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二十五章 作客 文 / 劉天軍
一百二十五章作客
天空的一輪彎月清冷如水,草原的夜色靜謐幽深,茂盛的青草,彷彿是沒有邊際的思緒,鋪滿了整個視野,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瑩瑩綠光,數百個帳篷,錯落有致的分佈在草原上。
陸恆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根據這些帳篷的數量,可以推斷出,這個落群,至少也在兩千人以上,而且,猛的一打眼,就可以發現,來來往往的,有不少是腰挎彎刀的青壯,要想把這樣大的落群,一個不落的斬盡殺絕,很是有些難度呢。
這時,從最華美帳篷中,走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方方正正的黑臉膛上,佈滿了篷亂的鬍鬚,雖然有著刀刻般的皺紋,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明亮。
負責引路的氐卜族人,連忙向在馬隊的最前端,肉山一樣坐在馬背上的衛元介紹到:「這便是我們落群的且渠ˍˍ步度根大人。」
且渠是部落中的官名,在部落中,職位僅次於族長,而在沒有族長的落群中,且渠便是落群的最高權力者。
匈奴人的官員品級很模糊,如果有戰事,被徵調到一起的軍隊,可以根據所帶的部落戰士的人數,臨時授予萬騎長千騎長百騎長等職位,但平時,各個部落的內部官員,完全是由各個部落的族長,自行指定任免,而族長的任免,則要上報給匈奴王庭批准,在匈奴王庭,負責處理這些瑣碎事物的人,便是左右骨都候,而王庭的左右骨都候,一貫是由匈奴貴族來擔當。
左右賢王各有自己的封地,在每個賢王的下面,有裨小王相封和十六名大當戶,這些大當戶負責跟王庭的骨都候聯繫,傳達單于王庭的行政指令。
對於各個部落中的人來說,身居大當戶的職位者,雖然不一定能夠管轄到自己的頭上,但如果巴結好了,也許就能夠帶來意外的好處,同樣,如果輕易得罪了,也許會遭到莫名的災禍。
此刻,從帳篷中走出的步度根,雖然在臉上掛滿了笑容,但神色間,也有著顯而易見的警惕。
聽到那名氐卜族人的介紹,衛元以最快的速度,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接著,向球一樣滾了過去,用最熱情的姿態,張開他那粗短的手臂,水桶般的胖臉上,佈滿了發自內心的歡喜:「是步度根老哥麼?我可是在很早以前,就聽到老哥你的名字了,你老哥的武勇,就像是從地平線處升起的太陽,在草原各個部落中傳唱,在沒有跟老哥你見面之前,我一直都在幻想著,步度根老哥你那雄鷹般的身姿,今日見面了,才發現,步度根老哥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威武十倍百倍千倍」
陸恆在馬背上只吸鼻子,差一點沒有笑出聲來,心想,怪不得衛元這小子,在來的路上,直向那名引路的氐卜族人套話呢,原來是抱著這樣的鬼祟想法啊。
雖然插立在周圍的火把,光線並不明亮,雖然步度根臉色赤黑,佈滿了歲月的風霜,但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在聽到衛元那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般的奉承言語後,步度根的那張老臉,登時散發出既受用,又有幾分侷促的紅光。
「夫余大人,你太客氣了,我那裡那裡」步度根連連擺著手,表示對衛元的稱讚愧不敢當。
「客氣?我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關於步度根你老哥的名聲,我真的是聞名以久了,因為大家知道,你老哥是一個謙虛的人,是一個嚴以律已寬以待人的人,平時並不喜歡炫耀,所以沒人在你跟前提起,其實,就是草原上的嬰兒,最先從母親口中聽到的故事,便是步度根你老哥的事情啊,你老哥就是草原上的明燈,照亮了黑暗,就是夜空的閃電,光披大地」
步度根聽的面紅耳赤,身子就像打擺子一樣,又冷又熱,眼睛瞪的彷彿銅鈴般大小,張著合不攏的大嘴,露出滿口黑牙這,這說的是我麼?!
