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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五十一章 餘波 文 / 劉天軍

    一百五十一章餘波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這一天,無論是在大齊帝國的史撰中,還是在匈奴大事記的羊皮捲上,都是應該大書特書的一頁。

    五千多名匈奴最精銳最強大最武勇的戰士ˍˍ金帳狼騎,以一種既悲憤,且又慘遭蹂躪的複雜心情,看著那兩名殺死匈奴最強大勇士的敵人,以大搖大擺的姿態,踏上浮橋,回到對岸。

    對這兩人,每一個金帳狼騎既有著刻骨的仇恨,又有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深深敬畏。

    看著唯一可以連接兩岸的浮橋,無聲斷裂,殘肢碎片在水面上,打了個旋兒便消失不見,唯有滔滔弱水,以亙古不變的洶湧澎湃,嗚咽東去。

    就算是那浮橋不斷裂,在這一刻,又有多少匈奴勇士,有膽量衝過去呢?

    看著在河的對岸,一個光頭壯漢,手擎書寫著「江北陸氏」的腥紅大旗,縱馬來回狂奔,不停的用匈奴語囂張高呼:「誰敢惹我!」那起而又落的馬蹄,分明是在踐踏著每一個金帳狼騎的心靈。

    羊個腿的,有本事,你小子過河來啊!

    看著那些身著匈奴袍服的敵人,一個個在對岸的高坡上,盡情的跳躍歡呼,一個個用勝利的表情,極盡輕蔑之姿的,羞辱著做為戰士的自己。

    長生天啊長生天,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們啊?!

    有很多金帳狼騎的勇士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了,他們象被抽了筋一樣,從馬背上掉落了下來,以頭戧地,淚流滿面。

    只有很少的金帳狼騎,才注意到在河的對岸,忽然出現了騷動,一個身材高挑比初升朝陽還要眩目美麗的匈奴女子,指著身體側面,五十多步遠的一個蒙面壯漢,像受傷的母豹般便欲撲上去,但她的身子,被一個同樣美貌的女子給制住了,動彈不得。

    那名匈奴美女又撕又咬,狀若瘋狂,這時,她看見那名蒙面壯漢向身後的人群中退去,匈奴美女急了,竭斯底裡的尖叫道:「把面布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讓我」

    接著,那名匈奴美女不知怎麼的,便昏了過去,再接著,身形閃動間,那名匈奴美女和蒙面壯漢,都如飛濺而起的水珠,重新回來江水之中,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似的,消失不見了。

    因為距離頗遠,所以那名匈奴美女的面目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有幾名金帳狼騎的勇士,在瞬間便認出來了,這不是我們匈奴最美麗的花朵ˍˍ燕善部落的阿迪娜麼?

    長期駐守在彈漢山王庭的金帳狼騎,有不少人在部落聚會時見過阿迪娜,有不少人,在知道阿迪娜和匈奴三王子巴蘭比的婚約後,把心中的愛慕深深隱藏,把阿迪娜視為,在夢境中升起的最美麗的月亮。

    想不到啊想不到,美麗如花的阿迪娜,竟被凶殘的敵人給擄掠走了!

    雖然,在心靈遭遇到連續不斷的打擊下,這些匈奴勇士的情感,和承受能力都已變得麻木起來,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還是感到了一種撕心裂肺般的巨痛,這種巨痛到讓他們忽視了,那名在阿迪娜的戟指下,而悄然退去的蒙面壯漢。

    當天,在弱水河的兩岸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勢不兩立的雙方,因為身體疲憊到了極限,而各自蒙頭大睡,較勁般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

    雙方的戰馬,不時發出「灰灰」的應和,拍岸的濤聲,傳達的卻是天籟的靜謐。

    這一覺,雙方都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當第二日的太陽,再一次從地平線處蓬勃升起,在金帳狼騎們雖然不甘,卻不得不接受現實的目光注視下,陸氏族兵精神抖擻,沐浴著金色的陽光,彷彿披著血色的盔甲,以一種從容不迫的姿態揚長而去。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便是陸石武,他那折射著朝陽的光頭,在荒野的背境下熠熠生輝,完全可以和初升的紅日相媲美。

    走著走著,陸石武忽然回頭高呼:「傻b們,不要送了,下次爺爺還來!」

    在片刻的怔忡之後,所有金帳狼騎的勇士,都像是尾巴被點燃的野牛,已經出離憤怒了,他們嚎叫著衝到弱水河邊,放聲大罵,有的人,甚至把手中心愛的彎刀,不管不顧的扔向對岸。

    但即便是這樣,也仍然渲洩不了這些勇士們心中的怒火,鬧了半晌後,彷彿約好了似的,這些勇士們一起解開褲子,掏出那話兒,放水!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報!緊急軍情!」

    隨著悠長的吆喝聲,一名頭盔上插著三根鷹羽滿身風塵的甲士,手舉刻印著「軍情」兩字的朱紅密匣,風風火火的從宮門狂奔到武英殿的大門口,接著,門口的內侍手忙腳亂的接過密匣,連滾帶爬的進入了殿中。

    為了這個久候不至的密匣,可是有七八名內侍都挨了板子呢,現在,它終於出現了!

