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八十一章(二) 文 / 舍人
第八十一章(二)
目前雙搶基本結束,馬上就是八一建軍節,自然得楊陸順這宣傳委員和武裝部長把慶祝工作匯報,都知道衛書記部隊幹部轉業,對老軍人、軍屬、軍烈屬很重視,一般也就是上門慰問、解決生活困難,請老紅軍老八路為學生們上思想教育課。武裝部還要組織基幹民兵進行訓練搞匯報演練,這些工作都安排佈置得很到位,讓衛書記臉色稍有緩和。
楊陸順又把即將到來的抗戰勝利四十週年紀念日幾項活動的完成情況做了匯報,最後說:「衛書記,我想在展覽會上邀請縣委領導出席」
衛書記打斷他的話說:「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現在中日友好,經貿合作發展迅速,不適宜搞大型的紀念活動,而且地委也下了文。縣委也暫停了紀念活動的籌備,我看新平也就不要搞了,能簡單就簡單點,特別是那個宣傳組,有幾篇稿子在縣報和南風報上刊登了,言辭比較激烈,縣委劉副書記覺得這樣的文章不利於中日友好往來,特別指出八月十五日兩個中日合資的企業同時剪綵開張,需要的是正面宣傳報道,我看就停了吧。至於縣委領導我看也不要驚動了,有文件在,只怕請他們也不會來。」
楊陸順大急,一班人辛辛苦苦戰高溫冒酷暑沒日沒夜投入了大量精力時間搞的紀念活動,居然說停就停了,不說是他精心設計的,就拿一個中國的人感情也接受不了,趕緊說:「衛書記,再怎麼中日友好,也不能忘記歷史啊。日本軍國主義給中國人民造成的巨大傷害不是幾個合資企業、無息貸款就補償得了的。我們必須牢記這段歷史,告子告孫,這樣才能激勵我們民族奮進。現在很多孩子、青年幾乎遺忘了那段悲慘的歷史,我們有責任有義務讓他們時刻牢記!」
謝鄉長也幫腔道:「衛書記,楊黨委說得對,地區搞他們的剪綵,我們搞我們的紀念活動,我就不信那些日本人還會跑到新平來抗議。」
衛書記看看楊陸順又看看謝鄉長,再看看其他人,似乎都隱隱成了統一戰線,自己說什麼都要遭到反對,說什麼都得不到一致擁護,反而老謝的話更有號召力,總有人捧他的臭腳,莫非他們私下有串聯?這楊陸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也學著頂嘴了,越想越氣憤,眉毛也擰成了團,不理會老謝的幫腔,衝著楊陸順說:「這事先放放,地委已經下了文件,我們就要照辦,搞工作積極是值得肯定的,但也不能急於出成績就不顧組織紀律了吧!梅家灣還說要修個紀念碑,喊停不就停了?什麼事都想請縣委領導出席,這種心態就很不正確。年輕人要腳踏實地的工作,不要成天想著出風頭,對你的成長沒好處!」
這話就像一悶棍,徹底把楊陸順打昏了頭,他沒想到衛書記批評得如此嚴厲,是想在線上的工作搞出點名堂,是想把紀念活動搞得更具有教育意義,也是兢兢業業腳踏實地的在工作,請縣委領導出席大型活動也是新平的慣例,怎麼到了他提出就成了心態不正確、想出風頭了呢?他頹然地坐了下來,今天書記鄉長給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信任的老師鄉長居然面不改色地欺騙他,他尊敬的書記又振振有辭地批評他,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理解不接受不了。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周圍那些幸災樂禍的眼神了。
回到家裡,楊陸順依舊面沉如水,沙沙敏感地察覺到了,平時回家他都要關心自己的身體,孩子氣地附在大肚子上聽聽,感覺孩子的胎動,想今天這樣鐵青著臉可是罕見,忙問:「六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啊?」
楊陸順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卻不說話,沙沙焦急地說:「你倒是說話啊?悶在心裡就能解決問題呀?哪怕說出來我幫不可你,你心情也會好些,別憋屈很自己了啊!」既心痛又心酸,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麼東西說不得呢?淚水就在眼眶裡直轉悠。
楊陸順也著實不好過,更不想影響沙沙的情緒,歎了口氣就把會上衛書記批評、謝鄉長欺騙的事原原本本倒了出來,越說越激動:「沙沙,我真想不通謝鄉長為什麼要隱瞞欺騙我,什麼事都是他一個人搞的卻栽在我頭上,叫我有口難言,我怎麼去解釋?歐陽飛是我同學又確實我是主動聯繫的,他是鄉長是二把手,我估計沒人會相信我去懷疑他吧?這事我還真有口說不出,明明是做了一件對新平農民有好處的事情,他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在會上他表揚我一定要發給我兩百元獎金,我卻一點都不想感激他,我覺得謝鄉長那人是個笑面虎,當面撒謊卻面不改色!衛書記也是太把我楊陸順小瞧了,我日趕夜趕籌備紀念活動,私心是有,也想在自己管轄的線上搞點實際工作,可主觀願望還是要不忘國恥,牢記歷史,為的教育人民群眾,還投其所好請縣委領導參加,沒想好心成了驢肝肺,成了想出風頭不腳踏實地!衛書記這麼批評我,我不服氣!」
沙沙仔細聽完,想了想心裡寬慰了不少,柔聲說:「謝鄉長這哪裡是欺騙你嘛,我看呀他還是為你好呢,他在外面做主把指標買到手,你也說這事解決了農民的困難,那就是為民服務辦實事,他不佔功全給你表上了,這是為你好嘛,好心說謊話當然面不改色了,我不曉得你氣憤什麼,他這麼給你一說,以後新平用上便宜化肥的農民還不知怎麼感謝你呢。何況還替你爭取了兩百元的獎金!你可別把謝鄉長的好心當了驢肝肺喲。至於衛書記批評你,那也沒什麼,我早就聽說偽軍閥罵人不留情,語氣是重了點,可我也知道他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家裡有好酒好煙,改天請衛書記到家裡吃頓飯,你好生檢討檢討,不就沒事了。」
楊陸順心裡還是不服氣:「他無端這麼批評我,我沒什麼好給他檢討的了。」
沙沙用手撫摩著他緊皺的眉頭,說:「你呀,就是死心眼,衛書記對你可是有栽培大恩,莫說他批評你,就是打你我看也沒什麼值得氣憤的,按他的年紀當你叔叔沒問題吧,長輩教訓晚輩,你錯了就改,對了也要加是加勉吧?」
楊陸順沒好氣地說:「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沙沙吃吃笑著說:「我們家六子就是學問高,之乎者也張口就來。人家把你從學校調進政府,又介紹你入黨,提撥你當副鄉長、黨委,你又表示了什麼?工作上努力是你的本分,私人感情上也得多聯繫不是?點水之恩湧泉相報嘛。你就信了我的,請衛書記到家裡吃飯,好生認錯不就消了他的氣了?」
楊陸順卻倔強地說:「我沒錯怎麼認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這是衛書記常掛在嘴邊的話,我不想又被他批評一次!」
倒是晚上謝鄉長親自上門跟楊陸順做了些解釋,讓他消去了不少懷疑,但心裡卻不免還是有點小瞧,兩面三刀的做法實在不是正人君子所為。謝鄉長臨走時笑著說了句:「六子,你那抗戰紀念活動我是很支持你搞的,早兩天我在縣委劉副書記提了提,劉書記很感興趣,說是有空就會下來看看,你要記在心裡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