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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百一十六章 暗戰之一 文 / 劉天軍

    二百一十六章暗戰之一

    夜色深沉,星月全無。

    在白天,你死我活廝殺的雙方,此刻都安靜了下來,各自藉著火把的光亮,開始清掃戰場,為明天的戰鬥作準備,就像是兩隻受傷的凶獸,在舔食著自己傷口的同時,又無聲的發出威脅的咆哮,對峙著。

    隱約間,是雙方受傷戰士,高一聲,低一聲的痛嚎。

    掠過平原的風,滲雜著濃重的血腥氣息,如哭似泣。

    中軍大帳裡,二十多根牛油巨燭升騰著淡淡黑煙,跳躍著細長火焰,把每一角落都照得纖毫可見,十來個勤王軍的核心人物,圍著放置熱氣升騰酒菜的簡易長案,團團而坐,其中以三名身穿黃金甲冑者,最為醒目。

    「叔叔,為什麼要收兵,只要再讓我攻一次,我就一定能把江夏城奪下來。」

    桂陽王李亥喝水一般的把一碗烈酒飲下,然後瞪著血紅眼睛,向坐在案首的長沙王李實大聲吼叫道,濃密的鬍鬚滿是晶亮的酒珠,黃金甲冑上,更凝固著斑斑點點的赧色血漬。

    那些血漬,可以見證他的武勇。

    桂陽王李亥是名繼位王爺,今年三十多歲,身材高大強壯,有著獅子一樣的巨大頭顱,是新一代皇族勢力中最有名的勇士,在今天的攻城戰鬥中,他率兵衝鋒到了第一線,手下的親衛甚至在最後一次的攻擊中,都爬到了城牆上,和吳氏族兵展開了慘烈肉搏,如果不是帶著猙獰鬼面的陸氏族兵忽然殺出,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此刻的他,已把江夏城踏在腳下。

    「戰爭為了什麼?是為了獲得全局的勝利!依靠人多勢眾,依靠武勇進行拚殺,那是最蠢笨的方法,更多的時候,要懂得計算得失,要講究謀略。」

    長沙王李實一幅老謀深算的語氣:「你知道這一天攻城下來,咱們的傷亡是多少麼?是一萬六千多人啊!」

    做在另外一邊的新都王李亮,抬頭瞅瞅一臉威嚴的長沙王李實,又看了看殺氣騰騰的桂陽王李亥,便萎縮的低下頭去,喝自己的酒,不參予他兩人之間的爭辯。

    新都王李亮也是繼位王爺,但性格懦弱,貪酒好色,雖然這次以『清君側』的名義,跟隨長沙王李實桂陽王李亥之後,起兵勤王,抱著的念頭卻是,見勢不好,撒腿就跑,他現在說的最多的話語便是安全第一。

    每有戰鬥發生,新都王李亮都要穿上多重甲冑,騎著最快的馬,躲在隊伍的最後面。

    「那又怎樣?!」

    聽到長沙王李實教訓自己,桂陽王李亥滿臉都寫著不服氣:「在最後一次攻城戰中,上來的那些陸氏族兵,定然是預備隊,我承認他們的凶悍,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但也只有二三百人啊,連預備隊都上來了,這更說明他們已經沒有人,只要肯再讓我發動一次攻擊,我就一定能夠破城!」

    李亥仰天怒吼道:「敢抗擊我的大軍,讓我無數勇士喪命,我要屠城!」

    此話一出,到響起了一片附和聲,今天這一場慘烈的攻城戰,把許多人心中最暴戾的情緒都給激發了出來。

    「我知道,你是想打消耗戰,十個拼一個,總能把江夏城奪下來,但奪下江夏城又怎樣?我們起兵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一個區區的江夏,可是要割據江南,然後再以江南為寄托,進軍京都,還我李氏王朝的輝煌。」

    長沙王李實已經五十多歲,有著一張淡黑色的國字臉,看上去神情威嚴,雖然身材枯乾瘦小,但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時,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

    所有人,在他目光的掃視下,都低下了頭顱,乖的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唯有桂陽王李亥,仍然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著。

    「你知道麼,朝庭已經出兵來討伐我們了,據斥候來報,率兵的統帥,便是相國陸平之子陸恆。」

    聽到陸恆的名字,桂陽王李亥的瞳孔出現了瞬間收縮,下意識的反問道:「縱橫之鞭陸恆?」

    長沙王李實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從帳蓬的縫隙之間,忽然透過一股冷風,燭光搖動,光影迷離,有好幾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似乎那名字,便代表著惡魔般的凶意。

    大帳中的氣氛,驀然凝滯沉重。

    新都王李亮的酒杯,更是失手掉落到了地上,他猛的站起身來,就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兩隻耳朵都是支楞著的,神情恐慌,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擺出一幅隨時轉身要逃的架式。

    「陸恆?陸恆又怎麼了?!這個殺人魔王,手上沾滿了我們皇族人的鮮血,他來的正好!本王早就想用他的性命,來為我皇族人報仇呢!」

    桂陽王李亥用更大的聲音喊叫了起來,如獅虎之咆哮,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表現出他絲毫也不把陸恆放在眼裡的悍猛。

