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暗潮湧動 文 / 晚天欲雪
歐陽若試探著問：「那姐姐的意思是我們不支持他？」
「倒不是這個意思，集團主席一職非常重要，是整個天宇集團的舵手，下面的人犯點錯誤那還可以補救。但如果舵手犯了錯誤，那就意味著整個方向都錯了，這將會是非常嚴重的事，這你應該能理解吧。」歐陽星說。
歐陽若點了點頭，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又怎麼會不懂。
「可是，如果主席一職一直空缺，那就意味著集團沒有舵手，沒有舵手就沒有方向，那不也是很嚴重的事嗎？我看不如姐姐來做代主席好了。」歐陽若試探著說。
「我不行，我太年輕了，在公司也沒什麼大的成就，我肯定不能服眾。」歐陽星說。
既然歐陽星對這個主席之位沒有什麼想法。那歐陽若就放心了，她最擔心的就是歐陽星也有想法，歐陽若支持一方，那就會勢必得罪另一方，那她夾在中間就會比較難做了，現在歐陽星明確表態不參與角逐，那就好辦多了。
可是既然她對主席之位沒有想法，那她為什麼要讓主席之位空出來呢？
「姐姐是認為鳳天陽不適合做主席？」歐陽若說。
「他適合不適合，這個我不下定論，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要捲入主席之爭的漩渦之中，一但捲入，就意味著我參與了派系鬥爭，一但派系之爭益演益烈。那就會造成集團內部動盪，這對於集團來說是大大的不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歐陽星說。
歐陽若點頭：「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就是要我們保持中立，至於董事會最後選出誰來當主席，至少保證我們沒有捲入鬥爭之中。」
「是的，我就是這意思。」歐陽星笑著說。
其實歐陽若覺得有隱隱的不對，歐陽家是天宇集團的最大股東，歐陽家的兩姐妹自然是重要的利益代表人，只要是有重大決定，那集團的高層當然會看兩姐妹的態度，加上現在歐陽致遠不見了，那兩人的態度就更加重要，歐陽星卻說要讓兩妹妹不要捲入派系鬥爭。這聽起來是不錯的，但其實這是一種理想狀態，在這樣混亂的格局之中，要想真正的獨善其身，就她們的身份來說，幾乎就是辦不到的事。
歐陽若心裡雖然有疑問，但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姐妹倆聊了一會，開會時間終於到了。
會議果然是由鳳天陽主持。但他倒也懂事，沒有去做歐陽致遠的那個位置，而是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
「今天會議主要議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討論選出集團臨時主席的事。再就是增補董事會成員的事，第三就是集團農業公司的事。」鳳天陽說。
董事們並不說話，接著聽下。
「咱們先說增補董事一項，通過高管和董事們的商議，鑒於歐陽若在華晨購物的優異表現，增補她為董事會成員，大家如果沒有意見，那我們就投票表決。」鳳天陽說。
他先把這一項事情拿出來議，當然是向歐陽若示好，因為歐陽若一但成為了董事後，就可以支持她了。
「二小姐最近表現確實搶眼，不但把華晨購物給盤活了，還併購了東方百貨，這件事確實做得漂亮，這樣的人才，當然要進入董事會。」有董事明確表示支持。
「二小姐確實表現不錯，我們都同意。」有人附和。
「那我們現在就舉手表決，如果贊成票多於反對票，歐陽若就正式成為集團董事之一。同意歐陽若進入董事會的請舉手。」鳳天陽說。
集團十一個到會的董事，有八個舉起了手，鳳天陽自己也舉起了手。
「好，這就算是通過了，歡迎她加入董事會。」鳳天陽帶頭鼓掌。
會議室裡響起一片掌聲。
「那現在咱們議第二項，那就是集團代主席的事，根據高管和董事們的商議，列出兩個候選人，分別是我和二叔，本來集團主席應該由正式的股東大會選出，但目前情況特殊，那我們就暫時選出一個代主席，等年終股東大會時再正式確認主席一職。」鳳天陽說。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臉的得意。所有人都知道，歐陽致遠的弟弟歐陽久遠一向只喜歡打球釣魚，對於集團的事很少參與，而鳳天陽則是集團的實權人物，而且還籠絡了一批支持他的心腹，在他和歐陽久遠的競爭中，他的勝算當然遠遠大於後者。
