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賈君鵬的前世今生(2) 文 / 英山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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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車裡面果然坐滿了人,覺得坐這車應該是不會有錯,便問:「多少錢?」
「五十塊錢一位,又快又便宜,快買票上車吧!先上車的有位子,上車晚了可就得站到清晰了!」中年婦女很熱心地說。
「行,行,我現在就買票!」我高興地從包裡掏出五十塊錢,從中年婦女的手裡換來一張蓋著一個模糊的紅戳的車票。
我爬上車,在行李架上放好包,在僅剩下的兩個座位中選靠窗的一個坐了下來。
車上已經坐了二十來個人,看穿著打扮都和我一樣是從外地來討生活的。經過火車上漫長的旅途,現在終於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一路上的緊張和疲勞在此刻都已化為烏有,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輕鬆和興奮的神情。
昨晚在火車上一宿未眠,此刻靠在舒適的椅背上,聽著音箱裡傳出來的舒緩的音樂,想著馬上就可以到達目的地,見到筆友姜雲了,以及將來在這裡做一名心儀已久的工廠工人,享受著上班和下班的愉悅,我的心裡一陣輕鬆,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
「請問,這個位子有人坐嗎?」
迷糊中,耳邊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
「沒人坐!」我眼睛都懶得睜開一下,只是象徵性地朝車窗邊挪動了一下身子。
「是你!」又是女孩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站在面前的竟是一臉驚訝的許甜!
「呀,是你呀!」我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許甜,同時感到腮邊有一絲滾燙的感覺。
也難怪,一直都少有機會和同齡的女孩子面對面的交流,更重要的是我們兩個人之間剛剛還有過那麼一段誤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兩人算得上是狹路相逢,我真的不知道和許甜說什麼才好。
許甜似乎對我還懷有戒心,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別過頭去環顧了一下四周,可能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空位。無奈其它位子上都坐著人,許甜只得把包放下來,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卻一直將臉別向車廂的另一邊,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挺沒面子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真後悔自己剛才在火車站的舉動。不但沒有在行動上幫助到許甜,還無意中用言語刺激了她。否則的話,兩人此刻或許還可以互相禮貌地問候一聲,甚至可以在短暫的旅途中結成對子聊點什麼,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會鬧得像個仇人似的。
對於當時許甜給我的「冷遇」,後來我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你當時真的那麼討厭我,把我當作一個不懷好意的人嗎?」
「不能說是討厭,」許甜說:「主要是因為前面在火車站發生的事,讓我對身邊所有的陌生人都懷有戒心,而你,恰恰又是見證了我被劫經過的人,並且一而再地在我的面前出現!儘管你曾經表達了要幫助我的意願,但在當時高度緊張的戒備心理之下,我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
是啊,對於一位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突然遭受搶劫後的心靈創傷,怎能一下子就能全部修補完成呢?
對於和許甜的這次近乎傳奇般的相識經歷,我事後將它定義為「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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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中年婦女又拉了幾個乘客上車,清一色都是到清晰的。
因為最後一個座位叫許甜坐了,所以後面上車的人只得在過道裡站著,大家前胸貼後背的,將小小的車廂擠得水洩不通。雖然是站票,票價卻是一分都不少,可見去清晰方向的車很緊俏。
看著滿滿一車的人,我暗自慶幸自己早一點上了車,要不然這麼站兩個小時下去可得多遭不少的罪。
估計車上再也裝不下人了,中年婦女對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耳語了幾句,司機終於發動了汽車。但中年婦女自己並沒有上車,而是朝路邊的一個小飯館的方向招了招手,從飯館裡面立馬走出來一個留著絡腮鬍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司機趕忙將車開過去,讓絡腮鬍上了車,並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
客車終於出站了,不管是坐著的還是站著的,大家頓時一陣輕鬆。
惟有許甜和我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一個將臉別向左邊,一個將臉別向右邊,都緊繃著臉,一句話都沒有。在外人看來還以為我們是一對正在鬧彆扭的小情人呢!
我自始至終一直盯著車窗外,絲毫不敢向許甜這邊看,生怕許甜發現了,又當眾給我難堪。不過雖然表面上在故作輕鬆地看車窗外的風景,我內心卻不知怎麼地在突突地跳個不停,不由自主的反常表現連自己都覺得驚訝和不可思議!
