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目錄 第140章 一齣戲 6000 文 / k金女人
倌樓興起於熹顏國建國伊始,自有兄弟共妻的制度以來倌樓也偷偷的誕生,在陰暗的角落頑強的延伸發展,直至二百年前熹顏國與北國的最大一次規模的戰爭以後倌樓也在世人眼前光明正大的出現,那些身材嬌小,樣貌似水的窮苦人家的男子開始專營倌妓這一行當,不僅能穿暖吃飽,有能力者更能養活一大家人,讓家裡的姊妹能有豐厚的嫁妝選嫁好人家,也能使家中無妻的兄弟們娶一個健全的女人,這在被戰亂摧毀的破敗不堪、女性人口稀缺的時代至關重要,後期官家默認了倌樓的存在,如今倌樓更是挑開門臉做生意,艷幟昭彰。
雒陽城內頗有名氣的便是東西兩棟倌樓,西倌樓的男子以伶人為主,賣藝不賣身,經常出入豪門大戶的一些宴席做陪,有頭有臉的人家更是以能請的來西倌樓的伶人作陪為榮,那是臉上貼金的場面事。而東倌樓則更具情趣,伶人也好,艷倌也罷,均是風情萬種惹人回味的佳人兒,若說西倌樓是場面事,那麼東倌樓無疑是房裡事,怎一個**還得親自去嘗嘗才懂。
很幸運的是第一次上街的添香就被婆婆請去了**場——東倌樓。
倌樓雖存在久已,可以真面目逛倌樓的女子卻很少,一般都與男子一樣纏上裹嬌,穿著男裝與那些純男人似的,手搖折扇裝風流的混在其中。
巧了,添香連衣裳都不用特意去換,帶著瑾瀧直接來到東倌樓的門前。
還未走近時就能看見三層高的東倌樓房簷兩角掛著紅彤彤的串籠,照映著房簷下如雨簾般流金溢彩的流蘇響鈴,風吹過,那有著呢喃細語的鈴響便飄滿週遭上空,綿柔的傳到附近住戶的院落,飄進路過這附近人們的耳中,更妙的是空氣中還夾著香粉的香味,小倌們手中的帕子會有意無意的飄落倌樓,像天上掉下的雲朵,不一定砸在誰的頭上,每一塊帕子上都秀有小倌們的藝名,撿到這樣一方香味濃郁的帕子不動心也算是定力超然了。
更幸運的是她今兒在酒樓得了一塊,被和風處理掉,走向倌樓的途中又得了一塊,詭異的是竟還是繡著青草的帕子。
「主子,咱真進去嗎?」瑾瀧少見的額頭冒汗,神色窘迫。
添香低頭看了眼那帕子,咧嘴笑道:「進去啊,總不好失約與三娘。」
「是。」一提到三夫人,瑾瀧才算是端正了態度,扶著添香的胳膊,一副大義凜然的氣勢,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倌樓的門。
眼觀六路的龜倌笑臉迎人的上前引路,親熱的問,「兩位面生,是有中意的倌兒還是隨意逛逛?」
添香嘴角含笑,憑著眉清目秀的樣貌比起這裡的小倌也不差哪去,左右看著道:「我約了人。」
龜倌等著下文,瑾瀧擋住龜倌探看添香的目光,冷著臉接話道:「我家主子約了大胡同的柳三爺。」
「哦哦,曉得曉得,請貴客隨奴才來。」龜倌看不見添香的臉,明顯露出憾色,語氣上倒還如剛才那般熱絡。
繞過大廳的迴廊,出了一扇門,走小徑,漸漸的將大廳裡熱鬧的喧囂拋到遠處,主僕二人又穿過一個月亮門才見一處花香撲鼻的院落,走在青石路上,手兩旁可觸及大片花草,因著天色已暗,只可見近處的花開的很大團,看不出是什麼品種,香氣甜膩。瑾瀧不如添香輕鬆從容,沒心思去欣賞花草,兩隻眼睛左右戒備的盯著,如今就他一人在少夫人身邊,連身上的汗毛都簌簌的立著,生怕出什麼緊急變故。
龜倌領著兩人到燈火通明的屋門前,說明要進去稟告,得到添香點頭,龜倌推門進玄關,像傳唱般的喊道:「有客來!」
屋裡回應他的是一聲茶碗摔碎的聲響,「啪嚓!」
龜倌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人,不以為意的復喊道:「三爺的貴客到!」
