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四章 自信 文 / 孓無我
第三百九十四章自信
當文昊走出樓門上車的時候,視線飄向了遠處,在冬日的陽光下,樓區的花園廣場上,一道倩影推著一輛輪椅,面朝著樓門的方向。
李雷的右腿已經無法完全治癒,半年的治療中西醫結合,他還無法脫離輪椅,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自主走路,不過就算是下地了,枴杖也無法離身。
文昊不同情李雷,人總要為了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所有人都是一樣,逃脫不了這個魔咒。李雷當初選擇做了,正負比之間選擇了愛情而非友情,這無可厚非卻不值得原諒,就這麼簡單,李雷看不透只能怪他自己,文昊沒有再同情他一次的心情。
「還不走嗎?」關丹如今人很憔悴,發小侯鵬神秘失蹤渺無音訊,她肯定對方已經遭遇了不測,侯家父母報案,警方也介入了調查,暫時還是沒有任何線索。早在年前,她便經受不住內心巨大的壓力,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的全部告訴李雷,本以為會是雷霆萬鈞,誰料李雷顯得格外平靜,似乎早就對此有所預感一般,當時的他只說了一句話:「既然選擇了,就無怨無悔。」
選擇了關丹無怨無悔,可背叛了文昊卻是終身難以解開那心裡的疙瘩,永遠處於自責之中,他想要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哪怕得不到文昊的原諒,哪怕遭遇到文昊的報復,這都可以,他只想要一個心安。
聽到關丹的話,坐在輪椅上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的李雷搖了搖頭,戲劇學院那邊退學了,寢室裡的東西也都搬走了,所有之前的佈置都改變了,他很清楚自己再沒有機會能夠跟文昊成為一個寢室內的室友。當他決定了選擇愛情的時候,友情已然隨風而去無法追回。
「不走又有何用,就這麼一直的等下去?」關丹比李雷看得透,當局者迷,李雷已經迷在自責之中。
「嗯。」李雷點點頭,神色之間滿是堅毅,關丹只得歎口氣,準備推著李雷回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會來到這裡,有時候等幾十分鐘,有時候等幾個小時,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年後兩個人的生活習慣。
「走吧,別再來了。」腳步聲響起,齊曦塵的聲音傳來,李雷的身子一震,雙手握在輪椅上狠狠用力,我錯了嗎?為何連她都要這麼說,我只是要做一個懺悔的人,這錯了嗎,我不求得到原諒,只求一次懺悔的機會,錯了嗎?
李雷的眼中含淚,五官大幅度的抖動,身體不住的顫抖,似要將心底的吶喊吼出來,齊曦塵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聲音冰寒似乎連最後一點對李雷勇敢選擇愛情的同情都沒有了。
「覺得自己錯了想要懺悔嗎?是不是在想為何不肯給這樣一個讓你心安離開的機會?」
李雷猛的抬起頭,似乎對齊曦塵一下子讀到了自己的內心很是詫異,倒是站在李雷身後的關丹似有所覺,輕輕歎了口氣,有些事情真的無法判斷誰對誰錯,要看站在哪一個角度來看,站在左面看到的世界是一個樣,站在右面看到的世界又是另外一個樣。
齊曦塵走到花園的鞦韆上坐下來,呼吸著清晨都市內難得的請新空氣,看也不看李雷一眼,語境悠遠的說道:「你懺悔了,你解脫了,文昊呢?」
一句話,如五雷轟頂,直擊得李雷眼中滿是驚愕之色,似乎一下子被打開了另一扇門,偏偏此刻那扇門後強光刺眼,他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東西,不過也知道這扇門似乎不該由自己打開。
「不恨你,不怨你,卻不能不怪你,你還不明白嗎?每個人做錯事都要接受懲罰,你的腿是懲罰,你的心就不是了嗎?你想要懺悔不求得到原諒,卻將內心的情緒釋放而出,那麼承受你這些懺悔又不願意出手對你進行報復的人呢?你很自私,我不否認我也自私的想要我的男人少受一些精神的壓力,現在請你離開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作為文昊曾經的朋友我給你一句忠告,有些路,踏入即是不能回頭,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你選擇了愛情我們都很佩服你,可卻不能再與你為伍,因為你完全可以選擇一條兩全其美的道路,關鍵是你不相信文昊,所以你也不配跟他懺悔,也不可能得到原諒,明白嗎?文昊不是因為你的背叛,而是因為你的不信任。」齊曦塵的話,每一字一句都如重錘轟擊到李雷的心上,他只想過對不起,卻沒有想過因何對不起,這一刻李雷面如死灰,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崩塌,垂著頭一言不發,雙手轉動輪椅轉身行向遠處。
是啊,選擇愛情沒有錯,可在愛情和道義之間,似乎還有著一條路可以選擇,當初自己不僅沒有選擇,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到,就憑這一點,自己配成為文昊的朋友嗎?