在他看來，那代主席一職，絕對就已經是他囊中之物了。
「好，我們現在開始表決，支持二叔的請舉手。」
說完他自己卻沒有舉手，很顯然這個代主席之位他是志在必得，所以他連風度都不要了，直接就要把自己的一票留給自己。
然後他還不忘了提醒一句：「現在歐陽若也已經是董事了，也有投票權。」
其他的董事開始舉手，但人數卻極少，因為歐陽久遠沒有到場，他自己的一票也沒法投，在會的只有四個人舉起了手。
歐陽若想起歐陽星對他的囑托，她當然不會輕易舉手支持。
鳳天陽看著舉手的只有四個人，心裡更加得意，認定那主席一位是非他莫屬了。
「本來我應該避一下嫌，但因為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避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讓公司發展更好，同意我代任主席的請舉手。」
小人面目一下子暴露出來，他自己舉起了手。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另外的三個董事舉起了手
，加上他自己的一票，那也只有和歐陽久遠的四票相同，而且根據議事規則，如果票數不過半，那就不能算是通過。
他看向歐陽若，現在歐陽若風頭正盛，如果歐陽若舉手，應該會帶動一兩個董事也舉手，畢竟歐陽若是歐陽家的人，歐陽家的兩位小姐都不支持他們的哥哥，那其他的董事當然更不會明確表態，這些人都是人精，當然是順風倒。
歐陽若無視鳳天陽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歐陽星。
歐陽星面無表情，只是提筆在她面前的本子上寫著什麼，完全沒有反應。
其實她也不需要什麼反應，因為之前她的就已經對歐陽若表明態度了，這件事，她們不摻合。
會議室裡的氣氛很凝重，如果就按目前的票數，那就是打平，而且兩人的票數都沒有過半，這項決議視為無效。
鳳天陽雖然還是微笑，但卻掩不住他的失望。
「看來董事們對於選出代主席的熱情都不高，或許我們都需要再考慮考慮，那這件事我們下周再議吧，現在我們議第三件事。天宇集團旗下的農業公司是年初成立的，也是由董事長親自推動的項目，後來董事長出了事，項目也遇到一些困難，農業公司的總經理馬奎壓力太大，目前已經遞了辭呈，現在我們要討論一下，這個項目要不要繼續下去，如果繼續下去，那我們就要選出新的總經理去負責，如果不繼續，那我們就要聯繫買家，把項目轉讓出去。」鳳天陽說。
「這個項目是爸爸籌備已久的心血，農業公司一但做成，會為集團帶來新的盈利增長點，也是爸爸整體佈局重要的一步，現在江寧政府有一項政策就是大量扶持農業產業，不管是政策還是稅收方面都有很大的優惠，我們當然要抓住這樣的機會，那麼好的項目輕易放棄，我們怎麼向我們的眾多股東交差？」
這一次歐陽星可沒有再沉默，而是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對，農業公司當初可是我們集團三年計劃最重要的項目，現在不能因為董事長失蹤就放棄，這個項目必須要做下去，職業經理人多的是，那個馬奎既然扛不住壓力，那我們再選一個能幹的就行了，怎麼能因為一個職業經理的辭職就放棄一個分公司？」有董事附和。
「那我們還是表決一下，同意農業項目繼續做下去的請舉手。」鳳天陽說。
結果所有人都舉起了手，包括新晉董事會成員歐陽若。
這是歐陽若第一次真正接近權力核心，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興奮。
「好，看來這個項目大家都會支持，那我們就要討論一下由誰去接管農業公司的事？那個項目現在確實遇上很大的困難，如果沒有一個得力的人去接手，我擔心項目會被無期限拖延，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出一個能幹的人任總經理才行。」鳳天陽說。
「集團那麼多優秀的人才，隨便找一個經理去接手就行了唄。」有董事說。
「是啊，實在不行，那就從其他的公司挖一個也行啊，天宇集團的競爭力還是有的，不至於挖個人都挖不到吧？」另一個董事也跟著說。
