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三十七章 爾虞我詐之一 文 / 劉天軍
一百三十七章爾虞我詐之一
我會開出一個,你不可能拒絕的優惠條件!
這個渾身上下,連一塊好肉都沒有,只剩下半條命的獨眼龍,口氣到是不小,特別是他話意中含蘊的自信,更加讓人不能小窺。
陸恆再次打量著從地上掙扎坐起的巴蘭比,雖然在落泊中,但舉止之間仍然能夠感覺到,擁用的強者風範,要想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並佔據上風,最主要的就是,如何來把他內心的自信摧殘。
有了這樣的認定後,陸恆臉上,流露出勝利者的輕浮和傲慢:「那麼,就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吧,我到想聽聽,是怎麼一個不可能拒絕的優惠?!」
佈滿血污的臉,因為陸恆輕蔑的語氣,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似乎在醞釀說辭,接著,巴蘭比開始向陸恆講述,他之所以會被綁到祭祖的天台之上,接受蒼鷹啄食而死懲罰的原因。
巴蘭比說的很簡單,那就是,他的父親ˍˍ草原上最偉大的匈奴王韓邪跋,因為年老體衰,而忽然死亡,他和大王子柯胡兒,五王子跋拓行三個人,成為了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在競爭的過程中,五王子跋拓行首先被殺死,而他,則中了大王子柯胡兒的奸計,被生擒活捉,押送到這穹廬山城來,接受匈奴王族傳統的死刑,他在那天台的石柱上,已被綁了三天三夜
巴蘭比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在述說著別人的故事,那怕是說到身中奸計被擒的恥辱,被飛落而下的蒼鷹,把眼珠子琢食的痛苦時,語氣中也沒有出現絲毫的感情波動,但陸恆還是注意到了,在巴蘭比的血紅獨眼中,那瞬間一閃即隱的獰厲。
事情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其中定然隱瞞了某些關鍵這完全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認定,很玄虛,但同時又會堅定不疑的相信。
陸恆瞅著巴蘭比,沒心沒肝的嘲笑道:「你說的這些,跟你要談的優惠條件有什麼關係?」
「雖然柯胡兒殺了跋拓行,並下令處死我,因此而成為王位的唯一繼承者,但他到現在,也還不是真正的匈奴大王,他必須在秋天的部落大會上,詔告天下,得到半數以上的匈奴部落的認可才行,所以,我還有機會。」
巴蘭比瞅著陸恆,一字一句的解說道:「我的外公,是匈奴最大部落之一陀昆族的族長,而我的表舅,是匈奴最勇猛擅戰的黑鷹族的族長,如果你肯饒過我的性命,我會招集這兩個部落的人,在柯胡兒還沒有成為匈奴大王時,向彈漢山發動忽然襲擊」
「我為什麼要饒過你的性命?」陸恆氣哼哼的說道:「你要報仇,你要向柯胡兒發動襲擊,你要奪取王位,但這,關我屁事!」
想不到陸恆竟會忽然說出,這樣粗俗的話語,巴蘭比的臉上,露出剎那間的驚愕,他忽然問道:「你真的就是這支隊伍,最高的領軍者麼?」
對於巴蘭比的這個疑問,陸恆的臉上,露出理所當然而又不屑回答的傲慢。
被綁在祭祖天台的石柱上,接受被蒼鷹啄食而死的懲罰,是一個極其漫長和痛苦的死亡過程,巴蘭比幾乎絕望了,等待著死神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卻偏偏無力掙扎。
就在他以為,再也熬不到新的日昇月落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當陸奉川率著幾個人,撕破黑暗,殺氣騰騰的出現在他面前,那獨特如魔鬼般的盔甲樣式怪異而凶厲的奇特兵器,還有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都讓虛弱不堪的巴蘭比在瞬間明白,來的是匈奴的敵人,而且,這些敵人已把匈奴人的聖地ˍˍ穹廬山城給攻陷了。
做為一名匈奴王子,巴蘭比的心無疑是憤怒的,但做為一個將死的囚犯,特別是心中還含蘊著深深的仇恨和不甘,巴蘭比又在這瞬間,看見了一線生機。