「稍後!」裡面匆匆跑過來一個小童,十歲左右的年紀,板著稚嫩的小臉,冷著嗓子道。
龜倌依舊是見怪不怪的神色,點頭,「曉得曉得。」
添香與瑾瀧立在外面聽的清楚,瑾瀧不滿的挑眉,添香則好奇的墊腳往裡探看。
過了好一會兒,又一小童跑出來,竟是與之前的小童長得一模一樣,看來是雙生子,就聽那小童稚氣十足的笑道:「請貴客進來。」
龜倌退出來,主僕二人才舉著酸麻的腳進屋,瑾瀧見這對小童時愣了愣,添香方才雖也瞧見了,走近了也忍不住的多看兩眼。蘋果臉,眉目方正,可想長大了應是英氣勃發的男子,淪落到倌樓只怕是前景慘淡。據她觀察,這倌樓裡的連跑堂的小倌都長的極是俊秀,那小細腰比起菡萏待放的女子還嬌柔,這兩個小童的肩膀較寬,手指指節略厚,目測骨骼剛硬,武術隊選隊員他們合適,倌樓的男妓還是算了吧。
她盯著兩小童看了又看,惹的其中一個臉色更冷,唇緊抿的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另一個臉上一直掛著笑,瞇著眼睛道:「請兩位貴客跟小奴來。」
年紀不大說話的語氣倒老成,添香被逗的呵呵一樂,「請!」學孺子比劃了一下手,算是給予了相等的尊重。
小童眸光微動,隨即不動聲色的帶兩人入內。
這屋子的擺設無一不彰顯著高調奢華,艷光四射,懂得欣賞的可以說是熱情似火,不喜歡的也可說俗不可耐,特別是大紅的屏風,她還真是頭一次見。
進了偏廳,有小童上茶和果點,請兩人坐下,道:「貴客稍後,相公正給三爺梳妝,一會兒便來。」
「相公?」柳三爺她理解是喬氏為自己取的別號,相公說的是……?
那小童像是瞭解添香的疑惑,笑著解釋道:「一看貴客就是第一次來咱們倌樓,相公就是我們奴才對樓裡倌兒們的尊稱。」
「哦……」原來如此,差點就被娘子相公的叫法給誤解了,說起來,相公這個詞好像就是曖.昧不清的,就像漢代女人養的面首,似乎就叫相公。
喝茶等著,不知不覺又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什麼時辰了她開始犯困,走了一天,興奮勁也過了,腦袋開始發沉,眼皮發硬,看著這屋子正中央擺放的美人塌露出渴望的貪色,真想倒在上面睡一覺。
這時珠簾嘩啦啦一聲響,就聽喬氏軟糯的聲音傳來,「讓你久等了,累了吧。」
添香本能的點頭,驚醒過來眼前出現的一身緋紅男裝的風流公子正是喬氏的時候立時又搖頭,趕緊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俯身施禮,「沒有沒有,不累。」
喬氏擺手,「坐,這裡是休閒的地方,沒那麼多規矩。」隨後就見喬氏坐到那美人塌上,在她身邊也緊隨著落座一位男子,一身素白的流雲長袍,半敞著領口,堅實的胸肌毫不在意的裸.露在外,脖子上掛著金鑲玉的項圈,屈膝坐穩,身子懶散的向後靠著,一雙雪白的玉足的就這麼隨意的啷當在椅子邊,看著她的眼睛狹長的瞇起,眸光細碎迷離。
她立時精神了,腦中蹦出兩個字,『妖孽』。
見了這人才覺得陸燁亭與其比簡直弱爆了,這才是妖孽,像狡猾的溜進人間的精怪,那一頭披散下來的棕色卷髮攝魂心魄的勾人。
許是自己太長時間將目光落在妖孽身上,一旁的喬氏輕咳了兩聲,「咳咳……。」
「唔。」添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應了一聲,隨即臉一熱,吭哧道:「三……三爺,不知三爺叫我來有何吩咐?」
這位就算是摟著妖怪招搖過市也依舊是小喬的娘,是自己的婆婆,就算她萬分糾結間接有了這樣的親人,可也得承認兩人很熟。
