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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八十六章 舌劍 文 / 劉天軍

    一百八十六章舌劍

    陸恆「哼」了一聲,有些不甘心的停下腳步,瞅了柱子後面一眼雖然他所站立的地方,距離那柱子頗近,但要真的走過去,卻需要繞過兩道白玉欄杆,花費頗長時間便在一名太監的連聲催促下,拾階而上,步入太和大殿之中。

    這是一座極為空曠的大殿,進深有二十多丈,橫廣十多丈,中間豎立著六根金井柱,支持繁複交錯的紫檀藻井,柱身瀝粉貼金雲龍,在柱子的兩邊,依次站列著七八十名文武大臣,此刻,這些大臣都一臉好奇的瞅向自己。

    對於這些朝中大臣而言,陸恆這個名字,可是聽聞已久,如雷貫耳。

    在這些大臣的身後,是以相隔同等距離,依次擺放的二十四座半人多高的青銅狻猊,造型威武,輝輝生燦,從這些狻猊的口中,噴吐出來的淡淡龍涎香氣,瀰漫整個大殿。

    在大殿的上首位置,有一個約丈許之高的地平台座,上面放置著一雕龍寶座,兩旁是蟠龍金柱,天花板上倒垂金龍戲珠的花燈,燃有二十多根兒臂般粗細的蠟燭,燭光跳躍,照耀寶座。

    此刻,那寶座卻是空的。

    在寶座的兩側下首,各垂有一道珠簾,珠簾之後,設有兩個明黃錦墩,在那錦墩之上,各坐有一名身著五彩華服的婀娜身形,因為珠簾的遮擋,她們的面目若隱若現,但就算是這樣,也能感覺到如雪肌膚,似畫容顏。

    「陸恆,見到兩位娘娘,你還不叩拜施禮!」站立在台座旁邊的一名黑衣太監,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叫道。

    陸恆抱拳拱手,揚聲說道:「臣,陸恆,見過兩位娘娘。」

    在這一刻,所有殿中肅然站立的大臣,都被陸恆表現出來的輕慢和無禮驚呆了,場面出現了瞬間的寂靜,接著,便是火山爆發般的轟然「太無禮了,這小子,太無禮了。」「竟然不下跪叩頭,也太放肆了」「早就聽說這小子膽大包天,沒想到啊,沒想到,他不會是個呆傻兒童吧」

    一時間,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上,亂如農貿市場。

    當然,也有一些人並不吭氣,拿眼睛瞅瞅站在大殿正中,一幅若無其事神情的陸恆,又瞄瞄站在那裡,彷彿睡著了似的太尉陸平,心中琢磨著,這個陸恆如此的無禮放肆,莫非有所依仗,暗含深意。

    「大膽!」一個身材修長,面容清矍的老者,排眾而出,指著陸恆的鼻子怒叱道:「陸恆,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麼罪?」陸恆一臉惘然:「我怎麼了我?」

    「到了大殿之上,你為何不叩拜施禮?在你的眼中,還有皇家威嚴麼?」

    大帽子當頭壓下,那老者斜睨了陸恆一眼,目光陰冷凌厲,有如毒蛇,他不待陸恆分辯,就轉身對著平台之上的兩名娘娘躬身一拜,說道:「臣,汝陽王李越,請兩位娘娘同意,將這個狂妄之徒拖出殿外,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咦,原來這老幫子就是汝陽王李越啊,陸恆轉過臉去,深深的看了李越一眼,那眼眸中,在瞬間爆發出來的凶悍,就連李越這樣自認為,歷經世間風霜,看慣風波險惡的人,也不由心中一凜。

    在陸恆的眼眸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暴戾邪惡和殺戮的寒光。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鐘鳴,讓大殿上的喧囂吵鬧安靜了下來,接著,一個冷脆的聲音響起:「眾卿不要爭吵,待哀家先問問他再說。」

    「陸恆,你為何不下跪參拜?」

    陸恆朗聲答道:「稟娘娘,不是臣不跪拜,而是太祖皇帝不讓臣跪拜。」

    「嘩」

    喧囂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可比剛才的聲響更加大了,就連那些剛才的觀望者,在此刻,也加入了斥責陸恆的行列「放肆!實在是太放肆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都大行三十多年了,難道還托夢給你不成?」

    而汝陽王李越,反應最是激烈,跳著腳,手指彷彿雞爪瘋發作般的抖動著:「鎮殿將軍何在?!把這個胡言亂語的傢伙拖出去,斬了!」

    唯有太尉陸平,仍然閉著眼睛,全然不為所動,但細心的人卻發現,太尉陸平的耳朵,正在有規律的抖動抻長。

    「陸恆,你說太祖皇帝不讓你跪拜,有何證據?」

    那個冷脆聲音繼續詢問道,聲音是從左邊珠簾之後發出來的,語氣間,頗有回護之意,陸恆猜想,說話者,定然是代表門閥豪族利益者的長春宮何昭儀。

    「太祖皇帝在開國之初,曾有言道,身為將領,甲冑在身者,可以不用大禮參拜,臣,身為威遠將軍,身披甲冑,根據太祖皇帝的遺訓,所以站立在這大殿之上,拱手為禮,而沒有叩頭跪拜。」