    坐在那裡,保持小憩姿態的驃騎大將軍方東陽,枯陷下去的眼窩,猛然迸裂出一道細縫,渾濁的目光轉動了一下後,眼皮便有閉合了,而這一切動作的完成,並沒有使他的酣聲出現絲毫停頓。

    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目放光的盯著那密匣,恨不能一把搶奪過來,先閱為快。

    盤膝而坐的太尉陸平,仍然保持著吐納練氣的神態,臉上一派不被外物所擾的古波不興,只是那垂下來的白眉,卻無風自動。

    景宗皇帝「呵」的一聲,身子一俯,便要從龍椅上站起,但轉眼間,瞄見了陸平的沉穩,他又坐了下來,不但坐下,還拿捏姿態的向後靠了靠,接著,乾咳一聲,以一種矜持的手勢,從內待手中接過遞上來的密匣,驗封啟匣取閱,這一切動作到是不緊不慢,只是垂下的袍袖,卻彷彿是被投下石塊的水面,漣漪忽生。

    密折在景宗皇帝枯乾的手指間,緩緩展開,發出「沙沙」輕響。

    景宗皇帝在看閱軍情密折,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不時抬起頭來,偷窺景宗皇帝的臉,再根據景宗皇帝的臉色,來猜測這份遲到軍情密折的內容。

    張崎自認為是查顏觀色的好手,而且,也正是憑藉著這一份本領,他才能爬升到今日的高位,但此刻,景宗皇帝的臉色,變得也太快了,同時也太奇怪了,忽怒忽喜,忽懼忽恨,全無半點規律可言,特別是到了最後,景宗皇帝的手,中風般的簌簌而抖,那張橘皮似的老臉,更成了各種表情的揉合體,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跳動,每一個跳動,似乎都代表著一種情感的展露,而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同時具有這麼多的情感呢?

    「啪」

    隨著一聲巨響,景宗皇帝把那份密折,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龍案上,然後呼呼喘著粗氣,一言不發,面沉似水,就如風暴既將來臨時的海面。

    好像聾子般,驃騎大將軍方東陽的酣聲,仍然小曲般的響著,全然不為所動。

    而太尉陸平則呼出一口濁氣,吸入一口清氣,然後,連眼皮都不張的繼續打坐。

    好奇心能夠折磨死一隻老虎,何況人乎?!

    唯有撫南大帥張崎,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百貓撓抓般的難受,他不停的咳嗽著,希望能夠喚醒景宗皇帝的注意咱們倆可是一夥的,你看完了,過完癮了,也該讓我瞅瞅了吧

    景宗皇帝橫了張崎一眼,這一眼,流露著毫不掩飾的騰騰殺氣,把張崎駭了一跳我可沒得罪你啊接著,景宗皇帝拿起那份密折,站起身來,向偏殿走去。

    張崎瞇著細長的眼睛,瞅瞅方東陽,又瞅瞅陸平,心想,一個是為了保全富貴,而不願意惹事,一個另有情報來源,恐怕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可不跟你們比鎮定。

    張崎屁顛屁顛的跟入偏殿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宗皇帝象掉進陷阱中的野獸,在偏殿中來回走動著,咆哮著,臉色赤紅如血,花白的鬍鬚似乎根根倒立,那份軍情密折被他攥握成了一團,砸在張崎的身上,又掉落在地,滾出頗遠的距離。

    張崎瞄了景宗皇帝一眼,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從地上把密折拾起,再小心翼翼的展開。

    張崎實在是搞不明白,景宗皇帝為什麼會如此憤怒,對匈奴戰爭的最壞結果,莫過於左路大軍,在匈奴三大部落的聯合抵禦下,久攻不下飲馬潭,再加上撤退時拖泥帶水,而被趕來支援的匈奴鐵騎重重包圍,力戰之下而全軍覆沒。

    這種最壞的結果,也是曾經考慮過,和推算到的事情,並採取了一定的預防手段,就算是發生了,在心情難受之餘,也應該能坦然接受啊,可現在,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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