巴蘭比提出,要跟這支隊伍的最高軍事首領談條件,完全是因為,巴蘭比認定,一支敵軍,能夠深入敵境,並縱橫數千里,攻陷匈奴人的大後方穹廬山城,是件難以想像,震驚天下的事情,那麼,這支隊伍的首領,一定具有罕見的戰略眼光。
而具有這樣戰略眼光的敵軍統帥,不會看不出來饒過自己的性命,便會使匈奴陷入內亂這樣損人利己的好事情,所以,只要自己宣佈身份,並把王子爭位的事情講出來,那麼,自己的性命就定然會得到保全這就是巴蘭比在甫一見到陸恆時,便敢信心十足跟陸恆談條件的原因
但此刻,陸恆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巴蘭比的意料,甚至可以說是,有挨了當頭一棒的惘然。
這個雖然擁有上位者威嚴,但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輕許多的敵軍統帥,此刻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他就看不出來,饒過自己性命,比殺死自己,能帶來的更大好處?
難道,難道這個少年只是一個草包,只是一個笨蛋,而他率領的軍隊之所以能夠攻陷穹廬山城,完全是因為有著狗屎般的運氣?
此刻,在巴蘭比的心中,產生了一種極為矛盾的情緒,他既看不起陸恆,同時又為自己的生命擔憂,因為陸恆的淺薄,反到使自己顯得毫無價值。
巴蘭比用他獨眼的餘光,掃瞄著身周那些陸氏族兵,發現這些身披甲冑的戰士,在此時,一個個就像是歡快的兔子,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在洗劫著祭祀大殿中的財富,就連代表神祇的雕像,也敢毫無顧忌的砸碎,在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拖拉著一條或數條巨大的麻袋,每一個的臉上,流露出來的貪婪和汗珠同樣明顯。
巴蘭比既心痛又蔑視,想不到攻陷穹廬山城的,竟是這樣的軍隊和首領,長生天啊,難道你真的讓烏雲遮住了眼睛?
巴蘭比拭探的問道:「那麼,我用金銀珠寶來贖我這條性命如何?」
「用金銀珠寶贖命?這當然可以了,不過,你身為王子,錢我可不能少要了。」陸恆用扒皮的目光,打量著巴蘭比,臉上露出懷疑的神情:「你的金銀珠寶在什麼地方?有多少?」
「這個,就在這座祭祀大殿的地下室裡,放著數十箱珍寶,是我匈奴王國歷代的珍藏」
「匈奴王國的歷代珍藏?呵,這些珍藏在我的腳步踏入穹廬山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我的了!」陸恆嘲笑道:「你竟然是想用我的財寶,來贖你的性命,你以為我是傻子麼?」
巴蘭比快速眨動著獨眼,片刻後,他反應過來了,暗暗咬著後槽牙:「那那能不能先欠著,你說一個數目,到時,我以十倍」
「本少爺概不賒帳!」
陸恆斬釘截鐵的說道,他看著巴蘭比,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緩緩的站起身來:「你這傢伙,看上去挺聰明,怎麼長了一個豬腦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伴隨著陸恆這不耐煩的語氣,他身邊的幾名手提稜槍的親衛,身子微微前俯,雙眸暴射凶芒。
在這瞬間,巴蘭比感到了來自死亡的巨大壓力,空氣彷彿凝滯,他知道,他的性命是否能夠留存,都將在這瞬間決定。
做為一個優秀的人,他隱隱感覺到,他是有生存機會的,但實際上他卻又沒有把握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幾乎絕望了,無奈的喊叫道:「那麼,究竟要怎樣,你才肯饒過我的性命呢?」
轉身便欲離去的身形,就因為巴蘭比的這聲絕望吶喊,而出現了停留,再轉過頭來的陸恆,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嘰嘰歪歪了半天,也就這句話,讓我聽的順耳些,好吧,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怕不怕死?」