「因為農業公司目前遇上的困難確實不小，所以隨便找一個恐怕還真不行，但咱們公司確實強手如林，我這裡向大家推薦一個人，這個人的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她確實是江寧商界未來的新星，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我說的人就是我的小妹歐陽若！」鳳天陽說。
##其實歐陽若已經猜到鳳天陽會向自己發難了，今天自己如願當上了董事，但卻沒有如鳳天陽的願支持他做上主席之位，他當然心裡不爽，雖然歐陽若對在鄉下的農業公司不瞭解，但她知道，那裡肯定遇上了非常大的困難，不然前總經理馬奎也不會被逼得遞交辭呈。
這麼難的事，鳳天陽用來為難她報復她，那當然是最適合不過了。
董事們的目光都看向歐陽若，歐陽若剛剛才在華晨購物的併購案中風光無限，這些人當然是相信她的能力的，而且這些人也都知道鳳天陽這是故意在整歐陽若，當然都不表態，都靜靜地等著看好戲呢。
歐陽若微微一笑：「謝謝鳳副總如此看得起我，其實我的能力一般，我甚至沒有作出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華晨併購這個案子，也都是手下團隊的功勞，我個人只是運氣好趕上了而已，要說我是什麼商界新星，那確實是抬舉我了，我還有很多的東西要跟著前輩們學習呢。」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裡的意思已經暗藏著推辭的意思，這當然大家都是聽得懂的。
「你就不要再謙虛了，雖然你是我妹妹，我也不想為難你，但現在爸爸不在，咱們家的人更就應承擔起更多的責任，那農業公司是爸爸的心血，董事們也都認為不能輕易放棄，那當然只有你去頂上了，我們都相信你能化腐朽為神奇，你既然能把華晨那樣的項目做得風生水起，你也一定能勝任農業公司總經理一職。」鳳天陽說。
「我能說一句話嗎？」列席董事會的陳南忽然舉手。
陳南是歐陽致遠的助理，對集團大小事務都非常熟悉，雖然她不是董事會成員，但卻從來不缺席董事會，這也是歐陽致遠給她的一項特權。
「陳助理請說。」鳳天陽說。
「二小姐在華晨做出成績，確實是證明了她的能力，可是華晨剛剛併購東方百貨不久，新的華夏東方商貿集團也剛剛成立不久，如果現在就把主將換去負責農業公司，那不是丟了西瓜去拾芝麻？農業公司固然重要，華夏東方的零售項目就不重要了？把一個剛做出成績的高管調往一個爛尾項目，這是什麼樣的用人方法？我才疏學淺，看不太明白，請鳳副總解釋一下。」
會
議室裡落針可聞，誰也沒有吭聲。
這個陳南還真是膽子大，以前仗著有歐陽致遠給她撐腰牛氣一點也就罷了，現在她的後台都不在了，她卻還能如此直言，還真是不容易。
「陳助理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確實集團的每個項目都很重要，可是有一句話說的是能者多勞嘛，小妹這麼能幹，好鋼當然要用到刀刃上了，現在農業公司那邊情況不好，我們當然要全力去挽救，現在華夏東方基本上已經併購完成，會慢慢走上正軌，小妹離開一段時間也沒什麼，我可以暫時接替小妹照顧一下那邊的事，小妹完全可以放心去理順農業公司，她是歐陽家的二小姐，當然要承擔更多，我相信她也不會推辭。」鳳天陽說。
鳳天陽雖然沒有多少真本事，但他臉皮厚，所以什麼樣的話他都好意思說出來，再加上他是歐陽致遠養子的身份，平時也確實少有人會願意當面和他為敵。
「鳳副總這話說得真有趣，那你也算是歐陽家的人，你為什麼不去農業公司承擔更多責任？二小姐是女的，你是男的，男的都要逃避責任，卻要女的擔起責任，這種話也只有鳳副總這樣的臉皮才說得出來，人家做出的成績，你要去接管，卻把爛尾項目交給人家去理順，我真是佩服鳳副總的擔當。」陳南譏諷道。
歐陽若心裡當然是非常的感激陳南的直言，但她知道，那些董事們都是現實的人，肯定都希望她出面去理順農業公司，陳南如果繼續和鳳天陽吵下去，如果鳳天陽硬要讓董事們舉手表決，那恐怕還是會逼得她去農業公司。
她不想因為自己讓陳南和公司太多的大佬產生矛盾，心意她領了，但她不準備再讓陳南為她說話。
「好了，兩位都不要吵了，鳳副總說得沒錯，我身為歐陽家的一份子，理應在集團有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我願意去接手農業公司，當然了，我對科技農業這一塊完全不懂，我得從頭學起，我會努力做好，但如果結果不盡如人意，還請董事們體諒。」歐陽若站起來說。
歐陽若的表態立刻贏來一陣掌聲。
