒是沒大傷礙。」鼻子早就不流血了,挽起袖子後,手臂上的刀傷還是有的觸目驚心,像嬰兒的小嘴一樣翻起了個大口子,手臂肌肉不多,真怕傷著了骨頭經脈。那護士還是拿了塊消毒紗布蓋在傷口上,說:「不是我們不負責,是派出所有規定,現在小流氓痞子打架鬥毆的多了,動刀動傢伙的常常打得血淋淋的到醫院來包紮,派出所的要求我們,一定要先報案,等民警來了再處理,主要是讓那些小流氓多痛會長點教訓,看還打架鬥毆不。」燕子氣憤地說:「可他不是打架鬥毆,更不是什麼苦肉計,他確確實實是見義勇為救人啊,我和我舅媽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兩個壞人搶錢,多虧了他打挺身而出,才沒讓壞人得逞,自己卻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挨了一刀。」說著又嚶嚶地哭了起來,那護士見不像說假,喃喃地說:「嘿,現在還真有活雷鋒啊,那、那你們先等等,我跟醫生去說說。」說完就跑去了醫生辦公室。

    看著楊陸順臉上已經凝結了的血跡,燕子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大哭了起來,楊陸順手足無措,說:「燕子別哭,別哭了,我這不沒事嗎?一點點小傷算不了什麼的,啊!別哭了,醫院裡得保持安靜。」燕子顯然很聽話,止住了大哭可肩膀還在劇烈抽動著,是強壓著內心複雜的感情啜泣,仍舊緊緊摟著楊陸順,似乎只有這樣才感覺安全。

    可不知道為什麼醫生護士都沒來,派出所的民警也還沒到,只剩下楊陸順和燕子在急症室等候著,寒冷使他們不自覺地摟在一起沒分開。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喊:「辜燕、辜燕,你們在哪裡?」燕子警覺地坐直了身子,高興地說:「六哥,好像是舅舅在喊我,是舅舅來了。」說完她跳起來就往外跑,果然在醫院門診大廳裡見到了一群人,其中有舅舅舅媽,還有幾個民警!燕子就激動地喊著:「舅舅舅媽,我在這裡!」撲進了她舅媽懷裡又大哭起來。她舅媽撫摩著燕子的頭說:「傻孩子,哭什麼,那小伙子呢?老闞,得好好謝謝人家,都被搶劫犯刺傷了。」闞書記也柔聲說:「燕子,那救你的人在哪裡?」轉臉威嚴地說:「老馬,你等會好生問問情況,一定要盡快破案,真是無法無天了!」老馬面帶愧疚地說:「闞書記您放心,我把局裡刑警隊最精幹的同志帶來了,保證一星期破案!」

    眾人來到急症室,見楊陸順臉上的血跡未擦去,手臂到的傷口沒得到處理,燕子舅媽憤怒地說:「這醫院不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嗎?怎麼就還沒做任何處理?值班的醫生都幹什麼去了,這麼不負責?」燕子抽泣著說:「醫生說了,不等派出所的人問清楚情況,就不做包紮處理。」闞副書記把桌子拍得山響:「胡鬧,什麼狗屁規矩,如果這刀是刺在這小同志的胸口上,不是有性命危險了?!老馬,趕緊叫醫生來。」不等老馬開口,一個站在門口的警察趕緊小跑著去叫醫生了。

    楊陸順站起來感激地說:「闞書記,我沒什麼大礙,您別太擔心。」燕子舅媽表情嚴肅話裡也還滿是感謝之意:「小同志,你很勇敢啊,多虧見義勇為,要不我和燕子就麻煩了。你受了傷,還是先坐下休息,等會醫生來處理後,就在醫院裡好好休息幾天。」

    老馬走上前說:「小伙子,我是公安局馬副局長,先感謝你見義勇為的正義之舉,你是好樣的。為了維護社會治安、捨身保護人民群眾而英勇受傷,值得我們學習啊。你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單位工作呀?」