    長沙王李實心中一陣惱怒。

    行軍打仗,最忌的就是號令不一,這次起兵勤王,自己雖被眾人推舉為主帥,但桂陽王李亥桀驁不馴,新都王李亮膽小怕死,都常常讓他有將這兩人斬殺,以明軍法的衝動。

    但這種想法,也僅僅是衝動,這兩位王爺的手下,都有二三萬的兵卒,如果真的用他兩人的性命來見證軍法,聯軍便也就崩潰了。

    壓抑著心中的惱怒,長沙王李實微笑道:「我的侄兒,你的勇武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但兵書上有雲,『多算者勝,少算者不勝』,還是讓我們先瞭解一下當前形式吧。」

    桂陽王李亥『哼』了一聲,伸手抓起案上的豬腿,放在口中大嚼起來,一幅我聽你怎麼說的表情。

    卻聽長沙王李實吩咐道:「姜先生,還是請你來為大家解說吧。」

    從長沙王李實身後,站起了一個身著青衣,修長玉立的文士,拱手向四周施禮,只是他的臉上,卻蒙著一塊面巾,露出在外的一雙眼睛,凝如寒星。

    雖然蒙著臉,卻自有一股倜儻不群的風度。

    這位姜先生的來歷,很是神秘古怪,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更不知道他是憑藉著什麼,甫一出現,便被長沙王李實尊為首席幕僚,而對他言聽計從,並以先生之名稱之。

    平時,這位姜先生都是躲在幕後,為人低調,今天看來,長沙王李實是要讓他走到前台上來了。

    於是,桂陽王李亥既好奇,又面帶不屑的打量著這位姜先生,到要看他會怎麼說。

    「為了防備大軍遭到忽然襲擊,我們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密探,最遠的斥候密探,都到達了三百里以外的襄陽,也就是在剛才,有密探回報說,在襄陽的城牆上,升起了定遠將軍的軍旗,和血色陸字族旗,由此可以推斷出,陸恆率領的朝廷平叛軍隊,已經到達了襄陽。」

    這位姜先生說話的語氣陰柔,言之有物,舉止之間,更給人一種從容不迫,彬彬有禮的氣度,彷彿是一教書先生,在為眾人說文解字。

    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便是新都王李亮,也停下了筷箸,頗為急切的問道:「那麼,朝廷派來平叛的軍隊有多少?」

    「這個,據遠遠看了一眼的密探回報,說是旌旗密佈,蜿蜒數里,而且大多數都是騎兵,揚起的塵土連陽光都給遮住了,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人」

    「啊」

    新都王李亮忍不住叫了一聲,他也不等那姜先生把話語說完,便轉過頭去,對長沙王李實喊道:「叔叔,我聽說那陸恆最擅長的就是長途奔襲,我們還是退回長沙,依靠堅城防守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糊塗!」長沙王李實忍不住罵道。

    「王爺你稍安勿躁。」

    那姜先生伸出手來,拭意新都王李亮安靜,他的手指纖秀細長,露出來的肌膚白嫩細膩,如果不是喉節處,有著明顯的男性特徵,倒會讓人懷疑這位姜先生,是女子裝扮而成的了。

    就憑那雙凝如寒星的雙眸,相信在蒙面巾背後的容貌,也一定會是俊逸非凡——有幾名喜好龍陽者,便是在這緊急軍情探討時,臉上還出浮現出了瞬間的『淫』猥。

    「但據我所推測,陸恆所率人馬,最多也就是在兩萬人之間,不可能更多了,再加上當前的複雜形式,所以並不足畏。」

    「或許還可以這樣說,不但不足畏,正因為陸恆率軍來平叛,反到使我們,有了重振李氏王朝的最佳機會。」

    此話一出,到讓許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也瞪大了,驚疑的神情,就像是瀕死的病人,卻忽然聽見醫師宣佈,自己不但有救,還能再活上三四十年都沒有問題。

    「你,你憑什麼這樣說?」

    新都王李亮此刻提出的質疑,可以說是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聲。

    「請允許我先為大家做一個全局分析。」

    此刻,這位姜先生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就像是魔術師一樣,牽動了所有人的心:「先說一下,當前被陸氏父子所掌控的朝廷,要面對幾方面的敵人,首先,并州的李壽,對於陸氏父子而言,就如一把時刻都懸在頭頂的鋼刀,誰也不知道這把鋼刀會在什麼時候落下,所以,陸氏父子不可能把所有的軍隊,都派來南下平叛,其次,剛剛經過京都血夜的殺戮」

    在說到『京都血夜』這幾個字時,姜先生平靜如波的語氣,出現了剎間停頓,接著,他繼續說道:「在朝廷上,定然也會出現勢力的傾軋,也需要有強大的武力留守在京都,從而威懾各方。」

    「現在,我首先要為大家解說的問題就是,陸氏父子所能派來平叛的兵力,到底會是多少?」

    說實話,這個問題是起兵之初,所有人便都討論過的,原則上認為,陸氏父子現在所已掌控的軍力,應該是在十萬人之間,能夠南下平叛的軍隊,也就是五六萬人,此刻,聽這位姜先生說話的語氣,還有眼眸中流露出來的自信,卻似乎是另有推測。