農業公司是爛尾項目，歐陽若一介女流去負責農業項目，難度可想而知，但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必須要硬著頭皮上，如果她不拒絕去農業公司，那鳳天陽會趁機煽風點火，會說一些對她有負面影響的話，這樣她在華晨的那些功勞就會被有意淡化，反而會成為大家心目中沒有責任感的二小姐。
她好不容易才將以前的歐陽若的壞名聲去掉，她又怎麼能再次背上不好的名聲？
鳳天陽見奸計得逞，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看來小妹還是以大局為重的，那農業公司方面的事，就要拜託小妹打理一下了，我們也都相信你能做好，不過今天既然是臨時董事會，那我們還是正式表決一下吧，同意歐陽若去農業公司任職的請舉手。」
結果當然是沒有懸念地全票通過。
「但我有個條件，華夏東方商貿集團是我親自參與構建的，我不能總是頻繁換帥，這樣會讓戰略方向偏移，會讓競爭優勢減弱，所以我要兼任華夏東方的總裁。」歐陽若說。
這個條件是在大家表決後她才提出來的，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件事成了定局之後忽然提出來，大家心裡也都清楚，她就是不放權給鳳天陽，你要我去再去接一個爛攤子可以，但我手裡掌握的資源，我卻是絕對不會讓出來的。
「我其實也不贊成華夏東方由別人來接手，大家都知道，東方百貨原來是東方家的產業，之所以能夠並夠成功，主要還是因為小妹跟東方家的關係，東方百貨的團隊也把小妹認為是自己人，所以才能順利整合，如果換另外一個人去，把已經進入正規的狀態打亂了，那之前所做的那些工作不就全部白幹了？救起另外一個項目的同時毀掉另外一個項目，那就是陳助理說的扔了西瓜去撿了西瓜。」歐陽星說。
歐陽星那可是歐陽家的大小姐，說話當然是有份量的，而且她說的很在理。
會議室裡再次安靜下來，很多董事也是贊成歐陽星的意見的，當然了，這意見和鳳天陽形成了矛盾，所以董事們不說話，只是靜觀這事的發展。
「我完全贊成大小姐的說法，目前華夏東方還是由二小姐來繼續負責最好。」陳南又補上一句。
這是在公司，按理說是在議公事，自然不能稱『大小姐』和『二小姐』什麼的，但天宇集團一向以歐陽家為主導，這些人也習慣了叫大小姐和二小姐，大家也沒什麼異議。
「如果這個條件不能答應，那我拒絕接手農業公司，只能另選高明。」歐陽若再補一句。
鳳天陽看著這局勢，知道自己只能妥協，「那好吧，那就這樣定了，華夏東方那邊還是由小妹繼續打理，然後再兼任農業公司總經理，農業公司那邊目前比較困難，希望小妹能夠多花些精力在那邊。&rdqu女嗎溝圾。o;
「這個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鳳副總操心。」歐陽若冷冷地說。
這話無疑是在提醒鳳天陽，你不是我的上司，還輪不到你來管我。
「那臨時主席一職，我們什麼時候再選？」鳳天陽問。
他明顯還是不死心。
「下周吧，這一周我們再議一下，下周開一個高管擴大會議，讓總部的中層幹部都參與進來，選出兩個比較有影響力的候選人，我們再投票決定。」歐陽星說。
這話也說得很有意思，今天的兩個候選人是鳳天陽和歐陽久遠，這本來就是兩個很有影響力的人物，現在歐陽星卻說要選出兩個有影響力的候選人，那無疑就是說今天的兩個候選人沒有影響力了。
表面上看一切還是風平浪靜，大家也都還是和
和顏悅色，但其實權力之爭已然開始，在座的人都能感覺暗潮湧動。
歐陽家是天宇集團的最大股東，權力之爭，當然會先從歐陽家開始，不管是派系還是個人之間的爭鬥，必然也將會是從歐陽家開始。
對於有影響力的董事，那可能會想著自己也要渾水摸魚撈上一把，對於那些不能另立山頭的董事，那當然是想著如何避免站錯隊，因為在爭鬥的時候如果站錯了隊，那爭鬥過後成功的一方必然會秋後算帳，如果站錯了隊，選了敗的那一方，那結果當然就會是吃不了的兜著走。
鳳天陽離開會議室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歐陽若，今天他無疑是輸給了歐陽若，因為歐陽若有歐陽星和陳南的支持，讓他今天輸得有些難看。
##農業公司在離江寧三十多公里以外的高坡鎮，屬於江寧市的直轄縣下面的的一個鎮，從江寧往興陽方向的高速在這個鎮有一個出口，所以這裡也算是交通便利。
歐陽若和楊婉柔趕到的時候，已是彩霞滿天的黃昏時分，在進入高坡鎮的路邊，歐陽若看到了巨大的廣告牌：『天宇農業與高坡鎮鄉親父老攜手奔小康』。