    楊陸順說:「馬局長您客氣了,這是我一個『共產』黨員國家幹部應該做的,不值得您這麼誇獎我。我叫楊陸順,在城關鎮工作。和辜燕是同事,沒想到今天關鍵時刻幫了自己同事,我受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燕子見楊陸順老是站著說話,心痛地走過去拉他坐下說:「還是坐著休息啊。那醫生怎麼還沒來啊?」馬局長趕緊說:「燕子,馬叔替你叫去。」說完沖闞書記夫婦笑笑,別過臉狠狠瞪了門口幾個警察一眼,鐵青著臉就走,那幾個警察連忙跟在後面,馬局長壓低聲音喝道:「怎麼搞的,連個醫生都叫不動?知道傷員是誰不,是救了闞書記愛人的英雄,小胡,帶我到醫生值班室去,我看是那個不長眼的叫不動。小張,你別跟來了,到門口候著,怕闞書記有什麼事要用人。」

    闞副書記聽到名字就有點耳熟,嘴巴裡念了幾念,他愛人在旁邊笑著說:「哎呀,原來是燕子的同事呀,怎麼沒聽你說起過呢,這孩子蠻不不錯的,人斯文又勇敢,還是黨員呢。」燕子心情也好了很多,對闞書記說:「舅舅,楊陸順經常做好事的,去年鎮裡不是上報宣傳部,有個人救了個被車撞傷的老人,那家人到鎮政府磕頭謝恩送錦旗的事跡嗎?也是楊陸順做的好事呢。」

    闞書記恍然大捂,指著楊陸順說:「哦我記起來了,我怎麼說你這名字我很熟呢,我看了你的事跡,很感人。看來你思想境界高不是吹的,這麼危急的情況你也敢挺身而出,我相信你是真的滿腔正氣了,要不怎麼會一個打跑兩個呢!不錯不錯!」闞書記愛人也很慈祥地撥了撥楊陸順零亂的頭髮,越看越覺得這孩子不錯,說:「是啊,我現在回想起來還好後怕的,那兩個搶劫犯都拿著凶器的,看來邪不勝正這話沒說錯,小楊硬是憑借一腔正氣打跑了兩個搶劫犯。老闞,你是抓意識形態的,這件我看得好好宣傳宣傳!不能讓英雄的血白流了。」闞書記也點著頭說:「一定要大張旗鼓地宣傳,現在社會風氣越來越差,都鑽到錢眼裡去了,說什麼雷鋒就是傻子,盡費力不討好的事,我倒要讓那些說混帳話的看看,楊陸順這經常學雷鋒的人不僅討好,而且還得好!」

    楊陸順一聽要宣傳,顧不上燕子拉扯,就站起來說:「闞書記,我做這些不是要得什麼好處的。當時我只想群眾不受到壞人傷害,不是想出名的了。上次那老人一家去鎮政府送錦旗,已經造成了不好的影響,這次要再宣傳,我怕有違做好人好事不求出名的初衷。而且今天這事還涉及到您的夫人,又是搶劫這樣的重大刑事案件,我覺得還是低調處理的好,怕給南平的人民群眾造成慌亂。現在燕子和您夫人都安然無恙,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只期望早日抓到犯罪分子,莫再讓那些敗類禍害群眾,還社會一個良好的環境,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楊陸順說這番話也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胡亂猜測,萬一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加大了公安局的壓力,真把那兩個傢伙逮住就全泡湯了,而且他也知道,做了好事千萬得意忘形不得、千萬胡亂要不得好處,人家的印象差了就白費功夫演戲了。

    燕子當即就說:「舅舅,楊陸順他真是個好人,平時在單位上就熱心助人,做了好事從來就不圖表揚呀什麼的。」闞書記愛人也覺得搞得全縣人知道了,她的臉面也不好看,堂堂縣委副書記的老婆也被人搶劫,就知道南平的社會治安是何等糟糕了,闞書記也很快想清楚鬧大了的後果,社會治安好壞與一個縣的意識形態有莫大關係,老百姓只有教育好了才會安分守法,反之也是與他這書記管理上有問題,追根溯源最後還得讓其他人看自家的笑話,說實在的,被救了誰別人真還不關心,要真被打了誰或是傷了誰,人們感興趣得多,茶餘飯後有了可以閒聊的話題了嘛。闞書記兩口子交換了下眼神,與其給楊陸順個見義勇為的虛名,還不如切實幫他解決點問題的好,中國人潛意識裡一貫認為做好事不留名才是真實的品德高尚,如若不然就是出風頭了,再優秀的事跡也在人們心裡打幾分折扣。於是闞書記就走上前拍了拍楊陸順的肩膀說:「難得你心裡中是為組織著想,燕子沒看錯你,真是個好人啊。」

