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小石殤 文 / 辰東
血在濺，非常晶瑩，像是一顆又一顆血鑽，剔透燦爛，只是有些淒艷，石昊的胸部炸開了，他帶著笑，看著平靜，卻也有傷感。
「就這樣結束了嗎？石村再見，父母再見……」他輕語。
那血液鮮紅的驚人，衝向四面八方，而其胸骨斷裂，炸出來後，有一種崩天般的可怕氣機爆發！
無窮的符文衝出，化成仙刃般的光，無堅不摧，那青銅仙殿的虛影被擊穿，在這裡暗淡、模糊。
「不！」黃羽驚叫，臉色蒼白如雪，第一次這般恐懼，他害怕了，感覺末日來臨，心都在顫抖。
他拚命催動法力，一身的精氣神燃燒，化成最本源的力量，加持在青銅仙殿上，希冀它再次凝實、顯化。
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符，如果仙殿破了，那麼他也必死無疑，將會被擊穿，永遠地死在下界。
「仙殿降臨！」黃羽嘶吼。
經過他的灌注，無盡的本源力量湧入，那座銅殿果然清晰了不少，再一次發威，顯露在這下界虛空中。
石昊平靜，他的胸部在響，其他骨骼早已斷裂，只有至尊骨才炸開一小塊，它太堅固了！
這麼強大的骨，早已經成型，外力難以毀滅，唯有他一心想自斬，才能使之解體，終於……在體內炸開。
「轟！」
石昊身體劇震，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神魂都在搖動，至尊骨全面炸開，向外飛去！
這是一股磅礡的能量，讓天地失色，日月無光，壓制一切，那碎裂的至尊骨上盤坐著一模糊的小人，回頭看了一眼石昊，而後衝向前去！
那是石昊的道。是他體內天生自蘊出的法則，而今全面炸開，義無反顧，成為毀滅之光，可斬萬物。
「喀嚓！」
青銅仙殿被擊穿，十分迅速，在虛空解體，發出陣陣顫音，它快速暗淡，而後潰散。消失不見。
「啊……」黃羽大叫。臉上寫滿了驚恐。誰不怕死，可以從容面對？到頭來，很多人都會心懼與不捨。
仙殿的老僕懷著雄心壯志下界，原本想有一番大作為。一統八域，尋到各種傳說中的造化，從而崛起！
他跨界而來，不僅是為了仙殿，還為了他自己，要真正地突破人生的桎梏，踏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只是，這一刻，他所有的抱負都顯得蒼白無比。在至尊骨炸開的剎那，夢斷下界，他的路到了盡頭。
「我不甘啊！」他憤怒、恐懼、彷徨、悲憤、無助，但是都無用，沒有任何辦法抵擋。
「哧！」
一塊至尊骨飛來。將他的胸部擊穿，帶出大片的血花，血洞炸開，他的肉身在快速解體，那磅礡的能量席捲而來，讓他幾乎要爆碎。
最後的剎那，黃羽恍惚間看到，一個少年身體四裂，但臉上卻帶著平和的笑，嘴角沾著血，注視著他。
黃羽後悔，正是他將這個少年逼上了絕路，最後將他自己也搭了進去，讓他感受到了這種窮途末路、沒有希望的悲涼，將墜入深淵。
「不，我真的不想死啊！」他大叫著，面色蒼白、扭曲，身體奮力掙扎，但是卻難以掙脫，沒有任何的辦法。
至尊骨炸開，無窮盡的能量洶湧，如一片汪洋般砸來，將黃羽拍翻在地，讓他的身體四分五裂，抹殺他的生命氣機。
黃羽慘叫，帶著惶恐，帶著懼意，使勁的伸手抓向虛空，希望時間可以倒流，扭轉這種可怕的局面。
「噗！」
一塊至尊骨碎塊飛來，擊穿他的眉心，他整顆頭顱都炸開了，化成碎片，而後燃燒！
「我竟然死了，仙殿賜予我的諸般法器、手段等，全都沒有排上用場……」他的元神在頭骨碎片中掙扎，即將潰散。
「七神下界，全部殞落，真是可悲可歎。」他低吼，而後將元神中的一塊綠銅銹祭出，寒聲道：「以青銅殿脫落的銹塊煉製成的詛咒之花，給我綻放吧！」
他怨毒無比，雖然只剩下了殘碎的神識，但依舊祭出了這種殺生大術，因為他怕石昊僥倖活下來。
「噗！」
最後幾枚至尊骨碎片飛來，將黃羽打了個灰飛煙滅，肉身與元神爆碎，化成灰燼，什麼都沒有剩下。
石昊自毀至尊骨，情況自然極度糟糕，他的身體當場就被炸斷了，胸部以上是一截，胸部消失，下部又是一截。
而後，在可怕的波動下，在毀滅之光中，他四分五裂，全身各部位都在瓦解，骨骼斷掉，血肉綻開，劇痛灼燒全身。
他不比黃羽好受，所經歷的正是一個撕裂自身的過程，正在自我毀滅，肌體全面瓦解。
虛空中，一塊又一塊骨炸了出來，血肉橫飛，場面相當的淒慘，石昊即將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
便是那顆頭骨，目前也在龜裂，眉心汩汩淌血，元神暗淡，將要崩開！
這個部位一旦毀掉，便是有無上至尊降臨，也難以施法救助一個失去頭顱的人，失去了一切印記，就等於從人間徹底抹除。
顯然，石昊走上了滅亡路。
最後這一瞬間，石昊閉上了眼睛，很多事，浮上心頭，一幕幕，恍若就在昨日，感動的、悲傷的、無助的、喜悅的……很多很多，讓他充滿不捨。
幼小的時候被親人挖去至尊骨，鮮血淋淋，小小的身體獨自蜷縮在冰冷的床上，苦苦哀求大娘，問這是為什麼？
不久後，他去了石村，天真無邪，慢慢長大，逐漸強大起來，最後一個人走出大荒，開始自己的人生路。