農業公司的辦公室就設在高坡鎮鎮政府的旁邊，小鎮上沒有什麼太高的建築，更沒有都市的cbd，這幢七屋高的建築已經是最高的了。
前總經理馬奎雖然已經遞了辭呈，但因為接替他的人沒有到，他依然還是現在農業公司的總經理，聽說二小姐來了，他帶著公司的一群高管在公司門口迎接。
馬奎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穿著西服，他穿著一件灰色茄克，鬍子也沒有剃乾淨，戴黑框眼鏡，面色白淨，很有一股斯之氣，倒也不像那種混職場的老油條，倒像是一個小學老師的樣子。
「歡迎二小姐，一路辛苦。」
率先打招呼的不是馬奎，反而是旁邊的一個瘦臉的高管，這人年紀和馬奎相仿，頭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這一看就知道是善於應酬的老江湖了。
歐陽若微笑：「不辛苦，大家才辛苦。」
那些高管看著歐陽若年輕漂亮，又聽說這人以前就是個放蕩的敗家女，心裡都不怎麼尊重，眼光倒是朝她臉上亂掃，心想農業公司本來就發展不景氣，現在又來一個敗家女接盤，恐怕這公司很快就要沒了。
「二小姐，鎮上條件比不得市裡，我們在鎮政府的招待所給您開了房間，您先到那邊休息一會，晚一點到高坡酒樓吃晚飯，陳鎮長聽說您來了，要接自為您接風呢。」那個瘦臉的高管又接著說道。
至始至終，馬奎卻是一聲沒吭，完全沒有一點總經理的樣子，要不是歐陽若在公司時就看過他的照片，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是農業公司的總負責人。
「其實不用住到招待所，我就住員工宿舍吧，我也是公司的一員，當然要和大家一樣。」歐陽若說。
「這怎麼能行，二小姐是千金之軀，怎麼能住員工宿舍那樣的地方呢，房間已經訂好了，二小姐就過去住吧。」那人又堅持。
「就這樣決定了，馬總，你雖然遞了辭呈，但你現在還是家業公司的總經理啊，怎麼一聲不吭？」歐陽若不再去討論住宿的問題，而是看向馬奎。
「對不起，二小姐，我一直沒能插上嘴，我其實也想說歡迎您。」馬奎說。
歐陽若笑了笑，「那就麻煩馬總給我安排一個宿舍吧，其他的同事先散了吧，改天我再請大家吃飯，我剛來，對公司的事不熟悉，我想先和馬總聊聊。」
其他的那些人也就散去，只有那個一直很慇勤的管理人員沒有走的意思，歐陽若看向他，「你也先去忙吧。」
「可是……」那人欲言又止。
歐陽若打斷了他：「去吧，回頭我們再聊。」
見歐陽若堅持，那人只好悻悻走開。
等那人走開了，歐陽若這才問道：「馬總為什麼一臉的不痛快，還一句話也沒有說？難道集團欠了你薪水不成？你放心，雖然你要離職了，但你曾經為公司付出過努力，是有功勞的人，這是誰也抹殺不掉的，你的薪水，我會讓財務部門一分不少地給你，天宇是上市公司，還不至於會去拖欠員工薪水。」
馬奎一臉慚色：「二小姐您誤會了，我不是那意思，我當然知道公司不會拖欠我的薪水，我也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一問題……」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高興？」歐陽若問。
「我沒有……」
「馬總，我又不是小孩兒，你高興不高興難道我都看不出嗎？有什麼事你可以對我說，我能解決的，盡量為你解決。」歐陽若說。
「其實我個人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二小姐來了，我自然就得走了，所以心裡有些不痛快。」馬奎說。
「可是你之前就遞了辭職信，就算我不來，那也會有人接替你啊，怎麼說得好像是我來了把你攆走一樣？你要是不遞辭職信，我還不用到這鬼方來呢。」歐陽若說。
馬奎歎了一口氣，這一次他卻沒有說話。
「咱們先到你的辦公室聊聊工作吧，宿舍的事，你吩咐下面的人給我安排兩間，我的助理也需要一間，最好就安排在我的隔壁。」歐陽若說。
「好吧。」馬奎說。
馬奎拿出電話打給了一個什麼經理，吩咐他安排宿舍的事，打完後領著歐陽若來到他的辦公室。
馬奎的辦公室非常整潔，和他的形象倒
也很相符，辦公桌上每一個物件都擺放得非常的整齊，連一張散亂的紙張都沒有。
「二小姐請坐，我這裡的茶不好，不知道……」
「我又不是來喝茶的，隨便喝杯開水就行。」歐陽若說。