喬氏束髮綸巾,若不是個頭不高倒也顯盡一身風流,對著添香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溫和笑道:「別拘謹,這裡不是家裡,放鬆,吃晚飯了嗎?正好我也沒用呢,一起吧。」
態度溫和,語氣還是強勢型,誰願意和你一起用餐啊?她想是想,不敢表露不願意,諾諾道:「是。」
喬氏輕笑,「在家裡也不見你這般規矩,怎麼有了身孕倒養成謹慎的毛病了。」
謹慎是毛病嗎?添香無言以對的悶不作聲。
飯菜上的很快,地毯上抬了矮几來,屈膝坐好,片刻工夫已經開席,喬氏舉杯,添香只得跟著飲酒,酒入胃,清辣爽口,倒適合自己的口味,菜就沒什麼特色了,隨便夾兩口押酒氣,喬氏舉杯後那妖孽跟著也舉杯,同樣的沒有什麼祝酒詞,悶聲的一仰脖的灌下,添香瞅了瞅喬氏的臉色無奈之下也跟著喝了,哪想這還不算完,這兩人像是約好了似得,你一杯我一杯的不迭的舉起,她便跟著左一杯又一盞的回敬,直喝的兩腮暈紅,眼波流動還不算完。
幾次想以自己有身孕婉拒,可她瞧著喬氏今兒不尋常,一,單獨約見不尋常;二,約在倌樓不尋常;三,不住的灌酒不尋常。
幸得自己酒量好,雖臉色發紅可思維清楚,四肢還算協調的受大腦支配。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倒酒、灌酒聲,妖孽越喝越快,添香一杯他兩杯,這會兒乾脆拎起酒壺扯開蓋子直接往口中灌,那酒水肆虐的從嘴角流下,淌滿有型的下巴,喬氏也不去看他,在妖孽再一次拎酒壺的時候,她先一步搶到水裡,對一旁的小童吩咐道:「拎酒罈來。」
好嘛,酒壺不夠直接上酒罈子,什麼情況?這哪裡是用晚飯,是沒有理由的要灌醉啊。
喬氏也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這會兒也不看添香了,相反的是喬氏越喝臉越白,眼睛亮的好像要穿透黑暗的光源。
詭異啊,這種情況自己怎麼辦呢?她剛想裝醉,學電視裡的人撲倒酒壺伏案大睡,就在這時,喬氏突然道:「很奇怪為什麼要約你單獨見面吧。」
還沒趴下,只得點頭回應,「是。」
「我是有事想求你,所以約在惠賓樓見,可中途事情有變,只得請你來這兒。」喬氏舉杯喝了一口,「小喬父親們英年早逝,我獨自一人帶著孩子經營幾家鋪子營生,那些年……呵,苦日子就不說了,如今經營的也算小有資產,本以為再與周蓮桂家結為姻親,一切將更好,我只等著錦上添花的風光日子,只可惜一時貪念賠了個精光……。」
個香大時。聽著喬氏帶著醉意的絮絮叨叨的說完借債投資軍用藥材生意的事,添香愣住了,這話怎麼說的?出了這樣的事喬氏不去找周氏,找自己有什麼用?
喬氏苦笑,「債台高壘,竟把秋榮的贖身的錢也花光了,是我對不住你……。」就見喬氏將酒杯舉到身邊男子面前,笑的淒美蒼涼,「對不住,讓你吃了十多年的苦。」
被喚作秋榮的妖孽男子輕輕一笑,似不以為意的抬手把遮了半張臉的裹嬌撤落,瞬時露出一張成熟面容,五官輪廓如刀刻般深邃,配著那一頭棕髮,異域風情盡展添香眼底,不由的又是眼前一亮。
秋榮唇上、下巴上沾滿酒水,攝魂的翹起唇角,淡淡道;「夫人忘了,秋榮早就死了,奴家是香草,東城倌樓有名的艷倌香草。」
喬氏的手一緊,箍著酒盅艱澀的垂下眼,喃喃道:「是啊,我忘了,秋榮早死在戰場了,你是香草,草兒,今夜就陪本夫人最後一次醉生夢死吧。」
「好,奴家願捨命陪夫人。」說完秋榮舉起酒罈不要命的咕咚咕咚的往嘴裡灌酒。
坐在一邊的看客添香童鞋傻了,誰能告訴她今兒這齣戲的主題思想到底是啥?是喬氏暴露jian.情準備殺人滅口,還是人將死其言也善的傾述愛情的蒼涼美色?亦或是別有目的?
可要知道,瑾瀧就坐在她身側,這麼一處戲為什麼還允許下人觀看?