坐在我左邊的許甜,可能是老往一邊看,脖子扭酸了,也可能是她左邊過道裡密密麻麻站著人,視線被擋住了,不知何時已把臉別向了我這邊,卻沒有看我,一雙眼睛一直盯著窗外。
雖然感覺到許甜的頭別向了自己這邊,我卻依舊不敢回頭看她,只是使勁挪了一下身子,將背部貼緊座椅的靠背,生怕擋住了她的視線。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近半個小時,終於還是憋不住,我鼓足了勇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向車廂內瞄了一眼,恰巧看到許甜的右耳——她剛剛被人搶走耳環的耳垂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痕,鋸齒般的裂口還清晰可見,我不禁在心裡暗罵起那長髮混蛋的殘忍和無恥。
思量再三,我覺得還是應該主動關心一下面前的這個女孩子,畢竟自己曾親眼見證了她蒙難的前後經過。更何況兩人現在又一起坐同一班車去往同一個地方!
「你……耳朵沒事吧?」我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跟你有關係嗎?」許甜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睛卻仍舊盯著窗外。
真是個冷漠無比的女孩子!我驚訝地看了一下許甜的臉,卻根本從她那裡讀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只是問問!」我故作輕鬆地說。
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自討了個沒趣。我也是個愛面子的人,既然許甜這麼對待自己,也就不打算再搭理她,便將頭靠在座椅上,臉緊緊貼住車窗玻璃,自顧自打起盹兒來。
客車繼續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行駛,廣播裡面正播放著時下最流行的音樂,陣陣難得的清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給大家帶來絲絲的涼意。
然而誰也不會料到,又有一場凶險正在前方等待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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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剛閉上沒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汽車突然猛烈地顛簸起來,睜眼一看,窗外密密麻麻的是一片樹林。原來汽車已經不是行使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而是艱難地在一條坑坑窪窪的泥巴路上爬行。車上的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醒了,有幾個可能對道路比較熟悉的人開始叫起來:「走錯了,走錯了,快停下!不是走這條路!」
「嚷嚷什麼?誰說不是走這條路?」司機不但沒停車,還加速往前開。
「師傅,肯定錯了,到清晰絕對不是走這條路!」一個戴著眼鏡,夾著資料袋的年輕人對司機說。
「啊,是這樣的,前面一段到清晰的公路這幾天在封閉施工,我們現在從這裡繞過去,馬上就到大路上了,請大家忍耐一下!」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絡腮鬍對司機搖了搖手,轉過身來對大家說。
「瞎說,我早上剛從清晰過來,哪裡有施工,你騙人!」戴眼鏡的年輕人說。
車上的人聽他這麼一說,再也坐不住了,大家齊聲喊:「停車,停車,快停車……」有人可能意識到什麼,開始用力的敲擊車玻璃。
司機和絡腮鬍不再理會大家,客車依舊快速地行使在泥巴路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個大個子青年人終於忍無可忍,從擁擠的人流中跌跌撞撞地擠到車前方,伸手去抓司機手中的方向盤,想以此迫使司機停車,但雙手被絡腮鬍給抓了個正著,兩個人頓時在車廂裡扭打了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司機來了個緊急剎車,將客車停在一塊空地上,絡腮鬍和大個子隨即停止了廝打。
車門緩緩打開了,絡腮鬍搶先跳下了車。大個子第一個緊跟著他往車下跳。
「咚!」一聲悶響,大個子雙手緊抱著自己的腦袋退了回來。原來是剛下車的絡腮鬍突然折返回來,用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木棒朝大個子腦袋上猛擊了一下,大個子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擊了個正著,頓時鮮血直流。跟在大個子後面準備一起下車的人,見此情景都退了回來,有幾個女的都嚇得尖叫起來。
「丟你老母,敢跟老子動手,老子做了你!」絡腮鬍在車門口揮舞著手中的棍棒:「還有沒有人想要下車的,有種的就站出來!」
被剛才這麼一嚇,滿車的人都沒敢吭聲。
「好嘛,你們都不想下車,說明還是挺識相的。好,只要你們積極配合,老子決不為難你們!只要你們聽話,老子保證安安全全毫髮無損地把你們送到清晰鎮。」絡腮鬍笑著說。
「你想怎麼樣?你要我們怎麼做?」戴眼鏡的年輕人代表大家問了一句。
「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們這車掙點錢也不容易,每天拉不了幾趟客,除掉這稅那稅的,再加上油錢和生活費,幾乎就沒有剩的。大家都是出來發財的人,掙錢容易,就算是做做善事,每人加100塊錢的車錢就可以了!」絡腮鬍笑著說。
「怎麼可能呢,我們已經買過票了!」大家聽說要加錢,都搖著頭嚷嚷起來。
「你還哭窮,我們都是剛從家裡出來,還沒找到事做,哪裡有錢給你!」
「太黑了,簡直沒有王法了!」
「這不是搶劫嗎?」
「大家團結起來,都不要交!」
「對,對,不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