    這時外面腳步聲紛沓,顯然是叫來了醫生護士,那醫生氣喘吁吁卻要給闞書記問好,闞書記不理他,卻對馬局長嚴肅著臉說:「老馬,先趕緊給傷者治療,通知醫院的有關領導,給他安排個老干病房,費用就記縣委的。要問情況,等傷口處理完了,到病房去問,我跟老宋就先回家去,有什麼情況電話裡說。我這外甥妹子也留下協助你們調查。」馬局長就連連點頭答應著,楊陸順這才知道闞書記愛人姓宋。臨走時宋姨對楊陸順說:「小楊啊,今天你就先在醫院住著,明天我來看你。」

    楊陸順不顧醫生還在用線逢傷口,趕緊站起來,雖然痛得臉上冒出了汗,還是強笑著說:「宋阿姨,我這點小傷哪敢勞您來看望?倒是您要注意休息好,過兩天我去看望您。」宋姨見他注意禮貌連傷痛也不顧了,心裡很是滿意,點點頭就跟闞書記走了。燕子見舅舅舅媽離開,也就不顧矜持地用消毒棉沾了酒精,細心地擦拭楊陸順臉上的血跡,還不時用手摸著淤青了的臉頰心痛地問:「六哥,還痛麼?」

    馬局長送走了闞書記,就責罵值班醫生沒職業道德,任憑傷者流血也不進行人道處理,那醫生苦著臉說:「馬局長,這是醫院的規定,像他這樣打架鬥毆,但傷勢並不嚴重的,就要等派出所來了民警問話後才給處理,要不扣我的獎金啊。」馬局長大罵:「放屁,他的傷勢還不重啊,你沒見刀口那麼長?再說他是打架鬥毆麼?怎麼就這麼機械呢。我看你們這些白衣天使也黑了良心。」那醫生護士就漲紅著臉不再說話,馬局長在急診室裡來回踱步,心理焦急萬分,雖然得到闞書記的電話後就緊急調派人手封鎖了外出的幾條路,可真要抓到兩個犯罪分子絕不的輕易的事情。還有三個民警就站在急症室裡木著臉不吭聲,這時就聽到外面有人罵罵咧咧:「他媽的又是誰個不長眼的打架?怎麼不打死,這時候來擾老子的清夢!我倒要看」話音到了門口嘎然而止,一個穿著棉大衣的民警瞠見急症室裡居然有縣局的副局長、刑警隊隊長等幾人,當即換上笑臉,跑上前去敬禮敬煙說:「哎呀,怎麼馬局顧隊都親自來了呢?」馬局長哼了聲沒理會,顧隊似乎認識他,皺著眉說:「你怎麼才來?我都到醫院快半小時了,怎麼搞的!」那人知道驚動局長大人肯定事不小,就慌忙找借口,顧隊也懶得聽他囉嗦,揮著手說:「好了,這裡沒你什麼事,走吧。」

    楊陸順傷口縫了四針,又打了破傷風針,臉上塗了點藥水,基本就沒什麼大問題,聞訊趕來的副院長又熱情地把了脈聽了胸音,因為是晚上,只好把化驗照片等檢查項目推遲到明天進行,親自把楊陸順等人領到住院部三樓的老干病房,讓住院部的醫生給楊陸順掛上點滴,這才在顧隊長的催促下離開了病房。

    馬局長就親自問燕子的情況,顧隊長則問楊陸順的情況,也沒分開做盤問。燕子那裡基本問不出任何有效的情況,當時她確實嚇壞了,根本沒看清楚打劫的兩個人什麼樣子,就連穿什麼衣服、身體外貌特徵也毫無記憶。楊陸順雖然也大概看清楚了是兩個什麼人,可他哪裡敢說實話,聽得燕子完全描繪不出犯罪分子的特徵,他也就信口開河:「那兩人大概都比我高大,瘦瘦的身材,口音好像就是我們南平這一帶的,臉上蒙了東西,看不清楚是什麼樣子,特徵啊,哦,有個人似乎腳有點問題,跑不大快,我就是跑得快才抓住了他,被他刺了一刀。哪只腳有問題,是右腳,沒錯我沒記錯,其他我也就沒什麼具體印象了,巷子裡實在太黑了。」就這樣盤問了半小時,記錄倒是有好幾頁,楊陸順雖然在胡說,可也認真地記住了自己說的話,免得以後再問時出破綻。

