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西遊記》劇組 文 / 霍當天
坐在臥鋪上,就著小桌,寫了不到半小時,張紹平就停下筆來。天太冷,手臂僵硬的,不活動一下,寫不下去了。
八十年代的時候,氣候還沒暖化那麼快,冬天還是有夠冷的。
張紹平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這是款漢唐風行服裝研發投產的新羽絨。
當前世界,寒冬時比較流行的外套是皮大衣、棉大襖之類的,羽絨服很少有人穿。而在大陸,皮大衣比較少見,最盛行的是軍大衣,有條件的人幾乎都披一件,次一點的則穿大棉襖,再次才是羽絨服。不過,大陸此時的羽絨服款式單調,含絨率低,填充量大,外觀臃腫,故有麵包服的戲稱。一年的銷量頂破天也就幾十萬件。
但漢唐風行的新式羽絨服可就不一樣了,採用優質羽絨、先進工藝,可謂是款式新穎,花樣百變,不僅外型美觀,而且穿在身上,也有極強的保暖性。所以,一經推出,漢唐羽絨就以龍捲風般的速度,迅速擠佔著羽絨市場,以無敵的姿態把其它牌子的羽絨遠遠地甩在後頭。
羽絨服很保暖,練武的身子也很強壯,但張紹平還是情不自禁地緊了緊衣領,戴上棉手套。跺跺腳,然後在車窗前的過道上走來走去,雙眼瞅著窗外的秀美風光。祖國的錦繡山河已是一片雪白,真有種蒼蒼莽莽的感覺。
「張董,要不要來取個暖?」有個工作人員問道。
張紹平擺擺手,道:「不用了!」
老式火車沒有空調,大冷天的只能燒煤爐來取暖。因為要燒煤爐,保持空氣流通,所以窗戶關得並不嚴實。
「前面有個站,我看看啊湖濱站。」火車毫不減速地駛過前面的站台,倒讓張紹平感到詫異,「咦,不是說站站停的嗎?怎麼在湖濱站火車不停呢?」
張紹平話剛說完,就聽到有人插口道:「這位同志,火車是分特快、直快、普列和通勤四種的,站站停的只有普列。」
「為什麼只有普列是站站停的?」
火車上有人搭訕是常事,人人都是自來熟,張紹平見到有人插口,不由來了興致。
該男子耐心地解釋道:「普列就是普通快速列車,以前還有個稱呼叫快客,以在往返間短程載客為主,是每個小站都停的。直快就是直通快速列車,一般只在大站停靠,像我們這間軟臥車廂,就只在直快設有,別的列車很少設的。通勤列車,主要是有關部門、國企內部員工使用的。而特快就更少了,據說速度很快,是直快的兩三倍速度,不過我只聽過,沒坐過。」
張紹平等人所在的這一節車廂,有8個隔間,每個隔間裡有4個床位。床位是每側兩層的制式。睡起來,大家倒沒覺得擁擠。
聽此人一說,張紹平倒是長見識了。先前,張紹平還以為這是硬臥呢,因為床板設施之類的,比他前世坐火車時的硬臥還不如。
男子的談興很濃,說了火車,又說到自己走南闖北的豐富經歷。什麼南昆鐵路剛通車的時候,什麼金雞村、江西村等小站都停的普列,234公里,要7個多小時。什麼岑溪到玉林,21公里路程,用時45分鐘。聽得張紹平直咋舌,他知道此時的火車慢得有點逆天,但沒想過是如此逆天的,沒有最慢,只有更慢。
「想不到仁兄你懂得真多,長見識了」張紹平讚了一句,「怪不得我看著你挺眼熟的,準是在哪見過你。」
「呵呵呵,你應該是看過了中央台播放的《除妖烏雞國》。」聽到張紹平的話,男子笑得很燦爛,「我就是孫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齡童,你看過了電視,所以看見我才會覺得面善。」
「什麼?你是六小齡童?!」
原本不過是句隨口胡謅的客套話,卻引得對方說自己是六小齡童,直把張紹平震得七暈八素。此時,他才端視一下男子的面容,很年輕,約莫二十出頭,輪廓儼然和記憶中模糊的印象有些重疊。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是六小齡童呢。
但張紹平猶自不信地追問了句:「演西遊記的那個?」
「難道中國還有第二個六小齡童不成?」對方反問了句。
張紹平無語了,坐個火車,都能碰到六小齡童,同車廂的就是《西遊記》的劇組人員。瞎貓碰到死老鼠,也不外如是。
現在問六小齡童是誰,估計沒人知道,但在後世,你隨便問任何一個人,上至八十歲老爺子,下至幾歲幼童,人人都會告訴你,六小齡童就是最傳神的「孫悟空」,沒有之一。
曾經有一部電視劇叫做《西遊記》,一經播出,轟動全國,老少皆宜,該劇一直得到觀眾的好評。它是被重播最多的電視劇,重播次數超過2000次,至今依然是百看不厭,成為一部公認的無法超越的經典。
它首播的時候,當電視裡響起「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片頭曲時,大城小鎮都是「萬人空巷」——無論男女老小,全部集中在屋子裡看電視,街巷倏然間變得空空蕩蕩。
