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夜半哭聲 文 / 南曉
「嗯?」慕瑤聽的七七八八,只是一心窺探著四面八方,可話還沒聽完,卻見南逸驍的步子忽然減緩,明顯多了些警戒。
慕瑤順著南逸驍的方向看去,明明是快要到採石場的入口,怎卻多了那麼多朝廷侍衛在那裡守著。
酷吏和牢頭也是一愣,面面相覷,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然侍衛長看到這一行人似乎並不是很驚訝,只是手一指,喊道:「皇上口諭,瑤公公向來鬼點子甚多,所以無論是拉了吐了嘔了還是快死了,都不能出去,一切等丞相來了再說。」
好一個聖諭,瞬間將周圍氣氛凍結到底。
南逸驍冷冷橫了慕瑤一眼,低聲道:「你都對那黑炭頭做了什麼,他怎就知道你這點品性了!」
慕瑤哼哼看向他處,只道了聲:「對你做的都對他做了唄。」
低咒一聲,這句話很是咯耳,暫且無視。
那侍衛雙手扶著佩刀橫在出口中間,用著俾倪的眼神看向這邊,傲慢無比。
「採石場有專門負責的大夫,若是身子不適,便讓大夫看看就好了。」他冷冷而道,說的不輕不重。
「大夫?」酷吏也是一愣,恍然大悟,怎就忘了很久之前這裡還是有個大夫的,只是那大夫本就有點刁,而且素人之性命也都不痛不癢,所以早就把這人忘得一乾二淨了,於是對著侍衛低頭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就把這位公公送到齊大夫那裡去。」
突然冒出來的齊大夫令慕瑤和南逸驍悄然對視,不過也好像對突發事件早有準備,因著若是採石場這麼容易就能矇混出去,那也不會有那麼多素人死在那裡,而關鍵的,是現在還要多瞞過一個皇帝。
暫且先觀望著,再作打算,慕瑤勾在南逸驍脖頸處的手輕輕壓動一下,與南逸驍示意,南逸驍輕緩點頭,又是演了一出焦急焦慮的兄弟大戲。
拜過那朝中侍衛,酷吏便打發走牢頭,獨自帶著慕瑤和南逸驍向著東頭的一處荒涼之地走去。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一處被枯木纏繞的地方,幾乎能聞到四處蔓延的一股腐爛的氣味,腳下踩了草木,碎裂的吱吱作響,甚是滲人。
「這老東西死沒死都不知道!」酷吏冷啐一口,用腳踢開面前的樹枝,轉了個彎,終於看到了一個看起來都快生了網的破房,幾乎快要掉落的門在那裡悄然擺動,沒動一下都會揚起些許灰塵,明顯這裡是久未有人打掃。
南逸驍不動聲色抱著慕瑤向那方走去,突然一陣烏鴉竄出,四竄而過。
南逸驍稍稍側面一避,護住慕瑤,只是聽著不遠處那酷吏又吐了幾句囉嗦的話。
這地方詭異的很,一個大夫會住這種地方?說不定真的是被酷吏言重,裡面只剩下一副屍骨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正當眾人猜測之際,那落滿重灰的門被緩緩推開,厚土落下,如霧般在周圍散開,看起來格外詭異,門聲也跟著吱呀亂想。不多時,便有一隻眼睛順著門縫向外看來,那是一個黯淡無光的眼睛,瞪得很大,伴著那濃霧,看起來格外顯眼。
望著此景,常年在死人堆裡晃悠的酷吏也忍不住的頓了頓足,吞吞口水,向後退了半步對這南逸驍與慕瑤說道:「既然大夫還活著,趕緊的把這位公公送進去吧!」
酷吏忍不住想趕緊離開此處,生怕多呆了再惹了一身的晦氣。
南逸驍沉下心抱著慕瑤的手也稍稍用力,稍用內力感受著來自那屋中的氣氛,在判斷出似乎並沒有讓他覺得可憎的感覺後,這才點點頭,假模假式的應了酷吏,步步向著那房子走去。
可才走了五步,卻見那屋中之人突然尖聲驚叫了一嗓子,然後驀地將大門關上。
重重一下,門沒進去,倒是落了一身的土。
慕瑤下意識「噗」了一聲,半睜開的眼中增添了些不愉快。就算她現在不自己看,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成陰陽兩邊,一半乾淨一半厚實,再抬頭看看南逸驍也是一臉黑線的站在原地,而且滿臉都被那灰塵蓋了一層,於是忍不住又打心底「噗」了一聲。
這次不是怒的,而是笑的。
不過笑歸笑,這房裡這位不見人的大夫這樣的反應,未免也太過古怪了點。
南逸驍看了眼慕瑤,擰眉,遂又上前走到了門前,不過這次步伐卻很是謹慎,俊眸警戒的先看了下門的周圍。
此時身後那酷吏和隨行的人如看好戲一樣好了個地方坐下,嗤之以鼻的說:「老子想起來了,裡面那個是姓齊的老頭吧,為了賺銀兩死皮賴臉的跑來這裡要當大夫,知道上面報留個大夫也就是個樣子,所以想圖個清閒活兒,現在說不定是是太清閒了,一看來了人,一下就不習慣了吧。」
眾人和聲笑起,權當是笑話聽。
南逸驍自也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若是出了人命,完全可以推到那齊大夫頭上,所以也就徹底把自己當了局外人了。
不理會他們,南逸驍稍稍放開慕瑤,用另一隻手輕輕敲了敲門。
裡面即刻發出一聲嚶嚶嗚嗚,像是收到了某種驚嚇。
酷吏這邊再是調侃:「直接踹門進去就好,不就是個老頭子!怕什麼!」
南逸驍冷冷斜了他們一眼,與慕瑤稍稍對視。
總覺得有哪裡不是很對勁,這裡面這人的反應,根本就不像酷吏所猜的那樣,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像是常年被什麼東西所折磨,受到了某種驚嚇。
說不定,本是想直接逃離的他們,還會有個意外收穫?