越是疑惑越是焦慮,漸漸的添香坐不住了,而且聽了喬氏剛剛說的困境,她還不好裝醉了,真應了那句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說法。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位在台上唱戲的妖男突然站起身,搖搖晃晃的來到她桌前,『噗通』一聲直愣愣的跪下,頭重重的磕到地上,顫著嗓子道:「求少夫人救救三夫人,她不能再過以前的苦日子,萬萬不能,少夫人只要肯施救,讓香草做什麼都無怨無悔!」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喬氏猛的站起身,許是醉酒使得她身子搖晃,小童連忙扶住,喬氏推開小童,步子凌亂的走到妖男身邊,使勁的想要拽他起來,妖男卻紋絲不動的頭沉沉的扣在地上不動彈。q9jp。
「啊!」添香適時的表現出驚恐,跟著起身饒過埃幾,可她一動那妖男就像頭頂長了眼睛也跟著動的把頭轉向哪,一下又一下的磕著地板。
咚咚咚的沉悶聲響直敲的她眼角抽搐,急道:「我沒有那麼多銀子啊!」
妖男道:「不求銀子,只要少夫人與大爺求個情,這事自然好辦!」
求陸禮?添香一愣,那喬氏自己怎麼不去求陸禮?陸禮再瞧不上喬氏的做派,只憑著小喬的面子陸禮也不會見死不救,何必來求她?
喬氏解釋道:「只因這次與我合夥做生意的是柳家人,小喬絕不會出手。」
「就算看你身敗名裂,家財破敗也不管?」
「不會管……。」喬氏眼底現出痛苦之色,手抓著妖男的胳膊緊緊的收了一下,咬唇道:「我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小喬自來如此,不理不睬,看不出喜怒亦看不出如何嫌棄。只一點我這個當娘的最清楚,瑕疵必報的性子誰也阻止不了,早年受了柳家的氣便是到死也不會原諒。」
為什麼聽了這話讓人心一下就涼了個透徹?添香感覺到身子一顫,害怕的將什麼到死也不會原諒的話忽略掉。隨即又埋怨起喬氏,何必把自己的孩子看的這麼死氣沉沉?就算因著往日的恩怨不願插手與柳家有關聯的生意,可也不能把小喬說成如此決絕冷漠啊。
添香似有不滿,又似滿腔空冷,緊緊盯著俯身的喬氏和跪在地上的妖男,吶吶的問,「那如果我幫了你們,小喬會不會也反感我?」
喬氏意外的一怔,隨即保證道:「你放心,如果這次拖你的福,避過大禍,此事我絕不會向小喬吐露半個字,且三娘保證,一定會幫你與小喬破鏡重圓!」眼看添香踟躇,喬氏又道:「你放心,我得孩子我最清楚,他是個極念舊情的人,就算當中有什麼誤會,只要你多包含,他定能待你如初。」
「呵……」添香樂了,又是當娘的最清楚,而且原來這個娘也知道小喬與自己已經是舊情,是舊情了……。
也罷,就算是舊情她也不能見死不救,不論今晚這齣戲是真情流露還是假意做作,她都得答應。
「我試試。」
她剛才那一聲短促的笑一時讓喬氏心頭一緊,以為她不會答應,不想她又同意幫忙了,喬氏又是一怔,愣愣的問,「你答應了?」
「我答應試試。」添香趁此工夫躲開了妖男的跪拜。
「試試?」喬氏不知是激動的還是難以置信,唇瓣不住的哆嗦。
「我說試試,就會盡力去做。」她說完,想了想道:「三娘你也想想別的路子,最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不怨我教訓你規矩?」喬氏突然問。
「怨不得,我是您媳婦啊,媳婦就當是替小喬承著了,不怨。」這些話好像有些煽情,說完她就佯裝看向別處,道:「天色不早了,三娘早些歇息吧,媳婦得趕回府去。」
「媳……媳婦!」就在添香拉著瑾瀧不自然的往外走的時候,喬氏張了張口,女子的背影被突然起身的香草擋了去,香草淡棕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喬氏身子一抖,緩緩合上了嘴。
添香離開,小童出門相送,屋子裡只剩下她與香草,喬氏回身坐到美人塌上,香草緊隨著依偎過來,歪著身子將頭擱置在喬氏大腿上,瞇著迷離的眼波,詭異的笑著,「夫人真是心狠,這麼單純的孩子也狠的下心騙。」
「你不捨得?」喬氏又恢復到平日裡嬌美的模樣,只眸子裡閃著精光,手指嫵媚的流連過男子的下頜,語氣軟糯輕細。
「只是不明白,既然夫人有了解決之道為何還要演這麼一齣戲?」香草勾唇。
喬氏用手擋住他的眼睛,無聲的笑道:「我就怕見秋榮的這雙眼睛,每次見總忍不住要說真話,可你知道,柳如煙現如今哪有半句真話?不能說,不可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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