巴蘭比思忖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想死。」
「回答的好!」陸恆讚歎道:「不想死並不等於怕,因為心中還有許多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存在,比如仇恨,比如權勢,所以不想死!」
巴蘭比木著臉,一語不發,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答案,竟讓陸恆看出了許多他內心的東西,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太輕視陸恆了。
這時候,陸恆才告訴巴蘭比,他根本就不在乎匈奴會不會出現內亂,對於他來說,匈奴以後會怎樣,那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完全懶得考慮,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如何才能夠攜帶繳獲的戰利品,從匈奴境內安全的撤回到大齊帝國。
「難道你在選擇穹廬山城為偷襲目標時,沒有考慮撤退的問題麼?」巴蘭比奇怪的問道。
「誰說我沒考慮,我考慮了,只是事情出了點變化,變得不是很有把握了,你身為匈奴王子,也許能為我提供些許幫助。」
「你讓我饒你性命,其實,咱們倆的性命是聯繫在一起的,如果我被匈奴軍隊追上了,那麼,我在被殺死之前,一定先把你給斬了!」
陸恆威脅道:「在撤退的路上,要面對的困難,這是現在就可以想像出來的,我還就告訴你了,饒過你的性命,可以!但是,你必須跟我站在一條戰線上,也就是說,在遭遇到的每一波追兵時,我都要你跟我站在一起,先向他們宣告,我這個兇手,就是被你這個匈奴王子從大齊帝國請來的」
雖然滿臉血污,但還是能夠清楚看見,巴蘭比的臉上在短暫的愕然後,流洩出來的不能掩飾的憤怒:「不行!我是不可能跟你站在一起那樣說的,我如果那樣說了,所有的匈奴人都會唾棄我的!我將生不如死!」
而陸恆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你必須這樣說!否則,我現在就斬了你!」
這時候的陸恆,就如從地獄中走出來的魔鬼,顯露出來了他的本來面目:「你也不想想,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你的性命就捏在我的手中,殺死你,並不比殺死一隻狗費勁多少!」
「你現在唯一所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幫助我和我的部屬撤退,並且祈求在撤退的路上,不要出現太多的匈奴追兵,否則,對我不好,對你更不好!」
巴蘭比無比憤怒,他沉默不語的瞅著陸恆,腦海快速運轉著,估算著當前的形勢,是的,他現在是弱者,沒有任何籌碼來跟陸恆討價還價,所有的牌都握在陸恆的手上,如果要想保全性命,就只能接受陸恆開出來的條件,可這條件,將要付出的代價,會是多麼的高昂和屈辱啊。
這時候,巴蘭比想起了剛才陸恆那句你怕不怕死的問話,同時也想了自己的回答。
說實話,巴蘭比看不起自己的兄長ˍˍ大王子柯胡兒,他為自己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一不小心中了柯胡兒的陰謀詭計而憤怒不已,同時,他又堅信,只要自己不死,便可以輕易的把匈奴王位奪回來,殺死柯胡兒,成為新一代的匈奴大王。
在和陸恆交談的一開始,巴蘭比所做出只要饒了他的性命,匈奴便會出現內亂的暗示,就是為了讓陸恆上當,從而保全性命,因為巴蘭比清楚的知道,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打敗柯胡兒,所謂的匈奴內亂,波動的範圍極為有限。
但讓巴蘭比想不到,並且極為鬱悶的是,陸恆並沒有如他想像中的那樣,有著居高臨下的戰略目光,而是很現實,還有著土匪頭子般的無恥因為陸恆開出來的條件,如同土匪綁票
如果接受陸恆開出的條件,會給自己留下,身為匈奴王子,卻幫助外族人侵略殺戮草原各部落的壞名聲,有了這樣的壞名聲,再想成為匈奴大王,如同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