關丹推著輪椅離開,很遠一段距離回頭看了看齊曦塵,眼中露出感謝的神采,人生沒有交集了不要緊,失去了朋友也不是不能活,怕的是這個人始終活在過去,始終不肯活在當下。
遠處的樓門處,劉然、張媚、李芳芳三人並肩而立,望著遠處發生的情景,不禁捫心自問,如果換做是自己,當時該如何抉擇,不管在道義對立面的是愛情、家庭、親情、事業、未來,總要有個選擇,張媚和李芳芳都沒有說,她們潛意識的選擇與李雷一樣,反倒是劉然,經歷那一次眾多人站在文昊對立面偏偏我選擇支持的抉擇之後,她的內心中對於文昊的信任,要超過張媚李芳芳,超過李雷,他會選擇一條信任的道路,最起碼可以進行一下嘗試。
她們三個誰也沒注意到,當初被蜘蛛和駱駝追得跟孫子似的的王燦,倒向文昊這一邊的王燦,在面對著李雷和關丹離開的背影時,嘴角撇了撇帶著一絲不屑的喃語道:「傻x,遇到那樣的事情當然是找文少,先看看神通廣大的文少能不能解決嗎?對方既然想要利用你,總會給你緩衝的空間,處於絕望中豈不是更高,白癡。」
劉然細心的聽到了這句話,回轉頭淡淡的看了王燦一眼,這個家族有些灰色的王燦,卻也是個妙人,一根筋反倒能夠直接看透事情的本質,比自己考慮的要直接得多。
鬧市街頭的黑色商務車中,文昊靠在窗戶上望著窗外的街頭,腦海中李雷的形象一閃即逝,緊接著飄出一個兩個三個乃至更多的人,他們的人生與自己有所交集,是該繼續信任呢?還是該懷疑每一個人呢?
這個答案,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有找到,或許在某個時間段他覺得全世界誰都不可信,而在另一個時間段又會被身邊的親人朋友用實際行動所感動覺得這世界並不是自己想像中那麼灰暗,九成九的人都是在這種轉換中過完一生,文昊呢?重生前的人生還沒有到達這一步,頂多是對人保持著足夠的猜疑,不輕易相信別人對自己身上所產生的話語和事件。
想不通,想不透,這或許就是笨人吧?