    眼見得也問不出什麼名堂,馬局長笑著安慰鼓勵楊陸順後就要走人,本來燕子想陪著她六哥的,可在問話時楊陸順把自己的基本情況全說了,自然得由公安通知家屬前來照顧。無奈燕子只好依依不捨地在馬局長的陪同下走了,直喊明天熬雞湯來看望他,還替他跟易書記請病假。

    病房猛地就寂靜下來,安靜得幾乎聽得到點滴裡掉下的水滴聲。楊陸順摸著腫痛的臉頰,心裡陣陣發虛,他現在根本沒有半絲親近了領導的喜悅,而是萬分擔憂,怕事情敗露。這不比尋常作假耍苦肉計,這可是犯法呀!楊陸順怎麼也想不到,為了進步居然墮落到違法犯罪上去了,以前還只是違背道德去阿諛奉承領導,他就忽然開始怨恨起小標來,全是那小子胡作非為,不走正道,還把自己也拉下了水,馬上又責罵自己立場不堅定,當時就要毫不猶豫地拒絕掉,轉而又憤恨老謝,要不是老謝不給自己條活路,也不會淪落到今天,什麼清高名節骨氣禮儀廉恥全他媽的沒了,讀了十幾年書,受了十幾年正統教育,卻成了如今這個窩囊卑鄙無恥的下三濫!張老教授的話又在耳邊縈繞,當初就應該聽從老人的話永不涉及政治,當初就應該聽了奇志的勸,丟棄這食之無味的鐵飯碗去南邊淘金!想到這裡,他居然升出了逃避之心,按他與奇志的親密關係,現在再去投奔她,她應該會收留我吧?可立即又悲哀喃喃自語:「我這樣如喪家之犬,怕是誰見了也不願意搭理的了。」

    胡思亂想中,楊陸順不知不覺進入了睡夢,夢裡的世界是那麼理想而美好,就像從前多次夢到的那樣,他與奇志雙雙攜手漫步在大學的林蔭小道,繽紛的落葉漫天飛舞像一個個有生命的精靈,飄落在奇志如絲的秀髮和妙曼的身上,漸漸形成燦爛眩目的光環,就像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正當他張開雙臂去擁抱生命裡的歡樂源泉時,五彩的光環驀然消失,他的雙手不再像從前那樣摟了個嚴實,而是被冰冷錚亮的手銬緊緊地圈住,無數的人和嘴在肆意嘲笑漫罵著,他驚恐萬分,拚命地掙扎著喊道:「放開我、放開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被害人!」可就是掙不開雙手,耳邊卻聽到沙沙在喊:「六子,醒醒,六子」

    楊陸順翻身坐起來,卻看見沙沙死勁攥著自己的手,焦急的說:「別亂動啊你的手,要走針了!」情知是做了個噩夢,不由長噓了口氣,虛脫般地倒在了床上,被汗濕的衣服冰涼刺骨。

    沙沙從上門通知的民警那裡已經知道全部的情況,當聽到六子被刺傷,嚇得幾乎昏厥,後來知道只割傷了手臂就暗罵那民警說話嚇咋呼。可見到六子一臉的傷痕,心裡就又痛又急:「六子,你逞什麼能啊你,一個打倆,你當你是史泰龍啊。你看你揍得鼻青臉腫的,幸虧那壞蛋沒下狠手,這刀要刺到你其他地方,叫我和旺旺怎麼辦喲。」說著勾動了心事,就抹起眼淚來。

    楊陸順見沙沙情真意切,又拿出了殺手鑭旺旺,心裡再怎麼難受也得勸呀,就說:「沙沙,我也是一時衝動,見倆壞小子搶女人的錢財,就忍不住出手了,沒想到他們有刀啊,有刀我肯定不得上了。」心裡也暗暗在問自己,真要遇到了這事,會不會上還真得看情況了。

