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四十三章(二) 文 / 舍人
第四十三章(二)
楊陸順回到計生辦,心情蠻好,老柳他們也是笑臉相迎,尹芳則有點愧疚地說:「楊主任,是柳主任照顧我,才沒跟大家一起值班的。」
楊陸順爽朗地說:「你們柳主任的安排就是我的安排嘛,你一個女同志家庭事多,我們都會理解的。大家還堅持兩天,盡量到辦公室來報道上班,也算站好今年的最後一班崗!柳主任,你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老柳見楊陸順給足了他面子,心裡自然高興萬分,就顯得更尊重楊陸順的樣子,謙恭地說:「楊主任,我們大家都曉得你對我們好,我們自然也要回報領導了,這其實是老江老張幾個先提出來的,說是計生線領導群眾們在一起過個年,我只是負責跑跑腿,算不得安排。」
進了辦公室,才坐下,張文謹就端了盆旺旺的碳火進來了,還不等楊陸順說謝謝就趕緊出去了,楊陸順欣慰地說:「同志們對我真是太好了。」
老柳笑呵呵地說:「這好不好其是相互的,領導對群眾好,群眾自然會加倍回報,再說你從來就沒把自己當領導,跟我們打成一片,我們就更服氣你了。我們經常私下說運氣好啊,有你這麼個平易近人的好領導,都表示要在工作中全力以赴,絕對不能給你臉上抹黑。我們計生辦四個最是團結了的,保證明年的工作全面上個新台階!」
楊陸順居然有種從骨子裡的舒服,俗話說人不要奉承只要話說得好,可他立即又警覺起來,強抑制內心的愉快,說:「柳主任,剛才黨政辦丘主任把事情原委都告訴我了,我真的很感激你支持,也謝謝你替我考慮得如此充分,沒有你這麼個稱職是好幫手,只怕今後的工作不好做啊。再說謝謝就顯得我做作了,希望我們齊心協力把新平的計生工作做得更好!」
老柳在一邊聽了楊陸順的話,心裡暗暗好笑,到底是沒當過領導的毛小子,一點小吹捧就高興得不行,既然你喜歡聽奉承話,我就多說點,反正上嘴皮碰下嘴皮,簡單得很嘛,就語氣更為謙恭地說:「楊主任看您說的,我們下面的人其實很容易做的,聽領導的話做好領導交代的事就可以,真正勞神費心的還是你們領導了,就拿計生工作來說,街上吃國家糧捧鐵飯碗的還好管理,難就拿在農村裡的那些不通文墨的農民,講政策他們說聽不懂,講道理他們說得比咱道理多得多,軟不吃硬不怕,這些攻堅戰就還得你們領導上了,農民都奴性得很,說千道萬頂不上領導一個哼哼,所以真正要搞好計生工作,還得領導出面,我們也就是在一邊唱唱紅臉打打幫錘。」
楊陸順點點頭說:「盡量跟農民們做思想工作了,柳主任,我是第一次在政府值班,有什麼要注意的事項還不甚瞭解,你說來我聽聽?」
老柳說:「其實也沒什麼緊要的,主要是應付突發事件,不過一般來說基本沒有,都在家熱熱鬧鬧地過年了。縣裡政府辦會例行公事地進行電話查崗,就是務必要使各個政府二十四小時不離人,當然運氣好還會有縣委常委級的領導來慰問,會帶來點緊俏的慰問品,基本就這些了。」
楊陸順哦了聲,桌上的電話滴玲玲響了起來,老柳趕緊起身去接,只聽他恩恩了幾聲,就擱下了電話,說:「是黨政辦小何打來的,說是剛才郵電所送來了你幾封信,我叫尹方替你拿來吧。」
楊陸順說:「我還是自己去取,就別麻煩尹芳了。」
老柳硒了一聲說:「麻煩怎麼,不讓她跑動跑動,她還閒得慌了,又沒什麼事,坐在那裡也是閒聊。」
楊陸順也就只得由他去了,坐在哪裡想會是誰人來的信,他估計了下,只怕
小標和莫見評的信,小標剛開始一星期兩封信,後來才減至一星期一封。他的猜測果然沒有錯,一共四封信,小標佔了兩封,莫見評來了一封,居然袁奇志也有一封。