馬奎去給歐陽若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在歐陽若對面的黑色商用沙發上坐了下來，卻不開口說話。
「馬總，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是家裡有什麼事嗎？」歐陽若問。
「那倒沒有，家裡挺好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江寧，都挺好。」馬奎說。
「那你為什麼一直悶悶不樂？自從我來到高坡鎮以後，你就沒怎麼說話，你為什麼不歡迎我來呢？」歐陽若直接說道。
「我又怎麼可能不歡迎二小姐呢，我只是覺得我對不起董事長，二小姐可能不知道吧，這農業項目就是我向董事長建議的，我在美國留學多年，回國後一直希望做一些高科技的農業項目，咱們國家是農業大國，但農業技術卻一直非常落後，在江寧更是沒有什麼像樣的農業項目，我回國後一直在農科所工作，那樣的機關人浮於事，要升職就得搞好人際關係，不然能力再強也沒有用武之地，後來有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董事長，和他聊了幾句，他竟然很欣賞我，於是就邀我一起來做了這個農業公司，並且讓我全權負責，沒想到……唉……」
馬奎一臉的慚愧，歐陽若能分辨得出來，那應該不是裝的。
「看得出來你對農業公司很有感情，那你為什麼要辭職呢，遇上困難，不是應該要想辦法解決的嗎，怎麼能辭職走人？是不是現在爸爸失蹤了，讓你失去了靠山，所以你就心生退意？」歐陽若問。
「二小姐是聰明人，你一猜就能猜到。」馬奎說。
歐陽若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然讓她猜中了，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馬總到底遇上了一些什麼樣的問題？不妨直說，我相信我們終究是有辦法解決的。」歐陽若說。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雖然說你已經交了辭職信，但董事會還沒批呢，就算是你馬上要離職了，那和我交接工作也是你的義務啊，你當然要把遇上的困難給我說清楚了。不然我什麼也不瞭解，我又怎麼開展工作？」歐陽若說。
「其實農業公司最重要的項目就是種植烏莓，烏莓是一種由北美引進的農作物，食用和藥用價值都很高，其果實鮮美，而且還有抗癌和延緩衰老等多種功效，是國家農業部要著重推廣大面積種值的農作物之一，而且這種東西對氣候要求很高，世界上適宜種值烏莓的地形極少，而高坡鎮恰恰就非常的合適，一但種值形成規模，那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深加工，形成完整的產業鏈，不但公司能賺錢，還能帶動周圍的鄉親們也一起致富。」馬奎說。
歐陽若點了點頭，「我雖然不是很瞭解，但我知道烏莓這種東西，現在在整個世界範圍來說產量也非常的少，因為藥用價值極高，有『生命之莓』的美譽。」
歐陽若來上任之前，當然是做過一些功課的，以前她對這玩意兒其實一點都不瞭解。
「二小姐說得沒錯，所以這個項目其實是非常好的，只是烏莓的生長週期有點長，至少要三年時間才能結果，是一個投資週期相對較長的項目，很多急功近利的商人，是不願意投資這種項目的，但董事長肯說服董事會投資這麼一個項目，確實是非常的了不起，這個項目的摸索期是最困難的時候，但也已經過去了，我們前期種植的烏莓也長勢良好，現在只是需要擴大種值面積而已，可沒想到董事長卻忽然失蹤了。」馬奎說。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這麼好的項目，而且最困難的時期也已經過去了，那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離職？我爸雖然失蹤了，但天宇集團還沒有垮啊，為什麼你就要走了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一走茶就涼，就因為我爸失蹤了，所以你就要走？」歐陽若問。
「那也不是，這是我一手參與的項目，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又怎麼可能會捨得拋棄它？可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馬奎一臉的無奈。