    陸恆語意鏗鏘的說道:「那些堅持讓臣大禮參拜的人,特別是這個老傢伙,」他指著汝陽王李越的鼻子,揚聲罵道:「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胡亂起哄,把太祖皇帝當年的聖言金諭,視為放屁,臣建議,將這傢伙拖出去,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汝陽王李越氣得,差一點沒有當場暴走,他指著陸恆身上穿的衣衫,連話都說不全了:「你你你這也算甲冑?」

    按照大齊帝國朝堂上的規矩,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身穿朝服,手握朝笏,來到大殿之上,參議朝政,而陸恆現在是從三品的威遠將軍,從品秩上來講,陸恆並無資格領取朝服。

    象陸恆這樣品秩不夠的人,被稱之為外臣,外臣奉詔上殿,是要領取外臣專用的袍服。

    但現在的陸恆,還被封為關內候,那可是並不在品秩之列的高爵,雖無實職,卻是無上榮耀,所以,陸恆應該身穿候爺的服飾,而不是外臣袍服,讓已是候爺的陸恆,再身穿外臣的袍服,那便是一種侮辱。

    問題是,大齊帝國有規矩,非軍功者不得封候,為了顯示皇帝對軍功顯赫者的重視褒獎,軍候的袍服紫綬,向來都是由皇帝親手頒發,而現在,景宗皇帝中風在床,神智全無,動彈不能,說死卻又沒死,所以,陸恆應該得到的軍候袍服,便有無法頒發下來。

    於是,陸恆上殿,穿的是一件平日裡的隨意衣衫,但無論怎麼看,卻也跟甲冑掛不上干係。

    聽了陸恆的分辯,更多的人,則安靜了下來,他們看出來了,這個陸恆,並不簡單,一言一行,看似魯莽,其實都暗含深意,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先不要跟著胡亂起哄,比較穩妥。

    這一安靜,大殿之上,有兩個人便突顯了出來,一個是身材肥胖如豬,全然看不見脖子的青年人,相貌神情顯得有些呆滯,但瞅向陸恆的細長眼眸中,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沉吟。

    還有一個是十五六歲的美少年,垂發不束,舉止翩翩,站立在人群中,頗有鶴立雞群,遺世獨立的味道,他看向陸恆的目光,卻閃爍著與歲數不同的精明。

    這兩人,都身穿明黃色的袍服,腰繫玉帶,在袍服的前後,繡有金絲盤龍。

    「我這身衣衫,為什麼不能算甲冑?」

    陸恆看著汝陽王李越,一臉輕蔑:「你領過兵打過仗麼?你知道刀山血海,千軍萬馬麼?你知道槍戟是如何拿握?箭弩是如何發射麼?」

    陸恆冷笑一聲,他轉過臉來,對著珠簾之後稟報道:「甲冑分有十三大類,臣現在所穿的,便是內甲,而之所以身穿內甲前來上朝,卻是因為,臣奉詔從江北回返京都,在昨晚戍時進京,就在城門口處,受到了卑鄙無恥的埋伏刺殺。」

    所有大臣,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早已經知道,昨天晚上,發生在城門口處的戰鬥,更知道,這件事情,十有**是汝陽王府的人幹的,此刻,聽見陸恆當著和尚罵禿子,都不由用眼睛去瞄那汝陽王李越,而汝陽王李越,在這一刻,到恢復了平靜,板著一張臉,捋著鬍鬚,似乎是在聽陸恆講故事,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陸恆,既然你身穿甲冑,那麼就不用跪拜了。」

    這時候,從珠簾的右邊,一個嬌甜柔美的聲音響了起來,攪稀泥般的說道:「這次宣你入京,一是為了嘉獎你,在征伐匈奴的戰役中,立下了的赫赫軍功,實乃我大齊帝國所有軍人的楷模。」

    「這第二麼,便是現在的傳聞太多了,而且有很多傳聞,一聽便知道是誇大之詞,所以我們都很好奇,想聽你親口說一說,這次率軍奔襲匈奴山城的真實情景。」

    這說話的人,定然就是雨花閣的王美人了,光聽聲音,便可知道,這女人,定然是一代尤物,難怪景宗皇帝會因為她,身患馬上風呢。

    陸恆循聲瞅去,奈何珠簾晃動,發出「叮叮」輕響,仍然無法看清楚那王美人的容顏,唯露出一截,圓潤到了極點的尖尖下頷,彷彿是羊脂美玉,瑩瑩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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