    「雖然撫南大帥張崎被叛了皇族,但他手下的那六萬南軍,以前可都是皇族的中堅力量,其中的中下級官員,有不少還是由皇族的旁系子弟,所以這六萬南軍,是絕對不可能被派來南下平叛的」

    新都王李亮再次忍不住問道:「可要是被派來了,又怎麼辦?」

    「就算是被派來了,那也不怕。」

    雖然看不見這位姜先生的臉,但他此刻的舉止,卻給人一種『淡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強大:「那六萬南軍都是南方人,他們的家族父母妻兒也都在江南,如果真的被派來平叛,到時候,在兩軍對壘時,抓住這些南軍的家屬在陣前一喊,再唱上一首『思鄉曲』,這六萬南軍便會不戰自潰。」

    妙啊!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對策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吁了一口長氣,臉上露出輕鬆表情,再看向這位姜先生,滿眼的敬佩。

    「我知道,大家都認為,陸氏父子手中有軍隊十萬人,那麼,去掉這六萬南軍,也不過是四萬人,而這四萬人是陸氏父子的心腹力量,為了保證京都的穩定,也不可能全部派出,所以」

    那姜先生用冷如寒星的眼眸,環顧四周,一字一頓有如巨木撞鐘:「所以陸恆前來平叛,所率軍隊,最多也就是在兩萬人之間!」

    這份推斷,有理有據,能夠讓人信服,大帳內的輕鬆氣氛,立刻變成了被點著般的興奮。

    桂陽王李亥更是「啪」的一聲,把桌案上的碗盞拍的汁水飛濺,個個亂跳,同時氣壯山河的喊道:「兩萬人?!區區的兩萬人便想來平叛?真是膽子邊上生毛了,叔叔,只要你給我兩萬人,我這就到襄陽去,把陸恆的頭割下來獻給你。」

    便是膽小如鼠的新都王李亮,也開始伸臂捋袖子。

    「安靜!安靜!」長沙王李實喝道:「聽姜先生把話說完!」

    便聽那姜先生淡淡說道:「陸恆敢率兩萬人便來平叛,卻是有他的萬全打算。」

    大帳裡再次出現了,落針可聞的靜寂場面。

    這位姜先生,也太他媽的會掉人胃口了。

    「陸氏父子不但凶殘,而且狡詐,在發動京都血夜之時,便已料定三位王爺會起兵勤王,所以,他們也打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盤。」

    「陸氏父子如意算盤的第一步,就是給廣陵的孫家,豫章的王家,江夏的吳家送去大批軍械,希望這三個家族能夠從側面,牽制住我勤王大軍,更希望我勤王大軍,為了把三位王爺的封地連接成片,按照由南到北的地理位置,先攻廣陵,再滅豫章,最後吞併江夏,這樣,三場攻城戰下來,我十萬勤王大軍,恐怕也到了軍力疲憊,死傷枕藉的程度,這時候,陸恆再率領兩萬精銳,順勢南下,恐怕」

    話語雖然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卻是所有的人都能體會出來的,眾人才明白,當初長沙王李實堅持只派少量部隊,去騷擾廣陵豫章,而首先全力進攻江夏的真實意圖,實在是太英明了。

    或許,全力進攻江夏的計策,也是這位姜先生所獻的吧。

    眾人再次看向那姜先生的目光,由敬佩變成了仰視。

    「能夠攻下江夏城,那當然是最好,但如果攻不下江夏城,卻也無妨,因為陸恆定然會派軍來救江夏,我們便圍城打援」

    「可,可如果陸恆就是不派人來救江夏呢,而躲在襄陽城裡和咱們對耗,那又怎麼辦?」一名站立在新都王李亮身後的幕僚,忍不住插嘴問道:「襄陽城是天下名城,城高牆厚,難道咱們還要率軍去圍攻襄陽?」

    「對耗?」

    姜先生啞然失笑:「咱們最不怕的,就是對耗!現在有多少家已成割據的地方勢力,都在眼睜睜的看著這場戰鬥呢,只要出現對耗局面,便說明陸氏父子無能,控制不住形勢,如果能夠對耗一二個月,天下局勢必變!」

    「再說了,我料定陸恆必來救江夏!」

    姜先生的語氣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強大:「江夏吳氏,是江北陸氏的鐵桿盟友,此刻駐守江夏城的吳氏二公子吳良,更號稱跟陸恆情如兄弟,如果陸恆不來救江夏,就會讓所有依附陸氏父子的人寒心。」

    「所以,在不能一舉攻陷江夏城的情況下,那就乾脆圍而不攻,讓這江夏城成為一個餌,釣陸恆來上勾,我要讓陸恆」

    一股冰川般寒凝的巨大恨意,再也控制不住了,從那姜先生的身上傾洩而出,他從容的語氣,忽然變得冷森陰寒,彷彿是千年萬載也不會停歇的詛咒。

    「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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