#旁邊的楊婉柔卻是耐不住性子了，「你大老爺們怎麼這麼彎酸？有什麼事你直接說不就好了？你到底遇上什麼樣的困難了？讓你想跑？」
歐陽若向楊婉柔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坦白說我在美國留學時沒有學過管理，回國後也沒有從事管理方面的工作，所以對於公司的管理和經營，我其實不太擅長。」馬奎說。
「這我看出來了，你是那種會認真做事的人，但卻不擅長於人際交往，以前爸爸在位的時候，自然會力挺你，有什麼困難爸爸也會幫你搞定，但現在爸爸失蹤了，你就失去了主心骨是嗎？可是如果就因為有壓力你就想要逃，坦白說這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人生在世豈能事事都如人意？壓力誰都會有，馬總也不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怎麼就這樣放棄了？」歐陽若說。
馬奎又是一臉的慚愧，「二小姐這麼一說，真是讓我無地自容，但是這不僅僅是壓力的問題，而是確實遇上了讓我根本無力解決的問題。」
「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你到底遇上了什麼問題？逼得你要走人？」歐陽若說。
馬奎搖頭歎息：「很多問題，而且都是我解決不了的，我愧對董事長，愧對二小姐……」
「別扯這些沒用的客套話，先說你遇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歐陽若說。
「最大的問題就是和農戶之間協調問題，我們原本定的是兩個方案，一種是完全承包農戶的土地來我們自己
己種值，他們可以加入我們，在我們這裡上班，領一定的薪水，但不知道是誰傳了消息，說種烏莓可以賺大錢，於是他們就不把土地租給我們了，要自己種。」馬奎說。
「那就讓他們加盟唄，他們自己種，還可以分擔我們一部份風險，而且也能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做自己的事，當然是要比給別人打工積極多了，到時烏莓結出來了，我們再從他們手裡買來進行深加工就好了，這樣也能帶動他們共同致富。這不挺好嗎？」歐陽若說。
「是啊，所以我們答應了這個條件，但是如果前期他們要自己種，那投資肯定要由他們自己想辦法了，我們只能提供技術支持，總不能我們又出技術又出錢，他們白賺錢卻一點風險也不承擔吧？」馬奎說。
「這個當然，要想賺大錢，那當然得自己承擔一定的風險，如果這個項目真的好，那政府可以扶持啊，我聽說政府也給農業公司很多政策上的優惠，那可以由政府作擔保，貸款給那些缺資金的農戶啊，地方經濟發展起來了，那稅收自然也就高了，地方官員政績也出來了，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歐陽若說。
「二小姐雖然年輕，卻是什麼都懂，我真是很佩服，其實之前我們也是準備按這種模式進行的，但是董事長失蹤以後，就有新情況了，政府忽然說不再參與這個扶持計劃，讓那些農戶自己想辦法籌資金，這些農戶大部份都是貧窮狀態，哪裡會有前期投資的資金啊？政府現在不管了，他們也就沒轍了，他們做不成了，自然就把怨氣發到我們身上，不租給我土地也就算了，還要鼓動那些已經把土地租給我們的農戶要把地收回去，那些地我們已經種上烏莓了，怎麼能讓他們收回去？於是他們就天天到公司來鬧，我們根本無法正常工作。」馬奎說。
「哎，你這總經理當得可真窩囊，你們承包了人家的地，不可能不簽合同吧，有合同書在你怕他們幹什麼呀？大不了到法院去打官司不就行了？」插嘴的又是楊婉柔。
歐陽若皺眉：「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越是貧窮的地方，越是愚昧不講理的人多，那些村民人多，哄地一下就撲上來鬧事，誰會和你講理打官司？就算是官司打贏了又怎樣？他還是不服，一樣的天天來鬧，那工作根本就沒辦法開展。」
「對啊，二小姐說的太對了，我也無數次和他們溝通，說既然有了合同，在合同期滿之前，他們是不能收回土地的，但他們根本不聽啊，公司的幾個員工還讓他們給揍了一頓呢。我想過多種方法了，根本解決不了，這公司一直不能正常開展工作，我也只好退位讓賢了。」馬奎說。