步度根的目光,求證似的向其他人瞅去。
這一刻,陸恆等人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一邊抖落著身上,因為衛元的話語,而忽然冒出的雞皮疙瘩,一邊做肯定神情的點著頭,表示衛元說的話,是十足真金的那種,絕無半點虛假。
而那些氐卜族人,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敢說這個胖子說的都是假的,其實,你步度根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算個屁啊這樣的掃興話語,於是,當步度根的目光瞅來時,也只好跟著拚命點頭。
步度根的雙眸,漸漸升騰起醉酒般的迷惘和興奮,曾經的警惕,早已消失無蹤,他忽然用力擁抱了一下衛元,差點沒把衛元勒的背過氣去:「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步度根,在草原人的心目中,還有著如些祟高的威望,如果不是兄弟你告訴我,我」
步度根猛然揚聲喝道:「氐卜族的兒郎們,殺最肥美的羔羊,上最甘甜的美酒,讓腰肢最柔軟的女人,到帳篷中來唱歌跳舞,來招待我們氐卜族最尊貴的客人!」
四周的氐卜族人哄然應諾。
帳篷很大,中間燃放著熊熊塘火,在塘火的上面,架放著三四隻新斬殺的羔羊,接受著烈火的炙烤,在四周的地上,鋪著厚厚羊氈,眾人圍著羊氈席地而坐,有著家人聚會般的隨意和熱鬧。
「這幾位是?」
步度根打量著其他幾人,在看見玉琉公主時,步度根的雙眸不由一亮,老臉不能控制的掠過一抹驚艷,而看見陸恆陸九皋尉遲疾時,眼皮又不由一陣猛跳。
雖然步度根此刻,仍然身處不知北在那裡的興奮之中,但做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他還是從這三個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的凜冽殺氣,而這種殺氣,只有經過最嚴酷的鐵與火的洗禮,才能夠凝聚而成。
陸恆心想老幫子,你終於注意到少爺我了
陸恆張開大嘴,正要來個匈奴語的自我介紹,在陸恆身側的呼延隆,卻忽然插話道:「他是個啞吧,是我們呼衍部落鐵騎的千騎長。」
啞吧?!
呼延隆,你竟敢說本少爺是啞吧?!
陸恆眼珠子差一點沒蹦落到地上,他向呼延隆怒目而視,但呼延隆那裡敢瞅他,僵硬的轉著頭,用一種專注的神情,打量著帳壁的陰暗處。
「啊啊啊」
從陸恆的咽喉中,傳出了扭曲般的怪異聲音,跟啞吧發出的聲音相比,雖然不是十足十,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相像。
聽到這聲音,和陸恆同來的幾個人,都在心中吐了一口長氣,而玉琉公主在吐了口長氣之後,看見陸恆那難受的樣子,忍不住「嗤」的一聲,捂嘴笑的起來。
這一笑,彷彿是異花初綻,美艷不可方物,目睹這一笑的眾人,都不由下意識的憋住呼吸,呆若木雞。
就在這時,隨著帳簾的掀起,一隊匈奴舞女施施然的走了進來,她們來到塘火前的空地處,口中哼唱著動人的旋律,同時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說實話,這幾名匈奴舞女長得還真是俊俏,特別是那腰肢,那屁股,隨著舞步的扭動,著實有著別樣誘人的風情。
陸恆瞇著眼睛,在心中,盤算著罪惡的念頭,一會,把這個落群血洗了,這幾個舞女,要不要留下,用來洩洩火再說呢?
陸恆知道,玉琉公主此刻就在旁邊,用噴火的眼睛瞅著自己,但陸恆卻毫不在意,心想,你只許本少爺瞅你,卻不許本少爺上你,那麼,本少爺便要尋找別的碼頭了,男子漢大丈夫,有個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愛怎麼的就怎麼的吧。
就因為玉琉公主瞅著自己,陸恆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幾名身材精壯的氐卜族大漢,手中提著龐大的酒袋,也從帳篷外走入,笑容滿面的為每個人斟上美酒。
雖然距離頗遠,但陸恆還是清楚的聽見,步度根用一種喜愛的語氣,小聲向衛元問道:「那個女孩是誰?她的美麗,完全可以跟凡城的阿麗雅小姐相比啊。」
「啊,她啊她便是那名啞巴千騎長的未婚妻。」
衛元眼睛都不眨的說著謊話:「那名啞巴千騎長,可是我們呼衍部落有名的勇士呢。」
「哦,未婚妻?」
步度根的聲音充滿了可惜:「我的兒子步班,是我們氐卜族最勇武的戰士,我本想為我的兒子,向那名女孩求親呢,想不到她已經」
步度根嘀咕了一句,大概的意思便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陸恆大怒,心想,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本少爺這樣光輝燦爛的牛糞?!
就在這時,卻見玉琉公主從羊氈上,猛的跳了起來,指著陸恆的鼻子,用熟練的匈奴語罵道:「誰是他的未婚妻了?本公主要嫁,也是嫁給最勇武的戰士,你去把你兒子喊來,和他打上一架,只要能把他斬了,本公主便嫁給你兒子。」