百斷山、北海鯤鵬巢、石都大戰，雙石爭雄，他一步一步走來，最終崛起！
小石之名，威震天下，到了現在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自幼失去了父母，他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鎮殺七神，可惜……終究是要落幕了。
石昊眉心龜裂，一塊又一塊骨炸碎，要脫落，要飛向四方。
他心神恍惚，看著這個世界，有著眷戀，充滿不捨，輕語道：「我從石村中走出。與父母相見不多。很想再去看一看他們……」
只是。他知道，沒有這個能力了，他將從世間消失。
時間彷彿凝固了，小石在等待。看著自己走向死亡，墜入永遠的黑暗，目光中帶著淚花，帶著淒涼。
因為，最後的剎那，他誰都沒有見到。
依舊如過去，就像小時候，他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小床上，胸部淌血。沒有溫暖，沒有親人守護，只有淒冷，孤零零一個人等死。
獨自凋零，黯然神傷。像昔日那樣無助，他感受到了一種冰冷與迷茫，還有更多的是感傷。
「為何還沒有死？」石昊輕語，他在看著自己死亡，送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陷入永遠的沉眠中。
只是不知道為何，時間真的仿若停滯了，無比漫長，他的頭骨龜裂後，並沒有炸向四方，神智依舊清醒。
「這是什麼？」他見到了一抹綠光。
點點綠霞漾起，如漣漪般，擴撒到他的頭顱上，阻止了傷口的惡化，補上了頭骨的裂縫，讓時間彷彿定格。
氤氳綠霧流動，裹住了他的頭顱。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被炸飛出去的那些骨塊、血肉、還有斷掉的下半截軀體等，全都被一股神秘力量牽引而來。
一根綠色的枝條帶著一粒粒晶瑩的嫩芽，散發柔和光輝，正是它，將所有血肉與骨塊重聚而來，有重組的趨勢。
「柳神！」
石昊呼喚，最後的時刻，他有些孤單，有些黯然，以為一個人獨自離世，不被人知，沒有想到，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最後的關頭，看到這根枝條，他欣喜而又感動，心緒一下子好了許多。
這不是真正的柳神，只是它留下的一根嫩枝。
當年，石昊去北海鯤鵬巢時，柳神曾送他一截枝條，讓他保存，若有危險，可以互換它，只是一直沒有用到。
隨著柳神離去，踏進原始之門，征戰未明世界，這根枝條就失去了作用，無法呼喚它了。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根枝條在暗淡，甚至要乾枯了，因為柳神離開了這個世界，斬斷了所有聯繫。
石昊一直將它帶在身上，今日活祭己身，又炸開至尊骨，十死無生，沒有想到，最後的關頭，這根枝條復甦，散發瑩瑩綠光，將他的血肉與骨塊牽引回來。
柳條發光，一粒又一粒嫩芽從乾枯狀態重新煥發生機，脫落下來，帶著點點漣漪，沒入石昊四分五裂的軀體中，使破碎的肉身合在一起。
生死人肉白骨，這其實是一種誇張的說法，因為神藥都不見得能做到！
而今，一根柳枝脫落所有嫩芽，使這具肉身重聚，組合在一起，在進行復原，讓他恢復活力。
他像是一個瓷器墜落在堅實的地面，碎掉後，又被人拼接在一起，復歸原貌，只是通體都是裂痕，密密麻麻！
這是肉身的暫時粘合，隨時會再次瓦解，爆開在天地中。
石昊臉色蒼白，嘴角帶著血絲，躺在山地上，他很難想像，自己的肉身居然重拼在一起，出現在山林中。
只是，有些血肉、有血骨頭粉碎了，已經消失，他身上有不少恐怖的傷口，遭創太嚴重了！
一粒又一粒嫩芽消失，修復他的傷體，讓裂痕癒合，修補那些血淋淋的大洞。
至尊骨也被牽引了回來，只是消失了三分之一，在那恐怖的能量風暴中，燃燒掉部分，這是殘缺的。
並且，保留下來的這塊至尊骨，也是由很多小骨塊拼湊在一起的，組成了殘骨。
「喀嚓！」
突然，他組合在一起的身體有些骨頭又裂開了，再次斷掉，而他的身體也一樣，差點便又要四分五裂在山地中。
石昊內視，見到了骨上、血肉中的一種奇異符文，與柳枝的生氣相沖，這是一種規則，破壞其身體。
最為可怕的是，這種規則的破壞力無比強大，比嫩枝的恢復力霸道一些，他的肉身不再穩固，又將破碎。
「仙殿的規則，融入了我的軀體中？」石昊仔細內視，看明白了狀況，眸子黯然，一聲輕歎，他還是要死。
柳神離去了，留下的枝條都快乾枯了，雖又煥發了活力，但也只有生命之能，並沒有見到強大的法則蘊在當中。
而仙殿的規則與他的血肉凝結為一體，全方位的破壞，這是要徹底將他斬殺掉！
「終究還是難逃一死。給我一線希望，讓我留下殘身，只是為了滿足我的心願嗎，去看一看想見的人。」他自語。
石昊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現在還有短暫的時光可以停駐在世間，需要抓緊時間了，不然就要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