「這件事是不是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這麼好的項目，高坡鎮的鎮政府為什麼忽然之間就不支持了？這恐怕才是問題的關鍵吧？」歐陽若說。
馬奎歎了口氣：「之前聽說二小姐是一個……是一個……」
「我知道我以前名聲不太好，沒關係，你接著說。」歐陽若說。
「今天見到二小姐，真是讓我佩服，什麼事都瞞不過您，之前那個瘦臉的是農業公司的副總，他的名字叫史全佳，下面人都叫他『死全家』，雖然我是總經理，但他在公司的影響力卻是比我還要大。很多事都是他說了算，農業公司遇上的困難，主要就是與他有關。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但董事長對我有知遇之恩，現在二小姐接手農業公司，我當然要把真實情況都告訴你。」馬奎說。
「嗯，我看出來了，那個史全佳很會來事，比你會搞人際關係。他又是什麼樣的來頭？為什麼能興風作浪？」歐陽若問。
「高坡鎮的鎮長叫白啟剛，正是史全佳的親姐夫，農業公司要落戶高坡鎮，當然要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才行，當時白鎮長和我們會談的時候，就表達了想讓他的小舅子進入公司工作的意思，當時我們也缺人手，也希望有一個能熟悉本地情況的管理人員協調各方關係，於是我們就答應了，就這樣史全佳就進了公司工作，他也確實把各方都打理很好，後來就升了副總。」馬奎說。
馬奎說到這裡，歐陽若已經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示意馬奎接著說。
「之前董事長在位的時候，很看重農業公司這個項目，很多事都是直接指揮，我們有一個最高領導那就是董事長，後來董事長不在位了，這個史全佳就開始不安份了，說農業公司的建立全是他的功勞，憑什麼我一直佔著總經理的位置？他是本地人，他姐夫又是鎮長，他自己本人又擅長人際關係，慢慢的他的影響力就超過我了，很多事情我吩咐下去的，他鼓動下面的人不去做，本來運轉很正常的公司，被他們一攪和，問題就越來越多了。」馬奎說。
「原來他是逼你退位，所以你才要走？」歐陽若說。
「是啊，他多次在各種場合說表示他才是最大的功臣，總經理一職應該由他來擔任，我說總經理是由集團董事會任命，也不是我說了算，讓他去向高層反應，只要上面要我讓位，我肯定願意讓，我本來就是搞技術出身，那總經理什麼的我幹不幹都無所謂的。」馬奎說。
歐陽若點頭：「你確實不是一個會爭名利的人，這我相信，那他怎麼說？」｜.
「他說他有辦法讓我這總經理做不下去，而且要我徹底離開公司，他看我不順眼，說我凡事講原則，一點油水都不讓他撈到。」馬奎說。
「如果你不走，他就鼓動下面的人和那些農戶和你作對是不是？」歐陽若說。
「是的，他就是這個意思，農業公司是董事長寄予厚望的項目，我當然不捨得輕易放棄，但我能力確實有限，我根本鬥不過史全佳，最重要的是，我鬥不過他背後的鎮長，史全佳和白鎮長串通一氣，事事與我為難，我如果再繼續呆下去，我自己受點委屈到也沒什麼，這農業公司卻是越來越舉步維艱，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董事長的心血慢慢垮掉。」
馬奎是那種很感性的知識分子，說到傷心處，眼眶竟然紅了。
「這個史全佳還真是討厭，把公司搞垮了，他就算是當上總經理又有什麼用？這個混蛋真是欠揍，那個鎮長更是可恨，一個小小的鎮長，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卻能一手遮天，真是讓人生氣。」楊婉柔氣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縣官不始現管，身在高位的人，自然要多考慮政治前途什麼的，倒是這些基層小吏卻最是難對付，他們雖然官小，但手裡的權力卻是有用得很，得不到他們的許可，很多事都是做不成的，一個小科長就能扼殺一個大項目，你不買他的帳，他就給你找麻煩，相關手續不讓你過，你就什麼也辦不成。」歐陽若說。
馬奎連連點頭，「是啊，二小姐真是說得太對了，公司的很多事情不能越級直接去辦，有時辦一些證件需要當地的主管領導先簽字，他鐵了心要和我作對，明明是合理合法的東西，他偏說不行，要麼就是拖著說沒時間考察，很簡單的事，他拖你一兩個月，這工作還怎麼做？這公司還怎麼運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