文昊自嘲的笑了笑,也許這就是自己選擇絕世悍將之路的根本原因,完全可以不想,完全可以不透,只需要握有逆天的實力,足以應對一切。
位於鬧市區的一棟普通建築,在鬧市區擁有一個院落,這本身就透著怪異,沒有顯著的牌子,僅在角落處可見懸掛著勞動安全保障局的字樣。
院子不大,前後加在一起也就一千多平,這要是放在二線城市,完全就是一個地方小局,普通的五層建築上磚瓦斑斕,透著舊氣,可放在上滬鬧市區,這就顯得有些突兀,門口幾家商舖的人也鬧不明白,來這裡辦事的人幾乎沒有,除了車子進出之外,這院子很靜,靜到門口在下班點後形成的菜市場堵住大門口也沒有人出來制止,門衛是個枯瘦的半大老頭,整日拿這個半導體坐在門衛室支起的遮陽傘下,閉著眼睛聽著半導體,你還別進去,這老頭的耳朵令著呢,連附近的孩子想要進去跑跑跳跳都不允許,附近商舖也對這半大老頭怨聲載道,偏偏這老頭還就與周邊的人沒有任何交集,不管是吃喝還是所用,從沒有見過他到附近商舖買過一樣東西,你還真就拿他沒有辦法。
載著文昊的車子轉入院落,那本是閉著眼睛的枯瘦老頭微微睜開一條縫,看了看車牌又重新合上,不再理會。
文昊下車回頭看了看老頭,對著接自己來的司機問道:「還有多長時間?」
司機是個木訥的小伙子,愣了一下回答說:「局長說了,最晚不能超過十點三十分將你送到這裡。」
文昊點點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直接邁步往回走去。
「老周,殺兩盤?」
枯瘦老頭眼皮一翻,二話沒說,那身體反應的速度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打更老頭,在門衛室的門內側抽出了一張木製棋盤,碩大的棋子成年人的手頂多一次性抓四到五個。
門外是喧囂的街道,不寬卻很熱鬧,商舖林立,門內是上滬國家安全局,寂靜無聲與外面的喧鬧以門為界阻隔開。
文昊與老頭坐在大門邊緣的花壇台階上,遮陽傘方向一轉正好將二人的位置遮住,啪啪的摔打聲開始,大棋盤大棋子要是沒有個大動靜,你都對不起這棋盤和棋子。
四樓窗口處,陳雲身後站著那司機,他透過窗戶望著樓下的文昊,不禁笑著搖搖頭,這個男人身上擁有著一種叫做自信的東西,不是盲目,而是經過自身努力能夠達到的最大極限,對此產生自信,一個人難做到的就是對自己產生有憑有據的自信,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本來還想著與文昊最後在商談一下是否有遺漏或是缺失,畢竟這一次的匯報是直接面對軍委、總參、總裝和南方一省省長,鬧出笑話大家都不好看。
文昊沒上來,陳雲的心反倒靜了下來,端起茶几上的茶具,插上電源燒水,哼著京腔小調頗有興致的玩起了品茶,等待沸水將茶葉泡開的時刻,雙手以手腕被節點在茶几上隨著口中哼著小調所需鼓點的節奏敲起來,
本是隔著衣服的肉與紅棗木茶几的碰撞,發出的聲音卻是硬物之間的對碰,隱隱透過衣袖可看到陳雲的成名兵刃——浮萍拐,近幾年轉入了管理層,陳雲身上的力氣正在化去,也許有朝一日,這浮萍拐將會隨著陳雲曾經使用的一把半自動步槍一同,永遠的封存。
「不玩了,開會了,老周你的臭棋簍子水平真是讓我心情非常爽,每天屠殺你兩盤心情都會好起來,不玩了不玩了,有時間帶你去跟世間第一臭棋簍子老崔續續前緣。」文昊站起身,對著一臉菜色的枯瘦老頭老周擺擺手,很欠揍的說了句話,本來前面的話老周處於怒火燃燒的邊緣,可隨之而來的最後一句話,讓老周眼睛一亮,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你說什麼,老崔,他不是在老家療養呢嗎?」
「人老真是糊塗了,我老了可不想像你一樣。」文昊撇了撇嘴,不是沒大沒小而是一種關係很近的表現:「你傻啦,我就不會請他出山啊,拜拜您那。」
說完不給老周繼續開口的機會,快步走進辦公樓,留給老周的則是暴跳如雷,他明知道文昊是在賣關子,偏偏自己就沒有讓他心動的東西不需要賣關子。
「小兔崽子,現在的小兔崽子越來越不知道尊老。」笑罵了一句,老周收拾好棋盤棋子,繼續半躺在椅子上聽著半導體,腦海中浮現二三十年前的景象,似乎那時候的自己和老崔,在部隊中也是不服管教的人,也是那種特立獨行身上的處分與立功獎狀一樣多的傢伙。
踏進樓內的那一刻,文昊身上的淡然散去,渾身上下充滿了自信的氣息,迎接他的將是第一次考核,對於他這個指揮官是否合格的初次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