    沙沙瞥了他一眼說:「搶女人的錢財你就衝動,就不想想你家裡也有個老婆孩子!」不過她有點好奇,打量著這間裝飾擺設高檔的病房說:「六子,你救的誰家的妹子呀?看來不是有權就是有錢啊!嘖嘖,我知道這是南平是老干病房,哼,說是老干病房,其實全是縣裡的官自己修養的地方。」

    楊陸順知道得趕緊備好底子,免得燕子一臉崇拜地來看望,保證沙沙要犯嘀咕,就神秘地笑著說:「嘿嘿,今天還真救對了人,不枉我挨這幾下。」這話說出口,楊陸順就暗罵自己賤骨頭。

    果然沙沙也露出了不屑,但很快用關切地語氣說:「六子,就是救了個天大的人物又怎麼樣呢?下次可千萬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唉,這次真的是好人一生平安,你才受了這麼點點輕傷。到底救了誰啊?」

    楊陸順見沙沙嘴角一撇就知道被她心裡輕視了,就說不出地鬱悶,自然也就沒了笑容說:「我從小標那裡回來,在縣委大院附近救了闞書記的愛人宋姨和她外甥女辜燕。人家說明天再來看我。」

    沙沙喜道:「哎呀,真是老天開眼啊。真是好人有好報啊。我們前些天還在說怎麼接近闞書記,這機會就擺在了眼前,六子,你真的好運氣呢!」說著俯下臉就吧唧親了楊陸順一口,似乎寬敞明亮的新房子就在眼前招手!

    楊陸順閉上眼睛說:「是啊,沙沙,還得你出馬跟宋姨聯絡感情了。反正你跟辜燕挺熟的,應該很容易知道宋姨的喜好。」沙沙調侃道:「嘿,只可惜你已經結婚有孩子了,要不英雄救了美人兒,美人該以身相許,那就是天做之美嘍。還用得著去聯絡感情麼。」楊陸順就恨恨地道:「沙沙,是你說的啊,莫到時候罵我是陳世美!」沙沙把眼睛一瞪,嗔怪道:「你敢!想法都不許有,要不,我把你變成不可不戒!」說著自己也吃得笑了出來。楊陸順詫異地說:「什麼不可不戒?」沙沙笑得前仰後合,說:「你不看武打小說你當然不知道了,其實我也是聽同事說的,是金庸一本書裡的故事,有個採花大盜作孽太多,被一個叫不戒的大和尚抓住閹了,取了個法號就叫不可不戒。你要給我在外面胡來,我、我就」故意板起臉揮手做了乾淨利索的切割動作,卻又馬上格格大笑起來,看得楊陸順心裡大恐,暗暗懼怕女人潛意識裡的暴力與血腥,但馬上說:「你跟你們同事處得不錯嘛,講故事都講到那地方去了。」沙沙乜著楊陸順說:「喲,怎麼聽著酸溜溜的呀?要說還得怪你們男人不正經,閒得下來三句話就不離女人,念叨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老婆還是人家的好嘍。說老實話我們營業部還算好的,開玩笑什麼都還注意點分寸。最下流的就是你們鄉鎮幹部,不光嘴巴說還動手動腳的。你莫一臉不服氣地看著我,你在新平好多事,你怕我不知道呀?」

    楊陸順心裡一陣氣惱,你畢竟是個有文化的城裡人,是應該守婦道不跟外的男人們扎堆嘛,怎麼還有理了?說:「沙沙,農村裡男女是愛打鬧玩笑,你是城裡妹子,當然得有教養有素質點了,要不你憑什麼看不起農民呢?」沙沙聽他話裡有火氣,心知他吃醋不也是太在乎的緣故麼,現在還受了傷,就斜靠在他胸膛上說:「好了好了,我沒看不起農民,要不也不得找你這麼個土得掉渣的農民子弟。孩子都幾歲吃什麼飛醋嘛。你今天辛苦了,就別想東想西的,我汪溪沙再沒教養沒素質,也不會下賤到跟別的男人鬼混,我呀,這輩子只跟你一個,好好休息,我們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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