也有人會說,《大俠霍元甲》、《射鵰英雄傳》、《上海灘》也曾萬人空巷,引發收視狂潮啊。實際上,這三部劇都是在大陸電視產業最貧乏的時候引進的,在時間上就佔了優勢,而《西遊記》的完整播放已是到了1988年,那時的觀眾早已不是「土包子」,眼界已被養叼了,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西遊記》的橫空出世,依然是橫掃世界無敵手,甚至時間拉長到20年後,它依然在世界各國反覆重播。
知道他是六小齡童,張紹平樂得不行,連忙喚他坐下來攀談。吩咐保鏢去打熱水泡茶,然後擺些瓜果、點心、糖果之類的上桌。六小齡童也是個很放得開的人,面對張紹平的熱情,他一點都沒感到拘謹,反而笑呵呵地和張紹平吹噓起來。兩人吹牛打屁,說了好一陣,很快就熟絡了。
當知道張紹平不僅是香港同胞,還是引進電視劇《霍元甲》的主要推手時,六小齡童立馬睜大雙眼,好奇地問:「張先生,請問你們香港人拍電視劇,那些飛來飛去的鏡頭是怎麼處理的?」
張紹平本想說自己也不大清楚,但忽然看到六小齡童眼中一片求知慾,他立馬轉口道:「我們一般採用『吊威亞』,然後通過電腦特技,剪輯成飛天遁地的畫像。」
張紹平隨之一知半解、語焉不詳地解釋了一遍「吊威亞」是什麼,至於電腦特技,他根本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縱然如此,六小齡童也聽得津津有味,直呼大開眼界。
不過,張紹平也滿肚子疑惑,《西遊記》不是86年拍的,88年播放的嗎?怎麼提前了好幾年了?難道蝴蝶效應甘犀利,他的出現致使整個世界的歷史軌跡都開始改變了?張紹平旁敲側擊地問道:「你們劇組什麼時候成立的?拍完電視劇了?」
六小齡童不虞有他,道:「楊導演去年初就開始組建劇組了,但演員及劇組人員一直找不齊,拖拖沓沓的,到目前為止,就試拍了一集《除妖烏雞國》,去年10月播放過的,就是你在中央台看到的那集。我們這是邊拍邊找演員,拍一集恐怕得費時數月,要拍完還不知猴年馬月呢,難啊!」
聽到這話,張紹平想起了些事,後世形容這版的《西遊記》,貌似喚作「十年磨一劍」。看來,這版《西遊記》的難產,就算不是「十年磨一劍」,「六七年磨一劍」卻是夠的。花費數年時間,就為了拍一部電視劇,這樣的「傻帽」行為,不僅後人難以理解,便是現在的香港影視同行,也是萬萬做不到和想像不到的。不為金錢,不為名利,而是一種欲把中國四大名著原汁原味展現給世人看的執著,才會有艱苦奮鬥的作風和無私奉獻的精神。
兩人談得甚歡,眨眼就過了半個小時,突聞一個員工驚呼道:「前面有個大站快看,人真多!」
「這是岳陽站。」六小齡童抬頭看了一眼,說道。
「光當!」
火車減速,光噹一聲停了下來。
月台上,人頭攢動,不知站著多少人。火車停住,車裡的人剛下完,月台上的所有人立馬一窩蜂似的,瘋狂湧向火車,擠著上來。人潮如水,看到哪有縫隙就往哪鑽。
一個大漢背著大包小包的,直往張紹平這節車廂跑來。他在窗外推推這個車窗,拉拉那扇車窗,忽然眼睛一亮,不走了,雙手使勁,猛地將一扇車窗掀開來。然後這人卸下身上的麻布包,一個個地往窗裡塞。
六小齡童見狀,解釋道:「他這是想從車窗爬進來。」說罷,他起身,走向車窗,幫車外的男子,接住一個個麻布包。
「這位同志,謝謝啊!」當大漢也被六小齡童搭把手,拉進來的時候,他一個勁地感謝著。
張紹平這時走到車窗,伸頭往兩旁一瞧,看到了一幕幕極具震撼的畫面。
無數的人潮湧向火車,除了老弱病殘幼,許許多多身強體壯的漢子紛紛拉開火車的車窗,爬了進去。車裡有人搭把手,車外有人幫忙托起。張紹平看到一人,被幾個好哥們舉起從窗口塞了進去……不知咋地,一會兒又被裡面的人舉起從車窗塞了出去……此人不甘心,繼續頑強作戰,幾個弟兄又把他再次塞進窗口這次,他沒被人扔出去。
在張紹平的印象中,這種能爬上火車就是勝利的情形,貌似只有在印度才會發生,卻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年代,當著他的面,就活生生上演了一場。
張紹平看得目瞪口呆,陳飛虎、六小齡童等人卻已是多見不怪,毫不改色。
「搭火車,人太多了,超載嚴重,會壓住車廂的彈簧,到時會開不動的。大家這是怕上車慢了,火車人滿,就必須得等下一趟了。」
聽到六小齡童的這個解釋,張紹平更是狂汗,脆弱的心靈登時被無數只草泥馬蹂躪。丫的!他兩世為人,只聽說過汽車超載的,從沒聽說過火車也會超載,這得多麼強悍的人流量才能超載啊!
傍晚的時候,六小齡童把《西遊記》的導演楊潔、攝影師王崇湫、武打動作與美術指導項漢帶來見張紹平,來意很簡單,這些人聽了六小齡童轉述的「吊威亞」技術,覺得耳目一新,便前來向張紹平詳細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