他心情有點激動,拿著袁奇志的信翻來覆去地看著,遲遲捨不得打開,從封面地址來看,竟然是從深圳發出的,心裡很是疑惑,於是放下來去看莫見評的信,想從信裡知道點情況,果然老同學沒讓他失望,雖然信的篇幅不長,但還是把袁奇志的情況說了個清楚:原來袁奇志跟她愛人早三個月就離婚了,離婚後毅然放棄了市委團委的工作,去深圳自謀出路。莫見評在信裡哀歎道:原本以為袁奇志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哪知道其中還有隱情,好好一朵鮮花被摧殘了,那古勝利是個花花公子,玩弄的女性不計其數,嚴打時做為流氓團伙的頭頭抓了,要不是古勝利的老爹在省裡還有點門路,說不定就斃了,那個團伙槍斃五個,死緩六個,無期也有,古勝利就是判的無期!袁奇志就是那時離婚的,也是受不了別人的流言蜚語才離開春江的。
楊陸順只覺得世事無常,居然讓袁奇志碰到了這樣離奇的事情,回想起袁奇志婚後的封封來信,就難怪她從不提及古勝利,言辭裡亦很難看到她說婚姻生活幸福美滿,也就難怪她在婚禮期間神情冷漠了。
楊陸順再次拿起袁奇志的信,娟秀的字體依舊那麼美麗熟悉,可千里之外的佳人還會容貌依舊嗎?他使勁地回想著昔日心中女神,可浮現在眼前的人兒是那麼模糊,只隱隱記得那清澈透底的粼粼眼波。
半晌才緩緩打開信封,是很少見的粉彩色信箋,還傳來絲絲清香,楊陸順不禁湊進聞了聞,竟然只想分辨究竟是不是曾經令他神魂顛倒的少女芬芳,可惜他失望了,這種香味雖然絲絲沁沁,回味悠長,但總也不是先前期盼的了。
信不長,一面信箋還沒寫滿,但語氣似乎格外輕鬆,怎麼說呢,完全沒了從前的優雅,換成活潑可愛的語氣,這讓楊陸順懷疑是不是袁奇志寫的,可看字那是絕對沒錯了,又懷疑是她本人持筆旁人口敘的,最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
信裡說她現在的自由的、輕鬆的,雖然遠離了父母親人朋友,卻享受著難得地自由,沒有了壓力、沒有了沉悶、沒有了白眼、更沒有了污穢!她說自己就像一隻被囚禁了二十三年的小鳥,終於可以自由地在藍天翱翔,可以穿新潮的衣服、可以化各式濃妝,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簡直由地獄扶搖直上了天堂!她還俏皮地說:「六子,如果你現在在大街上遇到我,你肯定認不出我,因為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只在最後簡單地說她目前下海了在一家香港老闆的地產公司打工,詢問了楊陸順在政府部門工作是否順利,委婉地打聽楊陸順是不是有了對象。
看完信後,楊陸順不知道袁奇志到底想表達一種什麼樣的意思,他又再次仔細地閱讀了信上每一個字,竟然冒出了個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一跳:她神經出問題了!
楊陸順苦笑著把信裝回信封,裡面什麼下海、打工等新鮮詞他都不甚明白,特別是打工一詞讓他還比較反感,都是為人民服務,到她嘴巴裡竟成了好像跟地主老財當長工一樣了。
看了小標的信後讓他覺得這才是正常人的信,先是問候了爺爺奶奶和一大堆的姑媽姑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侄兒侄女,然後傾訴了對親人無限的思念,祝福全家人身體健康春節愉快,再匯報了在部隊的學習訓練情況,字有明顯的進步,用詞也日臻成熟。隨信還附了張全身照片,確實英姿勃勃,男子漢氣概十足,個子似乎又高了點,楊陸順欣慰地點點頭,暗誇部隊確實鍛煉人,再看小標前後兩封信的時間,相隔了十多天,從海南島發出到楊陸順手上,居然過了近二十天時間,要不是眼見著過年了,還不知道要輾轉多久,楊陸順笑著說:「這辦事效益,難怪不讓家裡郵辣椒的,到了部隊還不起了蟲啊!」
楊陸順心裡湧起了有一股濃濃的父愛,從上衣口袋裡抽出鋼筆,找出稿紙就給小標回信,他不想讓那孤獨是孩子總是期盼他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