無論如何,還是先進去再說。
南逸驍與慕瑤稍稍交換下視線,這一次南逸驍先是用手在門上比量一下,感覺到沒人貼著這大門,於是便突然用力將這門「砰」的一聲推開,上面覆著的厚灰一下子全數飛散,滿滿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然兩人此時也顧不得其他,掃了眼外面已經開始自顧自的聊上天的酷吏等人,便逕自悶頭跨入其中,又「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月光霎時又被大門所掩,罩上了一層詭秘而空洞的黑。
「啊!!!!」裡面那人忽然被門的震響弄的尖叫一聲,嚇得一下就從門口不遠處跑到了更黑暗的角落。
慕瑤也不再裝病,抖抖身子站在南逸驍身邊,瞇著眼睛適應其中的黑暗,且尋找著那顫巍巍的聲音來自何方。
南逸驍一指,像是找到,定睛看去,發現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佝僂顫抖的身影,身上衣衫勉強蔽體,可是早已破舊不堪,當是許久沒有換過,上面道道撕扯的痕跡,倒也不像是別人來搶的,從力道來看,反而像是他自己撕扯的。
「不要哭了,不要喊了,不要陰魂不散!!救命,救命!!」那團身影不停在顫聲喊著,身體也是越抖越厲害。
南逸驍想了想,欲上前,卻先被慕瑤伸手攔住,然後指了指自己。
南逸驍覺得此時情況,確實也是慕瑤上前比較合適,便也沒加阻止,但是卻同時壓低了琉璃色的眸子,示意她小心謹慎。
在這個地方,處處充滿了危機,他可不想這女人再犯嫌。
慕瑤難得心情好的揚了下唇,拳頭輕垂胸,隨後轉過頭看向這大夫,輕步走進,毫無徵兆的雙膝蜷縮蹲在了那齊大夫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齊大夫,我不久前被關入牢房,有些水土不服,侍衛說齊大夫您是常年呆在採石場這裡的大夫,可否幫我看看?」
或是稍稍聽明白了慕瑤的意思,齊大夫小心翼翼的將頭轉嚮慕瑤看了一眼,蓬頭垢面,一雙眼睛也佈滿了血絲,如此形象,已經不能再用一個「人」來形容。
明明是一個官派的大夫,而且聽剛才那官吏的話,也並沒有對這大夫欺凌,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齊大夫變成這樣了,怎自己就會變得如此?
裡面大有章,還是先不要讓外面的那幾個閒聊的貨知道。
慕瑤對南逸驍使了個眼色,卻發現他早便先了一步走到門前,稍稍用了內力將門縫一一封上,封實,以至於裡面的說話內容外面根本就聽不見。
事了,他便環胸靠在門上看這狡猾的女人是如何套取情報的。
慕瑤瞇著眼,先瞪了這個如看好戲的南逸驍一眼,然後轉過頭再度看向齊大夫,臉上仍是掛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齊大夫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也跟著慕瑤笑了,嘴咧的很開:「呵呵呵……原來你不是來要我的命的,呵呵呵,我是大夫,我可以診治的……呵呵……」他像是從了一口氣一樣,繼續的笑著,卻絲毫沒有要給她把脈看傷的樣子,反而是越笑越厲害。
這一抹笑,卻讓慕瑤不由的身子一震,我去,能不能不要笑的這麼哭喪?如果不是唇角最大限度的上揚,光從齊大夫的上半張臉來看,根本就是驚恐的在哭。
這樣的神情,簡直……簡直會讓人夢魘三分,縱是見過世面的慕瑤,也經不住被這樣痛苦的笑容驚得身上血液停滯。
慕瑤吸口氣,搖搖頭,未免讓南逸驍看了笑話,於是重整旗鼓,凝神問道:「齊大夫,您是不是一直在採石場,這採石場……可是有什麼?」
「有什麼?」齊大夫有些失神,佈滿血絲的眼瞳用力的轉了一圈,突然直勾勾的看著慕瑤:「有什麼有什麼有什麼……」說著說著,齊大夫突然摀住了自己的頭,又開始不停的發狂,發癲:「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我不想聽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齊大夫瞬間又如同收了驚嚇那般,突然撞開了慕瑤在房間裡四處亂跑,時而撞開了桌子,時而撞翻了椅子,一陣叮光亂響,充斥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